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无逸低头沉思,忽然似是想起什么,惊恐的望了钟无邪一眼,自不然的跌退几步。
钟无邪眉心之处忽然凹凸跳动起来,便如水波一般动荡不止,他淡淡的道:“作为我曾经的叔叔,你的记忆似乎不全,是不是化身失败留下的后患?”
“你这妖孽!”钟无逸露出恐惧之色,声音都有些颤抖。
“你是不是想起了什么?”钟无邪眉心之处忽然停止了波动,一个晶莹剔透的冰珠冒了出来,里面如塞轻絮,乳白白的云气缭绕不绝,“看来,你已经学会惊悚、恐惧。据我所知,天魔先有情而薄情,薄情至而无情,每多一种情绪,实力便削弱一分,即使你多了几道钟家的八极心法可以使用,但是现在的你却还不是我的对手。”
钟无邪伸出手掌,冰珠缓缓的落在上面,他用另一只手轻轻抚摸着,便如情人一般温柔,“众生之中,生而有智者,唯神、魔、仙、人、妖、灵兽。其中神、仙、妖乃天地所钟,最为尊贵。而人、魔以及灵兽,一个多情厌欲,一个无情绝义,一个冥顽不灵,为天地所弃,最为下贱。你弃上而就下,实为不智。”
钟无邪顿了一顿,抬头平静的看着钟无逸,双目已经恢复了清澈,两个瞳孔如漆黑寒潭,让人一旦对上便觉得自心底生出一股寒意,“无逸敬你,爱你。作为父亲,你不念亲情,却扰其神魂,实为不仁。”
“钟家待你不薄,你却为天魔所胁,是为不勇,后又受其所诱,是为不义。”钟无邪每说一句,便缓缓走上前一步,每走一步,都留下一道灵动的水汽,“你不仁、不义、不智、不勇,所以,你实在不应存在这个世上。”
钟无逸惊恐的看着钟无邪,恐惧到了极点,忽然抱着肚子哈哈大笑起来,只是这笑声低沉沙哑,刺耳中带着哭音,让人毛骨悚然。
钟无逸笑了一阵,猛地抬头怒道:“我不仁不义不智不勇?哈哈,可笑!是谁让我日复一日的守住禁地的恶魔?是谁把我逼得逃到逸儿身上?又是谁见得逸儿被杀,却不为所动?是你们!一群自以为是,目空一切的杂碎!同是钟家的人,为何如此待我?就因为我血统不纯么?你们总是高高在上,又可曾知道我的痛苦?”
“原来如此!这便是你的因么?”钟无邪闭上眼睛,微微沉吟,“但是,凡事要认清自己的位置,贵者自贵,贱者自贱,安守本分,不可有非分之想,僭越之心,因此,即使你所作所为事出有因,然而做错了事便要受到惩罚,你逃避不了。”
钟无逸怒极反笑:“我做错了?我哪里做错了!若是有错,也只是错在生在钟家而已!”
“愚昧!”钟无邪摇了摇头,他双手轻托,冰珠缓缓漂浮到空中,发出柔和的光芒,“身在福中不知福,这便是你人类血脉中潜意识的欲望么?果然恶心。”
钟无逸盯着那冰珠,身躯瑟瑟发抖,忽然大叫一声,化作一道红光,便要遁走。
“懦夫!”钟无邪从容不迫的单膝跪下,双手往地上一拍,“八极·忧,绝地水牢。”
那道红光逃到半空,忽然地上噗噗的连续四声,喷出四条水柱,水柱之间,六面水幕连在一起,将他团团围住,钟无逸如身置水中,不上不下,四肢乱划,却似是浑不受力,依旧不能移动分毫。
钟无逸眼光红光一闪,一股血光注入飞剑,大喝道:“八极·怒,裂空。”
只见一道暗红的剑光自飞剑激射而出,向水幕撞去,水幕顿时寸寸龟裂,裂纹如蛛丝密布,似乎瞬间便要轰然碎散。
“徒劳!”钟无逸手中托着冰珠静静的站在一旁,“你空有妖身,却失妖魂,钟家的心法只有钟家的人才能发挥最大的威力,你忘了么?”
钟无逸看着剑光逐渐消散,而那水幕瞬间恢复,不由得颓然地底下头,双目露出绝望之色。他双手一松,飞剑在水牢中轻轻飘荡,便如逝水中的浮萍,秋风中的柳絮,卑微且伤感。
“放弃了?”钟无邪闭上眼睛,双臂轻拢,五指交缠,口中一字一句的念道,“休、生、伤、杜、景、死、惊、开。八门八道,轮回始启。”
他每念一字,之气所留下的一道水汽便化作一个金光篆文,带着一股流光,向冰珠扑去。待得他将术语念完,冰珠上篆文流转,又忽而光华大作,冰珠如同骄阳烈日,炽热刺目,令人不敢正视。
“之前的封印,只是禁锢了你的力量,可惜你却不知收敛。那么——”钟无邪冷漠的道,“我只好将你彻底封印。”
钟无邪话音刚落,八道金光自冰珠透出,落在地上便如陨石砸地,发出八升巨响,待得光芒消散,却是八道黑色石门。这石门荡开,里面深邃不着边际,正眼望去,便让人心旌神摇,不但身体把持不住,似乎灵魂也要被摄入其中。
“生门·轮回之触。”钟无邪抬手往钟无逸一指,一道石门之中忽然放出一道黑光,往钟无逸席卷而去,转瞬便将之纳入门中,消失不见,只听得钟无逸隐约的喝到:“待得那一天我修成天魔,破了这小轮回珠,定然将你碎尸万段……”
谢辛柔呆呆的看着钟无逸在门中消逝,两行清泪滑下,忽而目光露出果决之色,化作一道红光,径自投入那生门之中。
钟无邪微微一怔,摇了摇头,也不拦阻,只是抬了抬手,那八道石门立时消失,冰珠恢复如常,如有灵性一般,缓缓的飘到他的手心。
铁子骞呆呆的看着这一切,忽然暴跳起来,冲到钟无邪面前,指着他的鼻尖怒喝到:“你还是人么?怎么那女的冲入门中,你也不拦阻?”
李少征看得吓了一跳,想要阻止已然不及,心中暗暗叫苦:“你这莽汉,不是没事找事么?这钟无逸深不可测,一看就不好惹,为何胡乱出头?”
钟无邪盯着铁子骞的指尖,淡淡的道:“我本来就不是人。”铁子骞闻言一愕,一时间作声不得,竟如泥雕木塑一般傻傻的站在那里。
“不要用手指指着我,你不配!”
钟无邪将衣袖一拂,一股激流喷射而出,将铁子骞撞得倒飞开去。铁子骞跌坐在地上,忽然一声闷哼,“咕”的一声喷出一口鲜血,喃喃的道:“好霸道的真元。”
钟无逸收了小轮回珠,也不理睬铁子骞,缓缓转身离去。行得几步,忽而站定,淡漠的道:“下不为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