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光闪到了她的脸上,带着寒意。她的笑容慢慢隐去,低下了头,两只小手绞在了一起。
“王爷!王爷您怎么来了?”春月看到萧琛后,惶恐不已,跪到地上俯首磕头。对于萧琛,她是害怕的,甚至有些恐惧。她亲眼看着他杀死了刘大人,血花四溅,他的眼睛却连眨都没有眨一下,可见他的心是多么地冷硬。
“看来你们过的挺滋润的。”
萧琛的目光淡淡扫过嫣,随意地看着别处,幽冷的声音,仿佛带着血腥的气息。
嫣想往后退,却被一块石头绊住了脚,她低叫了一声,本能地闭上了眼睛。
春月大惊,喊了一声:“姑娘!”
萧琛及时伸手拉住了她,一把将她带到了怀里,低骂道:“该死的!怎么这么不小心?”他说这话的时候,瞄了一眼她的小腹,如果那里面的孩子出了什么问题,他的整个计划将大打折扣。
嫣怔怔地看着他,一缕凌乱了的发丝贴在她如同玫瑰花瓣一样的嘴唇上,让萧琛不禁想起昨天妙玉坊的崔妈妈说的话。
——那姑娘是个美人胚子,想是哪个大户人家的闺女,不过能得到王爷的垂青是她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萧琛的眉头蹙了起来,像韩伍婿那样的奸佞之人,怎么会生出这样的女儿?他突然发现,对待像嫣这样的女孩,要冷下心来,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他捏住她的下巴,俯身看着她,那姿式像一个帝王要去亲吻他心爱的女人。但,他只是冷笑了一声,慢悠悠道:“怪不得小小年纪就能让你那义兄神魂颠倒,净干出些勾且之事,我现在才发现,你骨子里原本就带着一股风liu。”
嫣一怔,秀眉微蹙了起来,轻轻摇头。
萧琛眯起了眼睛,带着一丝警惕看着她,“都说你失忆了,我却不大相信。”他说着,唇角勾起一抹精明的笑意,另一只手伸到了她的脸前,一个亮亮闪闪的金锁从他的手里滑了出来。
突兀就如一颗石子落到了平静的湖面上,激起了无数细小的水花。
她本能地伸出手去抓,却又被他收了回去。
她咬了咬嘴唇,抬眸看着他,鼓起勇气道:“那是我的。”
“你的一切都是我的。”他纠正着,沉声道:“现在我问你,你真的失忆了吗?”
她的眼睛睁的大大的,无助地看着他,点头,又慌忙摇头。
还不承认?韩伍婿的女儿哪能真的像外表一样单纯?萧琛的脸上露出了诡异的笑容。
他点了点头,仍然是刚才那个姿式揽着她,俯到她的耳边,像说悄悄话那般道:“豫州城城南坐落着好大一处园林,那是大萧王朝丞相韩伍婿的府砥,园林又分东西两园,在东西两园中,有桂堂、水阁、西楼、雪霁、依绿亭等胜景,堪比当今皇上的御花园。韩伍婿是三代单传,哼,到了他这一代,传也传不下去了,他只有一个女儿,叫韩若惜。这位韩小姐一天到晚在园子里蹦蹦跳跳,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可是有一天,韩伍婿为了挟制日渐长大的小皇帝,为了他不可告人的野心,把这位韩小姐送进了宫里当皇后。三个月后的某一天,小皇后陪着太后娘娘到相国寺上香,竟然莫明其妙地失踪了……不过,我对你说这些做什么,你又不认识韩丞相,更不知道韩若惜是何人。”
嫣紧紧咬着嘴唇,看着萧琛,他明明看到她的脸色已经变得苍白,却还故意这样说,他怎么这么狠心?她不想做皇后,那是她这一生过的最黑暗的日子,可不想记起的事情就这样被眼前这个男子一一提起,不留任何余地。
萧琛继续笑,悠闲道:“那位韩小姐才十二岁,还未及笄,就这样被送进了深宫。小皇帝呢,哼,书读的不怎么样,色心却大,见小皇后长的极美就早早地把花儿摘了。而韩小姐呢,一面做着皇后享受着小皇帝的滋润,还勾引自己在宫里做禁军统领的义兄韩誓忠,简直太荒淫了。不……我怎么能可以用‘勾引’和‘荒淫’这种字眼来诋毁一个十二岁的女孩呢?应该是你的皇帝丈夫和义兄一起欺负你的才对吧?不过,我觉得也算不上什么欺负,我看你挺受用的。不过,现在我就是不清楚,你这肚子里的孩子到底是你皇帝丈夫的,还是你义兄韩誓忠的?现在,你的记忆回来了没有?要不要我再帮你回忆回忆?”
嫣怔怔地看着他,眼泪大颗大颗地从她美丽的眼睛里流了出来,她的脸上所表现出的是属于孩子的慌乱和无助,她不知道该怎么办。这两天,她几乎已经喜欢上了嫣这个身份,可眼前的男子却又如此残忍地提及那些黑暗的往事,她只感觉到害怕。
萧琛笑了笑,又道:“还有一件事情我觉得我有义务告诉你。其实,你义兄并不是最无耻的,最最无耻的是你的父亲韩伍婿。他看准了萧璨的懦弱,把你送进宫不过是一个幌子,他真正想做的是偷梁换柱,让你怀上韩誓忠的孩子,这样一来未来的皇上就是姓韩而不是姓萧了。意料之外是,小皇帝非常喜欢你,平时在宫里韩誓忠千方百计讨他欢心,两个人可谓是臭味相投,有什么好东西,当然会一起分享……”
“不!你说谎!父亲不会这样的!”嫣再也受不了了,往日的情景一幕幕涌上心头,她挣开了萧琛,一边往后退着,一边用双手紧紧地捂着耳朵摇头,泪水如同露珠一样,滚在她晶莹若雪的脸蛋上。
萧琛看到她这个样子,冷硬的心有些动摇,这让他有些心烦意乱,停止了说话。他看着她,看到她抬起了头,满脸的泪水,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又无法说出口。
“你呢?你为什么不救我?”许久,她喃喃念出这句话,像是自言自语,巴巴地看着眼前的萧琛。
萧琛怔了一下,蹙起了眉头。
“虽然那天晚上你蒙着面,可我不会看错的,我认得你。”她把手放了下来,低声说着,柔软的声音淡淡地飘散在他的周围,像一曲哀歌
皇帝大婚的那天晚上,他趁乱潜入了皇宫,想要取走母后的遗物。东西顺利地拿到了,却在离开的时候遇上了从婚宴上醉酒而归的小皇帝萧璨和大内禁军侍卫统领韩誓忠。情急之下他从一旁的窗户内进了安宁宫,堂皇的宫殿被红烛的光芒笼罩,在一片看似喜气祥和的气氛下,他却感觉到了丝丝寒意。这是大萧王朝的皇后住的地方,曾经他的母亲也住过这里,只不过后来被奸人诬陷而被打入冷宫。
凤榻之上一个蒙着红盖头的娇小身影被层层叠叠的喜服包围着,两只脚搭拉在半空中,竟然还够不着地面。他知道韩伍婿有个女儿,也知道就是今晚的新娘,可没有想到她竟然这么小。
他走过去,毫不客气地揭了喜帕。下面的小人儿发现来人不是皇上,惊得睁大了眼睛,他及时捂住了她的嘴巴,告诉她不要出声。
“你看……”嫣从衣袖里掏出一块龙纹玉佩,眼睛里还闪着泪花,“这是你丢的,这上面有你的名字。”
萧琛的眼睛眨了眨,伸手接过了玉佩,正是他的,原来丢在她那里了。理所当然地,他把玉佩收了起来。却见她往前走了一步,嘟着嘴唇,恳求道:“我把玉佩还给你了,你也把我的金锁还给我吧。”
他挑了挑眉毛,把金锁收了起来,“我的东西本来就是我的,现在你的也是我的,所有的都是我的。”
“那是我娘留给我的。”她几乎哭了出来,觉得他太霸道了。
“我不管它的来历,现在,它是我的。”他说着,嘴角扯出一抹淡淡的冷意,却心烦意乱地发现,他刚才好不容易酝酿出来的仇恨情绪竟然不知不觉被她给驱散了,本来还有很多折辱她的话,本来还要给她几个警告,此刻完全没有了心情。
他看了看巴巴望着他的嫣,真正的发现,她是如此美丽。这个认知,让他在这个干燥萧瑟的秋日里,更加心烦意乱。
嫣默默地看着他离去,喃喃道:“他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一旁的春月,一直沉默着,听完萧琛说的那些话,聪明如她,早已把事情猜透了。她看着嫣瘦弱的身影,在夕阳余晖的晕染下,如此无助,心里面生出许多叹息。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可权利的斗争之中,最先被推出去的,最先被牺牲的往往是女人。
春月走到她的身边,挽住了她的手,说不出的心疼:“嫣儿,男人是不会把女人当作最重要的,况且,他恨你。”
“是因为我的父亲,对吗?”她转头看着春月,脸上的泪痕还没有干。
萧琛是恨韩伍婿,极恨,恨之入骨。母后被打入冷宫是拜他所赐,他被驱出皇宫前往大月国也是拜他所赐。父皇病重后,他和替代了母后后位的淑妃联手把持朝政,甚至连父皇驾崩的消息都封锁起来不让他知道!
原来一切都是属于他的,却这样被他们一步一步地夺去,他永远都不会甘心,属于他的东西,他一定会拿回来的!
回到景园宫,派去豫州的探子回来了。他坐在榻上,默默地听着探子从宫里得来的关于皇后的消息。自嫁入深宫,她的经历和处境,确实让他欷歔。这样一个才十二岁的孩子,和他前往大月国的时候一样大,他确实有些心疼她,可那又能怎么样呢?谁让她是韩伍婿的女儿,谁让她来到了他的身边而注定了就是他所需要的棋子呢?等到把她身上的利用价值都利用完,如果需要,甚至是可以毁掉她……
这就是萧琛。
在宫里时受尽不公,在大月国受尽ling辱的大萧王朝的废太子——萧琛。
曾经的他,也许有一颗柔软的心,而如今已变得冷硬,他只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对胜利无限渴望,对敌人无限仇恨。为了这份胜利,他可以忍受别人不能忍受的痛苦和屈辱,他可以在很多年前就开始谋划,他可以牺牲任何可以牺牲的东西,只为得到最后的胜利。
摒退了探子,他倚在了榻上,吩咐下人去唤薛长歌来。嫣竟然又记起了以前的事情,这让他的心里很是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