冰然倏地从廊椅上站起，脸色惨白几无人色：“你骗我的吧？三年前他就死了？”如果真是如此，那么她喜欢过的连城究竟是谁？
“不要激动，我还没讲完呢。”孤行云温暖的手轻轻按住她的肩膀：“南疆的摄魂术你一定听过吧？”
冰然呆若木鸡地缓缓坐下，木讷地点了点头，害怕听下去，却又很想听下去。九尾天狐孤行云的回归似乎会带给她很多谜题的答案。
“北玥家桃林生活着一个不死的祖先，他是第一代赤唐王，大家都称他为北玥家三公子。北玥三公子是个修魔者，而且活了千年，魔力已臻化境。这个你应该也听说过吧？”
冰然点点头，眼眶不知道为何有些许的薄泪氤氲。她很想知道那些谜题的答案，可是又害怕知道。
脑中都是在圣陵里，北玥连城一边陪着她登山，一边跟她讲述北玥家族秘辛的画面。
现在他已经不在她身边了，可是他的音容笑貌却深刻地印入她的脑海，以至于现在想起来，心底酸酸的，特别的难受。
难道不知不觉间，她对连城的感情已经比喜欢深了一些？
可是他们已经决裂，在感情更深入之前就了断，未尝不是一件幸事。
孤行云继续道：“二十多年前，那时候你还是安哥，你和北玥三公子是好友，经常来桃林玩，我和白素为了躲避赤唐王追杀，带着六岁的连城躲进了桃林。也就是那个时候，我们在三公子的桃林里认识了你。后来，皇帝求娶你，你逃婚。北玥三公子为了帮你逃婚，和你一起失踪了，等他回来的时候身受重伤，为了让这个老祖宗活下去，赤唐王牺牲了他和白素的儿子连城，让老祖宗的魂魄接引到了还是孩童的连城身上，从此北玥家三公子便在连城身上寄生，以至于后来不知道是他吞噬了连城，还是连城的魂魄吞噬了他的。”
冰然豁然想明白了：“原来，他一会儿扮演他三叔，一会儿扮演他自己，是因为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北玥连城还是北玥家三公子。”
“我本来也不知道他究竟是谁，只是三年前，北玥连城第一次来京城朝拜皇帝，遭到燕王陷害，那时候他误闯入圣陵，受到了重伤，后来，虽然被营救回南疆，却重伤不治，连呼吸都没有了。赤唐王将他的尸体放在桃林木屋三天三夜。第四天，他竟然活生生地走出了桃林，五官虽然还是那样，气质却不一样了。甚至野心突然膨胀，一味要屯兵造反。后来，连赤唐王都管不了他。他甚至在嶓冢山聚集了一大片魔道人士。我想，复活了的他应该是三公子吧，因为只有三公子有能力召集魔道。那会儿全天下的魔道都在传嶓冢山暗王是魔主出世，所有的修魔者集中在嶓冢山，朝拜臣服于他。虽然三公子用摄魂术吞噬了连城的魂魄，继承了他的记忆，所以也可以说他们是同一个人。”
冰然耳朵嗡嗡的，脑中不断回想过去和北玥连城在一起的画面。
她和他的感情是什么时候萌芽的呢？他是什么时候喜欢她，她也喜欢他了的呢？
是在他第一次来京，她被赐给他做侍妾，他毁了她容的时候呢，还是在她误入南疆嶓冢山，吃了宠儿，和他订立盟约的时候？还是在和他一起闯入圣陵的时候？
如果她对他产生情愫是在他第一次来京城，那么她喜欢上的可就是死了北玥连城，而不是现在的他。
孤行云继续道：“北玥三公子其实是有名字的，他叫展宫擎。”
“展宫擎？”
“展宫擎并不是假名，而是真名。其实北玥世家也不姓北玥，而是姓展。展家从古至今，世代出美男子。我的妻子胡仙儿二百年前便是被北玥家的一个王子勾引去了，导致我们关系的了结。”
冰然用了很久才回过神来，豁然想起什么，问：“为什么赤唐王改姓北玥了呢？”
孤行云长叹一声：“为了纪念开国皇后红线皇后。”
“和红线女有关？”
“红线皇后出身叶海特族，但是她并不是叶海特族皇族。红线皇后的全名叫北玥红线，当初对展家有莫大的恩情，所以大匡建国后，万奴王将南疆作为封地赐给了展家，封展宫擎为第一代赤唐王。”
提到红线女，孤行云的声音多了几许崇拜，几许温柔，几许悲怆：“在南疆建立赤唐王府，都是我红线姑姑的主意。不知道是出于对红线皇后的崇拜还是感激，展宫擎让自己的后代改姓北玥。”
“她是你姑姑？”
“从我记事起，她就让我叫她红线姑姑。千年前，红线姑姑和我母亲是好友，经常来青丘狐山做客。”
孤行云从怀中掏出一本小册子：“还给你吧。这个日记其实不是别人的，正是展宫擎的。或许烟月涵临走前把这本日记给你，是为了提醒你莫要忘记和展宫擎的情谊。二十年前你曾经为他逃婚……而千年前，他追随红线皇后征伐天下，和红线姑姑的情谊，想必也是十分亲密。红线姑姑出身叶海特族，你作为叶海特族圣女，总该对他厚待一些。”
厚待他？冰然不由苦笑起来。她可真是厚待他啊，她砍了他的右手，毁掉了他的魔道之路。
“他监禁了大哥，大哥不恨他么？”
“他监禁我是误会我和白素有染。不过，我身正不怕影子斜，不怕他猜忌。活了千年的狐仙，并不在乎二十年的囚禁。二十年，弹指一挥间。”
冰然细细品味他的话，再回想着北玥连城，心底只觉得困惑和酸楚。
酸楚是因为不管她喜欢不喜欢，他们之间都已经了断。
至于二十年前安哥和展宫擎的情谊，她更是没有记忆。
况且，她是个不同于安哥或者小十七的魂魄，不管这三年来和她产生情愫的男人是展宫擎还是北玥连城，在她心底都是连城。
可惜的是，玄机洞那一夜之后，连城恐怕以后再也不会搭理她了。
不过，自从那夜有了选择，她便也不在乎他是如何想她的了。
困惑是因为她也分不清自己喜欢过的，是北玥连城还是展宫擎。恐怕连城他自己也分不清自己究竟是谁，所以才会发癔症的时候一会儿装作北玥三公子，一会儿装作连城。
假如有一天他的癔症得到治愈，他会不会就分清楚他到底是哪个了？他所在乎的东西是不是又会有所改变？
冰然深呼吸一口气，翻动手中的小册子：“写这本日记的人真的是展宫擎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