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之后,朝廷上传来消息,葛驸马调离京城,远扑西南戍边,绾卿初听这个消息如五雷轰顶,西南边陲,地广人稀,一片荒芜,自古都是朝廷钦犯充军发配之地,绾卿心底泛酸,终究是自己害了他。
高大巍峨的皇宫城墙上,寒风凛冽,绾卿久久屹立在那里,一个时辰过去了,冷风肆虐绾卿瘦弱的身躯,绾卿没有知觉,仿佛也像寒冬结成的冰。
两个时辰过去了,皇后还是没有一点动静,身后跟着的小德子,焦急万分,这大冷的天,别人在温暖的房中,还唯恐怕冻着,站在这大风口上,就是铁打的人时间长了也受不了,何况皇后还袅袅娜娜弱不禁风的一副模样。
正自急的不知如何是好,只见皇后手有了动作,小德子一看,皇后已然把那柄长萧拿在手上,双手轻轻抬起,一曲《忆故人》。
烛影摇红,向夜阑,乍酒醒、心情懒。
尊前谁为唱《阳关》,离恨天涯远。
无奈云沉雨散。
凭阑干、东风泪眼。
海棠开后,燕子来时,黄昏庭院。[
曲调凄婉哀伤,缓缓流出的伤感的音符,随即就淹没在这刺骨的寒风中,
曲子却清晰地传到身后的小德子的耳鼓,小德子只觉心神俱碎,听着听着再也忍不住,带着哭腔喊了一句:“娘娘别吹了,奴才实在是受不了了,娘娘若有什么委屈,就哭出来吧”。
绾卿仿佛没有听见。
突然身后“唉”地长叹一声。
“德妃娘娘”小德子转回头惊叫了一声,绾卿止住,慢慢转身。
回过头来,小德子乍看吓了一跳,只见皇后娘娘面容僵硬,目无表情,好像要摇摇欲坠,小德子也顾不得什么,上前去一把搀住,求道:“回去吧,皇后娘娘,冻坏了身子雁姑娘又骂奴才了”。
“自古多情空遗恨”德妃自言自语地道。
绾卿眼中溢满泪水,在小德子的搀扶下,默默地离开城楼,身影单薄凄凉。
身后德妃用同情的眼神看着她,昨晚,她兄长葛刚来宫中辞行,德妃忍不住提到皇后穆绾卿,哥哥眼中深重的痛苦和悲哀,让德妃不忍看,而此时皇后穆绾卿也同样锥心刺骨的相思,使德妃理解了她们的感情,他们是一对苦命的鸳鸯。
进到坤宁宫大门,就见连女御站在二门里,不住地向外张望着,看见绾卿欢喜地跑过来,“皇后娘娘您可回来了,让臣妾好等啊”。
现在的坤宁宫很少有人来,门前冷落,只有连女御还同从前一样,时不时的过来,拿些吃的,逗皇后开心。
今又拿了家里托人送来的山里采摘的自己晒的干菜,送到坤宁宫小厨房孙嬷嬷那里,连女御常来和大家都混熟了,连女御性格爽朗大方,不畏手畏脚,坤宁宫的人也都很喜欢她。
“娘娘,臣妾等你吃饭都饿死了,这大冷的天出去那么久才回来,问雁翎姑娘说不知道娘娘去哪里了”。
绾卿勉强挤出一点笑容,“让妹妹久等了,好久没出去,一出去就忘了时间”。
皇后一回来,晚膳马上就端了上来,这些菜品里有连女御亲自下厨做的秘制金钱鱼锅,芙蓉菜心,凉瓜山药,沙茶牛肉。
绾卿不好弗了她的一片好心,强吃了点,连喜妹倒总是高高兴兴的心无城府,边吃边说:“妹妹就爱吃孙嬷嬷做的菜,每日份例的菜样虽多,都没有这个可口,今可得解解馋”说着就大口地吃着,绾卿看她放一口菜在嘴里,不咀嚼就咽下去,就连连说:“妹妹慢点,看噎着”。
“我们普通人家的姑娘,在家时,不能像大家闺秀那么斯文,饭菜上来,紧着吃完,有的是活计等着干呢,一顿饭吃久了,是要挨父母骂的”。
绾卿被她一搅和,不似方才那么难过了,好奇地问:“妹妹觉得这宫里住着好是不好”。
“别的都好,吃的、住的,就是一样不好,没有自由”。
“那让妹妹选,是愿意留在宫里,做皇上的妃子,还是愿意嫁给一个种田、打铁的,过着清苦日子,整日为柴米油盐发愁的好”。
连女御歪着头,认真想了想说:“嫁给种田、打铁的,日子虽过着清苦,但是两个人能整日在一起,苦也甜,皇上虽好,但三宫六院,整日也见不着,一个人太寂寞了,如果皇上要是平民百姓就好了”。
绾卿吃惊地看着她,这番话有些出乎绾卿意料,看来这个思想简单的女子也不像她给人感觉的那样快乐,她爱上了皇上。
连女御又想起什么,小声说:“前儿,我去给贵太妃请安,正巧皇上也去了,听他们的话,贵太妃说宫中这一两年不太平,接二连三地宫妃遭难、小产,是不是这宫里不干净啊,姐姐你说,怎么不干净了”。
绾卿心里咯噔一下,柳贵太妃平时说话善解人意,虽信奉佛祖,但知书明理不是糊涂人,不会真的以为有什么鬼神之类的,唯一的解释就是此话有所指。
看来宫中无形中又多了一个劲敌,这人在皇上心中举足轻重,不能低估,真是旧忧未去又添新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