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时候空气已经闷到了极点,到了晚上终于下起了大雨,潮湿的空气中隐隐约约漂浮着一丝泥土的气息,我放下手中的活计,唤丹萍点起驱蚊水,不消一会儿的功夫,一股淡淡的甜香味儿便将原味儿冲散了开去,弥漫了整个房间。
此时已经是晚上八点整,外厅的钟声非常应景地响了起来,然后就听见门外一阵说话声,接着是一阵敲门声,红露打开门,丹萍帮着她从门口的人手中接过来两个红漆托盘,其中一个托着一个白釉莲瓣大碗,碗旁放同款系白瓷汤匙一枚,象牙筷一双,另一个托着两个果碟,碟上放着百合绿豆糕和奶油炸酥卷。这是宫里的规矩,一日除了三餐外,另有上午茶、下午茶和晚上的小食,如遇特殊情况,还会准备宵夜。
我不喜欢吃独食,遇到这种情况,总是叫丹萍红露陪我一起坐,边吃边听她们唧唧歪歪地聊一些宫里的事。
在皇宫里,你不必担心与太后处理不好关系,更不必每日想着怎样同妃嫔争宠,但有一股力量,你却不得忽视,那就是尚宫局。
尚宫局,自古以来就是服务**的特定机构,同宦官一起伺候皇帝后妃的饮食起居,只是到了某些朝代才被宦官取代。
但现代已经没有了宦官,它的权力就大了起来,事务也繁杂了,她们和皇后一起几乎成了整个**的主宰,唯一能钳制的就是皇帝了。
所以为了不使她们将权力做大,往往每十年就汰换掉一些人,能留下的那都是经过大风大浪,誓死效忠之人,当然也要自愿,所以一直以来能够在尚宫这个位置上做得久坐得稳的寥寥无几,比如上一届的佟尚宫,就是因为疑似协助皇后倾轧庶出皇子被革了职,给了一笔不算丰厚的养老金遣回原籍了。现在想来,那个庶出皇子也许就是老虎。
可怜一个年过半百,即将要功成身退之人竟这样被卷入了宫廷争斗,不能衣锦荣归、颐养天年,反而要孤苦终老了。
过几天就是十五了,传统上每月的这个日子凡是三代以内的皇室成员都要进宫赴一次家宴,实际上一般是指皇帝的儿孙兄弟及父母祖父母,一来可以联络感情,二来象征合家团圆。
到了现代,虽然也一直保留着这个传统,但由于受世界局势的影响,人员和形势已经有所改变,最显著的变化就是不一定每位成员都能赴宴,由于各种客观和主观上的原因,人已经渐渐地少了起来,往往一桌八九个人到最后就来了五六个,或者三四个。对此上位者也不甚介意,反而每次都要办的热热闹闹,想方设法地增加名目烘托气氛,并逐渐地允许外室的女儿以公主的身份参加。
对此,尚宫局早已将具体的时间地点桌次和节目安排送了过来请我过目,我留了名册并保留了再议的权利。因那几日被老虎逼得腾不出手来,名册拿到手后只略微翻了翻便让丹萍收好放在了床头右上角的抽屉里。趁着今晚心情大好,我让丹萍重又便将册子找了出来,好将细节一一铭记,到时也不至于生疏闹出什么笑话来。
于是,我坐在丹萍红露中间,三双眼睛仔仔细细地看将起来。大红金边的纸签上列了五个桌次,第一桌当然是一些重头人物,皇帝,皇后,皇太后,太皇太后,老虎和两个我不熟悉的名字,一个是徐婉清,一个是周嫣。
这时,丹萍指着那个徐婉清说道:“我认得她,她是后选人之一,后选结束的那天,我听伺候她的两位姐姐说,她一回到住处就关起门来摔东摔西的,也不知道为什么,还没等结果出来就提前出宫了,临走时,因为搬行李的人行动慢了点儿,她居然打了人家一个耳光。而且,皇太后的娘家也姓徐,如果这样安排,她应该是皇太后那边儿的人了。小姐,不是丹萍多嘴,论资格,她怎么能跟您平起平坐,太后这样,也太不给您面子了,最起码也应该同您商量过了再作安排。”
红露也为我不平道:“是啊,小姐,她这是下马威,还有这个周嫣,虽然不知道是谁,但肯定也不是什么正经来路的,小姐,按我说,应该叫尚宫局的人再拟一份,把不该留的人剔除去。”
我笑了笑没说什么,什么正经来路,人家是皇太后的亲戚,一生下来就金贵,只她那刁蛮的脾气就看得出来,是个蜜罐里浸出来的,倒是我,在皇室人眼里,说不定才是来路不明的。
不过,我还是略想了一会儿,便问丹萍:“以前宫里家宴有过这种先例吗,就是说,让一个不该坐在主席上的人坐在了主席上,竟没有人有异议的?”
丹萍想都没想,只是摇头,我叹了口气,一时间竟想起了周雅蝶,那个曾经也是皇太后力挺的候选,哼,七个人里所知的竟有两个是皇太后的人,再加上那个穆子青,他的手伸的可够长的,连出了宫也不死心。
如此说来,那次刺杀事件她也很有嫌疑了。那么投毒呢,又是谁在暗中做的手脚,我揉了揉太阳穴,一股无力涌了上来,只好将徐婉清和周嫣先放到一边,继续往下看。
第二桌和第三桌都是一些我一点儿也不认识的名字,问她们二人,到有几个知道的,说是先皇的外室,其他,就不清楚了。这样说来,这两桌应该都是先皇的情妇了,我不禁长叹,皇太后究竟是如何容忍这些人的,平日里要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老公去别的地方睡,每月还要同一众情敌吃饭,看着她们携儿带女的,该是如何的煎熬啊。终于等到自己儿子即位了,却还要迁出宫外,真是情何以堪。
这时,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皇帝是不能随便出宫的,那么又如何临幸这些情妇们,我问丹萍红露,她二人也不清楚,只是听人说过,御花园前面有一组建筑,什么样子,由于墙太高,也没人见过,那里的一切皆不由宫里的人打理,自成一体,那里的人不能出来,外面的人不能进去,也有一两个犯了规矩的,据说都遣出宫去了。
是吗,有空,真的要去看看了。如果猜得没错,那里应该就是皇帝的销金窝了。
“那些外室都是怎样和皇帝认识的?”我想了一想,又问道。
“这个,从来没人说过。”丹萍回道,红露表示同意的点了点头。
将问题暂放一边,继续往下看,第四桌和第五桌上的绝大部分都是朱姓按千字排列的,其中只有朱千玉朱千鸾和小屁孩儿朱千喜认的,别的虽然没见过但一看名字便知是皇子皇孙了。
说起来已经嫁过来当了好些日子的朱家媳妇了,但对皇族的大部分成员几乎是一无所知,这令我不禁汗颜。正好借着这个机会,会一会这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