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
夜很黑,可依旧可以感觉到雾的流动,流过每一根毛发,每一个细孔。
只是,为什么每回和这家伙单独相处时都能遇上这种不祥的夜晚。
“今晚不会想赖着不走了吧。”
“嘿嘿。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路有多远,你就滚多远吧。”
路?不就在眼前了么。“唉,看来在下还是那么不受欢迎啊。”正确地说,是不受她的欢迎,唯独她。
虽然很想知道这人的目的为何,但是,还是静观其变为妙。再且,即使开口问他,也不一定会从他口中抠出答案来。
“很想知道我为什么会在这儿吧。”
路欢有一种被看穿的感觉。
尽管她心智成熟,但是,不管怎么看,她还是很稚嫩的。至少在他眼中是如此。“我们的目的一样哦。”
三国先生?呵呵,看来这些人真的很抢手。但是,这家伙倒是一副不在乎的样子。“哦?既然如此。祝马到功成。晚安。”只要一遇上他,脸上再平静,也无法否认内心毫无理由的躁动不安。正是因为不清不楚不明不白不懂,她才会如此厌恶。
路欢起身,准备回营。她一个不留神,被凌子墨用力一扯,正好摔进了他怀里。两人保持这个暧昧的姿势,对视了足有十秒钟。
说不慌是假的。但是,“这样很好玩儿?”更多的是愤怒。
“嗯。”凌子墨忽略她的怒意,猛地用力紧抱住她,头深深地埋在她的颈侧。
路欢拳头紧握,却一动不动。
凌子墨感觉到怀里的人的不对劲,将她放开。“对不起。”说完,他也起身,然后消失在黑暗之中。
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地羞辱她。不能撒泼,不能挣扎,不能像别的女人一样表现出难过和痛苦的表情。于是,只有冷静,只有忍受。
破晓借着微弱的灯光,揪心地看着帐外的两人。夫人,刚刚那是,那个人……为什么会这样对夫人。夫人,看起来,那么瘦弱,却又那么爱逞强。
而看到这一幕的不仅仅是破晓而已,还有躲在暗处绝尘。即使在黑暗之中也能看清一切的眼力,也不见得是好事。因为,总会看到一些你不愿看到的东西。
但是人类就是那么奇怪的生物,他们会很自然地将那些不利的真相过滤掉,企图用时间来将它埋葬。
翌日早晨,他们假装抹去了昨日的阴影,戴上了新的面具,或美,或丑,或善,或恶。
“娘娘,早安。”遥遥的笑脸,如同灿烂、朝阳的向日葵。
“早安,遥遥,还有破晓。”
“夫人早。”破晓犹豫了一下,“昨晚……”
“嗯,昨晚肯定睡得很不舒适吧。也难怪。下次就别再跟着出来了。”
“不、不是这样的。破晓只要能跟着夫人就好了。破晓会好好照顾小少爷,不会给夫人造成任何麻烦的。”破晓为了不被路欢赶回去,再次做出了同样的保证。
“呵呵。好了,我明白了。赶紧吃早饭,然后准备出发。”
“是。”
如果绝尘调查回来的东西是真的话,看来,真得好事多磨了。
五年前,烟莱发生了一起有史以来最大的火灾。七个村庄被全部烧毁,丧生人数最保守的估计为三千人。而起火的原因则是在那之前的一场瘟疫。纵火者无疑是官府的人。上报朝廷时的理由是为了阻止瘟疫的蔓延。实质则是贪生怕死,又恐惹祸上身,最好的办法就是用一把火将所有的问题烧光,然后再把遗留下来的问题归咎于上天。
自那以后,烟莱如同被诅咒了似的,终年被一层薄雾笼罩,成了人们眼中口中的不祥之地,成了无官之地。正确地说,应该是没人愿意来这鸟不拉屎的地方。那无异于被流放。
这是属于烟莱的伤。即使那群纵火的蠢蛋再如何自作聪明地企图将它彻底从历史上抹灭,它依旧存在,它刻在人们心底,只要用心去感受一下那些受伤的眼神,就会明白,那个伤有多深有多痛。
老头儿,这也是你留给我的难题之一么。
路欢不认为自己的能耐大到能去治愈一座城,以及城里的人们。但是,她会为他们揭开真相,给他们一个迟来的答案。这是朝廷欠他们的,必须得还。治愈心中的伤能否痊愈,得靠他们自己了。
“绝尘。你负责继续追查此事,将所有涉及当年火案的大小官员一一给揪出来。”路欢的脸色从未有过的冷峻严肃。
“是。”
绝尘走之前给了她一张烟莱的地图,很原始,但是易懂。一图在手,走遍烟莱。虽说有些夸张,但至少省下了问路的功夫。因为,问了也不一定会有结果。
吃过早饭,路欢便带着破晓、遥遥和将军上路了。一路上,风景渐变,越来越萧条、荒芜。那一把火,把能烧的都烧光了。放眼望去,光秃秃的一片。所有的生命消失殆尽。
路欢本打算到火灾现场调查瘟疫的起源。如今看来,是无从查起了。
可恶!路欢不爽地踹了一脚地上被烧得只剩个桩的木头。回头想想,这一路走过来,还真是踩到了不少树桩。这之前是一片树林吧。至于是什么树,就不得而知了。如果看到一个桩就能看出是什么树的话,那她路欢就非人而为神了。
果然,到头来还是得找人问。这种不毛之地要是突然出现个人,估计也得把人吓个半死。
“嗷嗷嗷……”将军突然一阵狂叫,然后开始狂跑。
路欢也跟着跑上去,“将军,到底怎么了。”
有人?想不到这地方竟然真的会有人。路欢走上去将来人拦下。
来者是一位弯腰驼背的大娘。“大娘,请问您是本地人么。”
大娘抬头瞄了他一眼,一言不发就打算走了。路欢又一步上前将她拦了下来。“大娘,在下并无恶意。我只是想知道这之前种的是什么树。”
大娘顿了一下,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然后幽幽地开口,“很久很久以前这里是没有树的。不知怎么回事儿就种上了树。而这树也繁衍得极快,几年间就变成了一片茂密的林子。本来有了这片林子人们是很开心的,可是不知何时开始,人们开始得了一种病,找了许多大夫,都得不出原因。而且,得了病的人越来越多,越来越多,一发不可收拾。病死的人就会被烧掉。在那之后,等待着人们的就是地狱了。至于这是什么树,我也不清楚。”
感觉,像是听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
“可以描述一下树状么?叶子,树干,根。什么都行。”她的感觉果然没错,这树绝对有问题。
“树稍高于房屋,叶子大于锅盖,它的根,是红色的。”
什么?大叶,红根。这是……路欢受到了很大的惊吓似的也坐到了地上。“是阎树……”这是在二十一世纪的现代不曾听说过的树种。但是,她在藏书阁偶然在书上看到过,当时她只是觉得很稀有。想不到这种书竟然会在这种地方出现。按理说这种树是不可能生长在此处的。那么,剩下的可能就是,有人将它带来这里的。只是,不想会带来这样可怕的后果。
“大婶,谢谢您。真的非常感谢。那么,告辞。”路欢向大娘鞠了个躬。
破晓抱着将军小心地跟在路欢身后。夫人的表情,好可怕。
阎树,在生长的过程中会不断地吸收大地、大气中的毒气,各种毒气会在树里进行中和。当毒气积累到一定的程度时,就会通过叶子将毒气散发出来,渐渐的就会形成瘴气林。人们日夜呼吸着毒气,难免会造成中毒现象。这是人们不曾见过的病种,普通的医者根本无从下手。而且,由于中毒的人数过多,自然而然地就变成了人们口中的瘟疫。
终于搞清楚了病由,那么接下来,该做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