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月楼虽然不知道这许多名堂,却也隐隐约约知道这张血盆大口十分厉害,身形一顿,向旁边的空地处投去,堪堪躲开,回头一看,见那翻天獠牙有如附骨之疽,又咬了过来。
辰月楼大怒,双眼血光爆闪,黑气吞吐,一丝血水激射而出往那翻天獠牙迎了上去。这丝血水十分细小,却气势汹涌,似若一条滔天大河,波涛澎拜,磅礴湍急,有若黄泉冥河一般,里面厉鬼咆哮嘶吼,夹起一阵腥风,堪堪将那翻天獠牙敌住。
“冥河阴瞳?”
杨柏宕吃了一惊,但马上喋喋怪笑起来。这冥河阴瞳是五行水尸的神通,虽然厉害非常,但是五行土尸法力比辰月楼深厚,最不怕他硬撼,辰月楼用冥河阴瞳跟翻天獠牙斡旋,他自是求之不得。
果然,只不过是一会功夫,那血丝暗淡渐渐不支,辰月楼怪叫一声,将那血丝收回,全身化作一团血光,钻入地下,只剩一堆衣冠,便往道观外遁走,须臾便不见了踪影。
“哪里逃?”
杨柏宕大喝一声,这五行水尸他志在必得,那里容得他跑掉,收起两具五行僵尸,驾起骨环化作一团青光,往辰月楼逃匿的方向追去。
这地窖已经不知道有多久没人来过,里面潮湿腐烂,散发着阵阵霉气,蚊虫滋生,老鼠窜来窜去,李少征觉得十分难受,只恨不得像辰月萱一样昏了过去。外面的打斗他倒是听得一清二楚,一声声巨响只听得他毛骨悚然,虽然不久后又归寂静,可他分外小心,直到一缕曙光射入,估摸他们真的走远了,这才抱着辰月萱走了出来。
饶是他知道外面的斗得厉害,待他看到满屋狼籍时,心头还是砰砰乱跳。这道观本来有一张磐石做的神案,估摸约有几尺来厚,现在早已经被打得粉碎,“这就是鬼神的斗法吗?”李少征心中凛然,又是庆幸不已。
“这女子怎么办?那辰月楼那里去了?”李少征看着怀中的辰月萱不由得眉头直蹙,一时不知道如何是好,他西去投军,路途艰苦,这少女体弱多病,难道还要把她带上?
忽然他瞥见地上那堆衣冠,顿时头大如斗,脸色发苦道:“老夫子说过,传说中那些有大法力的人能把敌人化为脓水,难道辰月楼也被化了不成?”
他把辰月萱放在地上,在那堆衣冠翻寻起来,除了几两银子和一块玉符之外,什么也没有。他不死心,将那堆衣服又检查了一阵,终于发现几行血字:“李兄所言甚是,生死殊途,我不该留在妹妹身边,李兄热血心肠,麻烦照顾舍妹一二,不胜感激!”
李少征看得眼睛都直了,喃喃道:“常言道,防人之心不可无。辰月楼这家伙也忒鲁莽,哪有随便把妹妹托付给别人的?万一我是坏人,拿了银子,推倒他妹妹,一走了之,他找谁说理去?难不成我脸上刻着好人两个字?”
李少征正是胡思乱想的时候,辰月萱腰肢慵懒,已经睡眼惺忪的在地上坐了起来,她鼓起腮帮,嘟囔的道:“哥哥,那天涧山还有多远,累死了,怎么还没到?”
李少征一张一下子皱成苦瓜干,心中郁闷的道:“坏了,这辰月萱醒过来了。他哥哥死了的事,我怎么跟她说?”
辰月萱揉了揉眼睛,左右看了一眼,诧异的道:“李公子,怎么是你?我哥哥他人呢?”
李少征正在打腹稿,想办法如何说辞,被辰月萱这一问,立时惊慌失措,那堆衣服“啪”的一声掉了下来。辰月萱看了那衣服,只道是李少征害了他哥哥,眼圈马上红了,指着李少征颤声道:“你这妖怪……你……你吃了我哥哥?我跟你拼了!”
辰月萱扑在李少征身上又打又骂,虽然她身子柔弱,这粉拳带着恨意敲下来,也让李少征痛入骨髓。李少征好不容易将她架住,拿起衣服将上面的字指给她看,气急败坏的喝道:“够了,我有没有害你哥哥,你自己不会看么?”
辰月萱看了一眼,果然是他哥哥的字迹,顿时信了几分,不由得伤心欲绝,只顾抱着那堆衣冠哭了起来。她本来身子就不好,与辰月楼相处了一段时间,为尸气所侵伐,更是每况愈下,经这一哭,立时晕倒。
李少征正在懊恼,一见她晕倒在地,顿时吓了一跳,胸中那点点委屈散个干净。他不会人工呼吸,倒是知道人掐人中之法,忙活了好一阵,辰月萱方才悠悠醒转。
“生死殊途……生死殊途……”辰月萱眼睛已久闭着,眉睫间水光滚动,两行清泪滑了下来,“我哥哥莫不成死了?”
李少征默然不语,他从未劝慰过人,对这种情况更是束手无策。虽然有心安慰她,却实在不知道如何说起,憋了半响方才说道:“或许他没有死。”
辰月萱闻言身体一颤,霍地睁开眼睛,一把抓住李少征的衣服,神情焦急的道:“是了,我哥哥因你的话才离开,这生死殊途也是你说的,我哥哥没有死,你应该知道的,是不是?”她一双眼睛睁的老大,死死的看着李少征,脸上满是希冀,害怕和紧张之色,那个楚楚可怜的样子,只怕李少征一说辰月楼死了,想必她也便跟着去了。
李少征心中苦笑,在他还没遇到他们之前,这辰月楼便已经到地府报到了,至于他的僵尸哥哥有没有如他所想一样化为脓血,这他还真的不敢确定。李少征他踌躇了半响,这才半真半假的道:“你哥哥当然没死,而且他身怀异术,昨晚去追杀你家的仇人去了,所以才拜托我照顾你,让我送你去那……呃……什么地方来着?”李少征有点犯晕,他依稀记得辰月楼说要送妹妹到什么地方的,一时心急居然记不起来了。
好在辰月萱十分善解人意,倒是替他想起来了:“是不是天涧山古岳剑派?”
“对!对!”李少征点头不迭,“他说叫我送你到天涧山古岳剑派,好生休养身子,待他杀了仇家便回来寻你。”
辰月萱听了,顿时便放下心来,但马上又眉头轻蹙,愁苦的道:“那仇人十分厉害,他杀的了么?”
“这个么?”李少征含糊的道,“大概就是因为他心里没底,所以才说是生死殊途罢。不过你哥哥应该不会有事,你也不要胡思乱想,若是想出病来,出了差错,一旦你哥哥回来寻你不着,他心急也罢,只怕会责怪于我了。”
辰月萱点了点头,目光真挚看着李少征,说道:“李公子,谢谢你。我们现在就去天涧山古岳剑派么?说不定我哥哥已经到哪里等我了。”
李少征听得只想翻白眼,这辰月楼若是现在在那里等他们,那可真是见鬼了。不过这也好,至少这露珠一样脆弱的女孩不会胡思乱想了,他不动声色的道:“这个有道理,不过,晨姑娘,这路途遥远,身子累垮了可不行,我昨晚被你哥哥言语抢白一顿,吓得把那只烤山鸡扔了,现在可饿得紧呢。”
辰月萱噗嗤的笑了一声,似冰雪融化愁容尽散,佯装嗔怒道:“胡说,这种怎能怪我哥哥,是你自己硬充好汉把那只烤鸡扔到窗外面的,我哥哥可没强迫你。”她歪着脑袋想了想,又道:“我哥哥把我托付给你,那你算得上是我哥哥了。征哥哥,你也叫我小萱吧,这晨姑娘听了总觉生分。”
李少征不知道这是什么混账逻辑,自己怎么就成了她哥哥了?不过有个妹妹也不错,小时候他见别人有姐妹帮忙洗衣服,他就蛮羡慕的,现在有一个也算得上是亡羊补牢了。
这声“征哥哥”叫得李少征心中舒畅,他看着辰月萱,眼里满怀溺爱之色,柔声道:“你虽然碰不得油腻的东西,但是清蒸的东西却是大补。这后院地窖有个瓦罐,待我到外面抓个野味,用那瓦罐蒸了给你补补身子,然后我们便去那天涧山等你哥哥。”
李少征把辰月萱安排到一个安全洁净的地方休息,便外出打猎。这深山野岭甚少人来往,那些山鸡兔子等小动物不认生人,见了李少征也不跑,反而站在那里瞧新鲜,李少征一抓一个准,不多时便抓到一个丰腴肥满的山鸡,他把那山鸡宰了,用道观寻来的瓦罐带水装好,这才觅路回到道观里。
李少征回来的时候,叫了一声小萱,辰月萱含糊的应了声,语气十分虚弱,李少征初时也不十分在意,只道她身子不好,又恰逢大变,若果虚弱也理当如此,便只顾生火蒸那山鸡。待他把一切弄好,想叫她起来时,却不见她应答,这才发现事情的严重性。
“怎么发烧起来了?”李少征大皱眉头,心中焦躁之极。辰月萱脸色异常红艳,浑身滚烫,正是发烧的典型症状。
“征哥哥,小萱只怕……只怕不行了。”辰月萱气若游丝,吃力的道,双眼泪珠成线,显然十分难熬。
“别胡说,你不会有事的。”李少征脸色深沉,低声喝道,“我记得几里外有个山村,里面应该有郎中,我这就带你去看,小萱,你给我坚持住。”
李少征说罢,抱起辰月萱发足便奔,他身子强健,奔跑起来便如泼风走马一般。几里山路,李少征平时走来顷刻便到,但他此刻却觉得十分漫长,那山峰连绵不绝,仿佛看不到尽头一般,李少征心情沉重,焦急的快要哭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