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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名伎

与吕钟成自马车过来相处不到两刻钟,胡松奇发觉这个人有点意思。是那种可让人放下心里防备的家伙。

当吕钟成提起正气浩然楼时,胡松奇诡然一笑,问:“你的消息,是那名落燕儿告诉你?”

吕钟成脸上现过一丝讶然,继而又变得古井不波,缓缓说道:“正是落燕儿告诉我。”吕钟成想了想,又说道:“我并不是落燕儿的恩客,只是对她有点薄恩,她家在永乐年时至今世代乐籍,我帮她脱了籍。”

脱了籍怎仍干着这些活儿呢?胡松奇心里闪过一丝疑惑,但没有问他。

胡松奇想着自己仍在摸索的那颗子弹及还没研究过的明朝海船,若能得到眼前这一名大丝商的帮忙,秘密制造枪械及海船的购买,都会方便极多。

马车行到苏提尽头,在一座灯火玲珑的牌楼前停下,吕钟成从怀里摸了一块铜牌子,让胡六从侧门进去,找一名穿青衣红裤的博士,只需把铜牌递给那名衣着怪异的龟博士则可。

当胡六执着铜牌进入正气浩然楼时,胡松奇说:“你把知道的事情都告诉我,没必要跟我打哑谜。再者,我对那名落燕儿,不怎么感兴趣,你也没必要拿她来当人情。话说回来,你今日在织造局里的表情神态,任谁都可以看出里面还有着不为人知的内情,你是做给我看,还是做给李玉义看?”

吕钟成正视着这名看起来涉世不深的胡家三少爷,回答道:“是做给李公公看。也有着几分是做给你看。按落燕儿消息所说,我倾家荡产才能补回了这一笔买卖亏下的钱,下午去织造局赴宴时,我已经认了,该赔多少就赔多少,做生意哪有哪赚不赔的事。只是越想越不着味,怕是到头来,连命都要赔在里头,三舍,本来这次有你牵扯在里面,我大可放心,但现在看来,事情并不像表面看的那么简单。”

胡松奇听出味道,说:“你继续说,怎么会倾家荡产,这次买卖又怎么不像表面那么简单呢?”

问到这里,胡六已经从正气浩然楼里走了回来,手里提着一盏船头灯,挂在了车里,车里一时明亮如白昼,胡六向吕钟成说道:“那名龟博士让我提来这盏灯。”

吕钟成笑了,跟胡六说道:“掉头,去断桥,落燕儿在画舫。”

胡六喝开了马车,掉头往断桥方向缓缓驾去。

吕钟成从怀里摸出那袋玉筹,抽出了两根,递给了胡松奇一根,两人在船头灯光下看着这晶莹剔透的玉筹,吕钟成说道:“这一笔买卖,吕宋商人已把十万两黄金一次付清了。”

胡松奇眯了眼,指甲轻弹着玉筹,心里隐隐一沉,果然是好的不灵坏的灵,又问:“十万两黄金呢?在织造局李玉义那里?”

吕钟成背过身去,望着车窗外夜幕里的苏堤,说道:“七万两黄金六天前已从漕河运往京师,这笔钱的帐目去了户部,还有三万两仍在织造局。”

胡松奇心里惊诧,表面仍不动声色,静静坐在马车里,思索着吕钟成这番话里的意思,这一次买卖,不止吕钟成,自己与父亲胡宗宪也一样被圈进了这个葫芦帐里。

胡松奇把玉筹交回给吕钟成,吕钟成接玉筹时只望着胡松奇,他妹子对胡松奇的描叙是轻浮、胸无城府并且耳根极软。自傍晚从织造局见他以来,胡松奇给吕钟成的印象却非同一般,隐隐有着其父之风,虽然面相幼稚,但行事说话,无不带着让人俯首威仪——

也正因为如此,吕钟成那跌落谷底的心情,在胡松奇身上找到一丝希望、一丝亮光。

胡松奇看吕钟成又郑重其事把玉筹放回袋里,马车颠簸,袋里的玉筹相碰‘叮叮’声不绝,胡松奇摸着鼻子,问:“这事不知道真假,你一切消息从落燕儿来,在没有弄清真伪之前,让李玉义知道你已经怀疑上了他,不会不妥?”

吕钟成紧紧握着那一袋玉筹,道:“若消息是假,干爹不会认为我今晚在织造局里有什么过份言行,若消息是真的,干爹自然晓得我的意思。”

胡松奇望着从车外扑向船头灯的飞蛾,说:“那岂不打草惊蛇……若这一笔买卖的赢亏已定,你还能在这里面争到什么?”

吕钟成低下了头,缓缓道:“争我这一条命。因为参与这一次买卖是胡总督与你,惊的便不是蛇了。”

是龙——

胡松奇听出了吕钟成的弦外之音,点着头不再说话。

这番话后,胡松奇几次想让胡六把车停下,把吕钟成赶下车去,几次都忍住了这个冲动,只是再不想与吕钟成讲话。而吕钟成也感觉到了胡松奇那隐隐的怒气,几次想开口讲话,都因为胡松奇这一张阴沉着的脸,而闭了嘴。

此时已是亥时,一艘画舫停在了断桥旁,舶上没有一点灯光,在湖水中若隐若现。

一名素衣小婢站在了舶头,白裙飘飘、亭亭玉立。

胡六稳稳把车停在了湖旁,胡松奇嘱咐了他留在岸上,他与吕钟成站在马车边等着画舫靠岸来。

吕钟成举高了船头灯,湖旁风紧,刮得画舫上的窗纸‘猎猎’作响。

胡松奇静静站在他的身后,望着这艘缓缓靠近的画舫,说道:“东南第一名伎,居然甘为吕老板你当马前卒,吕老板的能量实在不小哇。”

吕钟成听胡松奇话意里似消去了怒气,心里的忐忑缓了下来,回道:“生存之道,生存之道……三舍若看得起在下,以后会看到更多。”

胡松奇拿不准吕钟成到底所谋为何,只是看他的言行,似是真的对自己推心置腹。

画舫靠了岸,吕钟成先跳上船去,把船头灯挂船头灯柱,伸手向胡松奇喊:“三舍,请上舫。”

胡松奇背着手站在吕钟成面前,看着他伸出的这只手,半晌不动,最后才伸手让吕钟成拉住,上了画舫。

“掌灯!”吕钟成轻声向那小婢说。

“掌灯!”小婢声音柔脆,身着束口袖素服,手举到及头高,向舫里喊道。

‘啪啪’几记燧石打火声,站在船头处望着舫里的胡松奇便看到黑灯瞎火的画舫一时间变得透体晶莹,灯火澈明。

一名着绿色松江棉布上衣、红色杭绵裤的怪人,从画舫里走了出来,弓身向吕钟成说道:“吕官人,灯上了。”

若胡六此时也在画舫上,他定会惊奇无比,这一名衣着怪异的家伙,就是刚刚在正气浩然楼递了那盏船头灯给他的龟博士。

“三舍,到舫里坐,听落燕一曲。”吕钟成拉住胡松奇的手,一起往舫里走去。胡松奇不发一言,任吕钟成扶着手臂,走入气味甜香的画舫中。

胡松奇对反感吕钟成的原因,在于吕钟成并不是因为胡松奇本人有着什么本事而结交他,而是因为老爹胡宗宪,这才百般与自己交底。

他把底子交得越多,胡松奇知道得越深入,这个局便是大家一起陷得越深。

胡松奇心里反感,却不能不认真应对——

这名吕钟成,有着太多胡松奇日后能用得上的地方,而这一次买卖,正好把这个人拉到自己的手里,不怕他跑了。

一算更有一算高,虽然所谋不同,但胡松奇所想所要做的,绝不是眼前这名能力神通的丝商能够料到。

画舫里只有一张琴案,一面屏风,从织造局回来的落燕儿换上了一身素服,跪坐在琴案前,舫里四壁都点上了不怕风的船头灯,一室明亮。

吕钟成跪坐在琴案一旁,那名绿衣红裤怪人捧来了一碗茶,放在吕钟成面前。

胡松奇瞅着有点不惯,站了一会,也学着吕钟成那般跪坐在琴案一侧,那名绿衣红裤怪人这才又捧来一碗茶,放在胡松奇腿前草席。

胡松奇眉头皱成一个‘川’字,正想开口问吕钟成搞什么花样。

落燕儿手按在古琴上,一脸平静,剪水眼眸望向胡松奇。

而那名站在一旁的素衣婢子缓缓开口道:“胡先生,一曲完了,畅所欲言。”

语音一落,古琴便滑来一声幽远难测的旋律,胡松奇那皱紧的眉头,在这一记陌生而又熟悉的旋律中,缓缓舒开。

《春江花月夜》——

如同他乡遇故人般,居然能在这个远离后世时空的朝代,听到这则古老而又熟悉的乐曲。

一时间,胡松奇恍然不知身在何处,除了这则熟悉的乐曲旋律,整个画舫都似在离他远去。

待一曲完时,胡松奇发觉吕钟成正目光炯炯地望着自己,胡松奇深深吸了几口气,向落燕儿说道:“妙极了。多谢落大家赠曲。”

落燕儿眉头轻扬,向胡松奇微微点头,手放在琴上,面色仍是沉静如水。

胡松奇跪坐着实在不习惯,身子一斜,侧身靠着琴案,伸长了双腿,斜睨着吕钟成道:“吕老板,既然请我到这舫上,你该说说,你如何争回你这一条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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