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过去,林思思依然毫无起色,丝毫没有苏醒的迹象,稚嫩的脸庞却挂着一抹嫣红,如同只是睡着了,有可能还在做着美梦。专家一波接一波,仍然查不出病因,有个外国医生甚至说,这是睡美人。林浅没有觉得这样就是好事,反而越来越焦灼不安。
林浅白天坐镇公司,晚上陪在医院,而程临则相反,傍晚时算准林浅下班时间,错开碰面的时机。高护说时,林浅心里清楚,也只冷笑一声。
这天,公司放了半日假,林浅照样去医院,至于会不会碰到某人根本不在她考虑范围内,从来不是她怕见他。
远远地便听病房传来若有似无的争吵声,林浅蹙眉,加紧脚下的步伐。
“你真不去公司?我辛苦为你在林家挣得这么一席地位,为了什么,嗯?你就这么回报我的,那林浅恨不得咱母子俩死,你看看她这些年干的事,要是老爷子走了,她不定怎么折腾咱俩,你再不争气一点,等着她来收拾我?你就这么希望看到你妈妈被人欺负?”
竟是程丽,回来了吗,林浅止住推门的手势,静立在门口。
半响,才传来程临低沉的声音:“妈,是我们对不起她。”
程丽似乎被抓了痛脚,一下子拔高了音量:“你也认为妈妈对不起她?舒禾那泼妇自己找死,我可没让她死,这些年,谁不说她可怜,而我却被人指着鼻子骂狐狸精,你是我儿子,唯独你不可以觉得我对不起她们!”
舒禾,很久没有听这个熟悉的名字,林浅不自觉般死死捏紧了手心,眼眸闪了又闪。
程丽呜咽起来:“还有你那未来得及出世的弟弟,谁害的?你别说不是林浅那贱蹄子,小小年纪就那样狠毒,即离了我跟老爷子的心,又让我没了依靠,现在看她的手段,当年的事情,也只有她做得出来,那些证据,后来不都没了,不是她还有谁!要是那孩子还活着,也有这野种那般大了,不至于你们赶着去疼着!”
“不准这么说思思!”有东西摔在地上碎裂开来的声音
林浅听着程临重重的呼吸声,嘴角掠出一丝不带笑意的微笑,推开房门,若无其事般道:“妈,你也来看思思了”
眼前着装艳丽保养得当的妇人有一瞬间的怔愣,片刻后,直了眼珠叫道:“刚才的话你都听到了吧!老爷子不在,不用装出这副样子!”
林浅的眼神瞬间变冷,忽而又笑了起来,道:“你错了,就算爸在,我也是这个样子。”
程临见程丽的怒气越来越盛,撇开自己的不自在,上前一步,缓和气氛道:“妈,浅浅就这性子,别跟你女儿置气,气坏了身子,浅浅还得担心你呢。”
林浅好笑地看着程临的********,从她听到舒禾这个名字时,她就再也不想继续跟这个女人虚以委蛇,如今她才是林家的当家人,何况还有最后一击。
程丽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儿子,怒道:“我没有这样恶毒的女儿!”指着林浅,“你以为她叫我一声妈,就真把我当成妈妈了,她可以在死了亲妈死了亲姐后,没事地开口叫我妈,就证明她是个无心的人,程临,她是个无心的人,妈就你一个孩子,妈妈不会害你啊。”
程临似是很艰难地扯了一丝笑,道:“妈,回去说,思思还病着呢。”
程丽凄厉地叫起来:“你到现在还护着这蛇蝎心肠的女人,她害死了你的弟弟啊,还有这野种,抢了你弟弟所有的荣耀,凭什么呀”程丽笑将起来,“真是老天报应啊,你”指着林浅,“你看千护万护的野种,不也被报应了”
“够了!”林浅冷冷地看着她,“你开口闭口野种,你程丽还就配生野种!”
程丽跳起来,就要扑过来,程临眼快,一把抱住,程丽挣扎着骂道:“若不是你诬陷我孩子,老爷子就不会打掉它,孩子就不会死!”
林浅看着这样的程丽,忽而收起了怒容,闲闲得坐在床边的椅子上:“若不是你一直作风不检点,我也抓不到空子,你的前夫不也不是程临的亲生父亲,这样的结果你能怪的了谁。”
程丽目眦欲裂:“你承认了!你承认了!你看看她承认了,我要告诉老爷子!我要告诉老爷子。”程丽语无伦次起来。
林浅怜悯地望着陷入疯狂的程丽,“哦?你告诉谁,老爷子吗,呵,你不知道吗,我才是林家的当家人。”
程临受不得林浅这样的眼神,痛道:“浅浅,别说了,放过她吧,这么些年她受的够了。”
林浅腾得一下站起来,“放过她?!那你告诉我,谁来放过我妈妈,放过我姐姐,放过思思?你吗?”最后一句问得极轻。
程临白着脸定定望着她,似做了某个决定般开口道:“思思是我的女儿,我会护着她一辈子。”
怀中的程丽顿时安静下来,不敢相信地看着程临:“儿子,这话别乱说,那才是真正的野种。”
自从生了林思思的林清死后,林啸一直在找孩子的父亲,几乎调用所有的势力,把林清当年读书的地方弄了个底朝天,期间还冤死多人,直到惊动了刑警,这才作罢。
程丽忽然哆嗦着嘴唇,几度不成声:“老….老爷子,你….”
程临背着门的身形微微一僵。
林浅悠悠地看着这俩人,不知这一击够不够他俩受得。
林啸好似没听到程丽的声音,转过身,把本就躬着的身子掬地更低,对随后走过来的老人道:“妈,正好浅浅也在这呢。”
林浅这会儿也注意到林啸身边的老人,颇意外地出声:“外婆,你怎么来了?”边说边走过去搀扶,自从舒禾死后,老人再也没来过,每当林啸去探望,也都是闭门不见。
七十多岁的老人,面态雍容,走至程临跟前,瞧了一眼,叹道:“你是思思的父亲?”
程临点点头,道:“是,我是她的父亲,我对不起她们!”话一出口,程临顿觉轻松,坦然面对起来,这么些年的战战兢兢一霎消失不见。
老人再叹口气,“清清骄傲,却是个容易满足的孩子啊”
程临想起那个有着骄阳般微笑的女孩,确是个容易满足的人,在英国的那段时间,只要自己笑一笑,她便能乐上半天,如今,十年过去,唯记得就是那抹笑及最后那样的决绝,细想下去,便什么都是模糊,程临喉间一哽,更用力地点点头。
老人不再理会,望向众人,缓声道:“你们出去吧,浅浅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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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婆”林浅有些不安,端正一下坐姿,“是不是思思有救了?”林浅也不知自己为什么这么问
这孩子还是这么敏锐,老人笑笑,拉过林浅的手,道:“浅浅,你恨吗?”
林浅不明所以,但仍点点头,想想又摇摇头。
“这些年,看你带着思思一路走来,千方百计夺得林啸最在意的林家当家权,使计让林啸亲手堕掉程丽的孩子,离了他们的心,让程临爱上你,时刻处于内疚自责又爱而不得的痛苦中,导致他们母子不和,你每件事都做的很完美,并达到了预期的效果,只因你不恨,所以能心无旁骛地完成你的目标,只怕这世上也只有思思能牵起你的情绪,浅浅,你是个无心的人啊”
林浅愣愣看着老人,半响道:“我只是觉得这些是他们应受的惩罚。”沉默了一会儿,“无爱亦无痛,外婆,我不会把自己陷入痛苦的境地,不会重蹈妈妈姐姐的错误。”恨亦是。
老人轻轻笑了笑,“对与错,谁又说得清,只是习惯一生痴恋一人,不到黄泉心不死,只那孟婆汤却也是奢侈。”
林浅心猛地一颤,老人却转了话题,爱怜地摸摸林浅的发丝,道:“外婆给你看样东西,该是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