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路尾随那老妪向山谷深处去,只见两旁皆是陡壁高峰,而这山谷就像被一柄斧头从两峰之间劈开,继而又在其中安放了许多奇珍异宝。这山谷中的路平坦而蜿蜒,宽处平阔如镜湖,窄处却又狭如羊肠,仰头望天,只剩下了一线光亮。
山谷两壁上生满了茂密的树木,笔直粗壮,也许是由于潮湿,林子里挂满了苍老的白丝,苔藓满布。再向前行,两旁出现了造型各异溶岩,有似弯月,有像雄鸡,更有双峰似驼,慈眉如仙,可谓千姿百态,让人目不暇接。两人没有想到在这深山老林之中还有这等造化神奇,心中早就叹服了千遍万遍了。
这老妪身材佝偻,老态龙钟,又背着那么大个箩筐,居然不停不歇一口气走了几个时辰。两人也跟着她走了几个时辰,到得日暮西山,这老妪终于在一棵古树下停了下来。耶律宁和赵雪漪见她停下,连忙蹲低身子,藏身在木石之后,悄悄伸出头来看。
那老妪背对着他们,不知道摆弄了什么机括,之后拿起一块石头,在那树干上连敲了九下,只听吱呀一声,什么机关打开了,他二人距离尚远看不真切,但见那老妪一步步往地下消失了,看来是地上有暗门之类。
待那老妪的身影完全看不见了,两人这才上前去查看。那古树异常粗壮,恐怕要十人合抱,也不知在这里生长了几千年了,虬枝藤蔓纵横交错,实在是古色古香。赵雪漪觉那树干有异,拨开了垂下来的藤条,惊道:“宁哥哥,这上面有字。”
耶律宁本在寻找地上的门,听见她叫,忙过来查看。只见那树干上刻着:“鼠辈无知,擅闯药王谷,上天有好生之德,回头即归路。倘或执迷,前去九龙之阵,不殊黄泉之路也。子不期归,辄往矣。”落款为“第八代谷主钟离肃”。比起这古树来,这刻在树上的字迹着实是年轻了不知多少倍,定是二十年之内,由此看来,这位第八代谷主钟离肃,应该就是现任药王谷主人了。
“看来这位谷主脾气十分古怪,不喜外人入谷,”赵雪漪道,“刚才那个老婆婆,却不知又是他什么人?我们这样闯进去,未免有些唐突了。不如等那老婆婆出来,请她代为通传一声。”
耶律宁看了她一眼:“老婆婆背了那么多花草进去,万一她一时半会不出来,咱们岂不是一直要在这里等着?不行,唐突也只好唐突了。”事关赵雪漪性命,实在耽误不得,他也就顾不了那么多了,举起石头,也学着那老妪在树干上连叩了九下。
只听咔的一声轻响,似乎那树干里面有什么机关弹开了,一道石门在耶律宁脚下开启,原来这竟是一整块的石头。从上面望下去,只见石阶一直通向地下,直至不见。耶律宁道:“走吧,是龙潭虎穴,咱们总得闯一闯。”
两人方下了十余级台阶,头顶上方的石门徐徐关闭,地道里顿时陷入一片黑暗。两人晃亮火折,借着火光方能看清面前丈余。也不知下到了地下多深,面前才终于是一条平路了。这地道四四方方,就像是被一块方形的大石齐齐整整从泥土中推开来一样。从他们进谷以来,周遭都是自然之物,唯有这地道,非但是人为,而且显是经人精心修缮。在这地道中七拐八拐,不知不觉又已行了两三刻时间。耶律宁正要开口问赵雪漪累不累,忽然眼前一阔,已是进入了一个巨大的殿堂之中。
这大殿全是由石头砌成,殿中黑暗幽邃,耶律宁转身查看石壁上是否有火把之类,发现这进口左右两侧都各有一个龙头,口中似乎有些灯油。耶律宁举起手中的火折点燃了左边的龙头,火光蓦地窜起来,飞快地向左蔓延开来,原来这石壁上有多个龙头,中间以浸了灯油的细绳相连,转眼之间,一条火蛇便在整个石殿里转了个圈,将大殿里德龙头灯全部点燃,石殿瞬间就亮了起来。只见这石殿约有十丈见方,高愈三丈,中间有九根巨大的石柱支撑,颇有些气势恢宏。
可是这硕大的石殿中空无一物,只是在对面大殿尽头有一块巨大的石碑,大得几乎跟这石殿一样高了。两人小心翼翼地走近,这才看清那石碑原来是由一只赑屃驮着。
“原来九龙之阵并不是九条龙,”赵雪漪轻声道。“是龙之九子。”
“难怪那个老婆婆说龙生九子,子子不同。”耶律宁伸手拍了拍那赑屃的头,“可这不过是一块石头而已……”
然而他话未说完,便突然拉住赵雪漪,猛地后退了数步,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那赑屃蓦地抬起头来,发出一声长啸!
这赑屃竟是活物!这等只有在传说中才有的龙子神兽,竟然真的现身在此!
两人刚刚站定,那赑屃咆哮着向这边冲过来。两人都下意识握住了剑柄,耶律宁却忽然按住赵雪漪的手:“你别出手!”本来他并不想伤害这赑屃,毕竟是他们闯进药王谷在先。但这神兽来势汹汹,似乎不把这擅闯之人踩成肉酱决不罢休,耶律宁来不及多想,将赵雪漪护在身后,拔剑便迎了上去!
然那赑屃天生神兽,岂是凡人血肉之躯可以与之相抗的,刀剑也根本伤它不得。幸而耶律宁身法迅捷,飞身躲过了横冲直撞的赑屃,它一头撞在石壁之上,只听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头顶已有碎石坠落,整个石殿几乎是地动山摇。那赑屃被彻底激怒了,一声怒啸,转过身又朝耶律宁冲过来!
赵雪漪心急如焚,环顾四周,却见方才那赑屃惊醒之前守着的地方似乎有一方石门,她心中一动,急忙过去查看,可是她用尽全身力气去推,那石门根本纹丝不动。赵雪漪大失所望,回过身更见那赑屃一直死命追着耶律宁不放,耶律宁轻身功夫再是高超,内力却终究是有限,看得赵雪漪心中大急,然这神兽刀枪不入,又有什么可以伤得了它?
耶律宁现在已经完全陷于被动,根本就是被那赑屃追着四处躲闪,已经有些心跳气喘。他心中正思量怎么摆脱这家伙,只听背后赵雪漪叫道:“宁哥哥,引它过来!”耶律宁来不及细想,便循声退过去,那赑屃果然穷追不舍。赵雪漪拍了拍身后的石门,耶律宁会意,等那赑屃卯足了劲冲过来,他一手挽住赵雪漪纤腰,足尖一点飞身跃起,那畜生一头便撞了上去。
它方才撞的石壁之后乃是夯土,自然只是撼动了这石殿,然而这石门之后为空,它这惊天地泣鬼神的一撞,只撞得石屑飞溅,那上千斤的石门霎时便化成了粉霁。耶律宁借下落之势在它背上一踏,便又借力跃出。
这赑屃庞然大物,自然是过不去那石门,可它却缓缓转身,堵住了石门,虎视眈眈地盯着面前的两个人。
耶律宁道:“我引开它,你先出去。”
“不行,你没办法脱身的。”
二人说话间那赑屃又是一声长啸冲了过来,耶律宁抱住赵雪漪堪堪躲开,狂怒的赑屃一头撞在一根石柱上,那石柱拦腰断裂,头顶顿时石土弥漫,轰鸣声不绝于耳,好半天才恢复平静。赵雪漪心念一动,道:“引它去撞石柱,让这石殿塌下来埋了这畜生。”她看出这石殿深在地下,只靠这九根石柱支撑,石柱若毁,这石殿必然坍塌。此举虽然冒险,搞不好他们二人也有石土掩埋之祸,但现今被这畜生逼入绝境,容不得再犹豫了。
这赑屃天生神力,刀剑不入,唯今之计只好如此,耶律宁一点头,将赵雪漪一推:“出去等我!”
赑屃已是狂怒之极,耶律宁这回只一心一意引它去撞石柱,几个纵落之间,赑屃已是撞倒了五六根石柱,整个石殿塌了不止半边,石殿中尘土飞扬,一片狼藉。赑屃狂怒已极,眼见耶律宁同它擦身而过,这畜生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怒啸,蓄足了力狂奔而来,一连撞倒了两根石柱,也是大殿之中剩下的最后两根石柱。
刹那间整个石殿天塌地陷,那模样当真如同天地末日一般。耶律宁提气朝那石门飞掠而来,身形如电,然而在这玉山倾圮之势下,依然看得赵雪漪心惊肉跳。
耶律宁已然竭尽全力,然背后却突然重重一击,将他整个人撞得飞了出去。不过这一下倒是让他躲过了更多飞落下来的石块,那赑屃咆哮声中,全然已被埋在了土石之中!
眼见那石门已在眼前,赵雪漪则不肯听话一直在石门前等着他。这毁天灭地般的灾难只在电光火石之间,耶律宁将赵雪漪扑倒,借势从那石门之中滚了过去,就在他们身后毫厘,土石纷沓而至,将那石门也一起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