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遥见那红衣女子出了校门,抬眼看见了他,眼中一亮,笑生双靥,急急一路奔来,沈陌不由心下一暖,几步上去,迎上了她,脸上便也带了笑:“跑这么急做什么,我这里又没有糖给你!”
女子跑得快了,扶住了他的手,歇了一歇,瞪他一眼,喘着气道:“这话好没良心,还不是怕你等!”
离得近了,仔细打量,却见她着一身大红全枝花拈金苏绣裙,袖口衣领滚了雪白的毛边,衬得她原本就白如玉的一张脸更加娇嫩,颊上因适才急奔染了些红晕,更添了几分丽色,沈陌心下一动,不由笑道:“巧巧,怎么今天打扮得这么喜庆?倒像是个新嫁娘!”
巧巧脸一红,嗔道:“什么新嫁娘,瞎说八道!教我们西洋史的老师说了,今天是西洋人的耶诞节,便和我们的新年一般,是个喜庆热闹的日子,所以我才穿这身裙子应节的,倒被你说成这样!不好看么?”
沈陌只笑着道:“这般多的借口,我看啊,岳父大人绸缎庄的布匹恐怕都要到你身上去了,这生意还怎么做得下去?!”
巧巧轻轻打了他一下,薄怒道:“什么岳父大人,谁是你的岳父大人了?尽瞎说!我不过是和你说些过节的事,你就这样编排我!真不要理你了!”
沈陌笑着将她手拢在自己掌中,道:“唉呀,不过是开个玩笑,只要巧巧高兴,岳父大人绸缎庄的生意我都包了,将布料全都给我的巧巧做衣服,又有什么为难?沈家的少奶奶还会缺这些个?!”
巧巧脸更红,挣脱开他,扭身便要走,恨道:“这人可是变坏了,贫嘴恶舌的,越说越不象话,真是不能答理了!”
见她当真急了,沈陌忙揽住她,笑道:“好啦好啦,不开玩笑了!你又说应节,怎么现在时兴过西洋人的节了么?这节可有什么讲究?”
拖了沈陌的手,两人一路走着,巧巧想了想道:“也没什么,只是说节日之前可以许个心愿,到节日这天便会有个神仙帮你实现愿望,其实哪有这样的事,都是哄小孩子的……不过西洋人多会在这一天互送礼物作为庆祝罢了!”
转眼见沈陌半晌不语,正垂首思索,不由好笑,推了推他道:“发什么呆呢?不会想着送我什么礼物吧?”
沈陌抬眼看了看她,唇边勾出一丝笑:“巧巧,你可有什么心愿想实现么?或者,有什么东西想要?”
巧巧怔了怔,失笑道:“怎么了?是真把自己当神仙了,还是以为我是专程向你讨东西来着?”
收了笑,沈陌握紧她的手,正色道:“巧巧,其实,有些话我早想对你说……相识这么久,按理说,我的心意你该知道,可你却一直对我近不近远不远,总像揣着什么心事,藏着什么顾忌,隔了一层,平时即便高兴着,有时眼底也会泛出些恐慌……巧巧,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这样,但自见你那一日起,我便想着将来是要娶你做妻子的,既有这种打算,那么你这一世的喜怒哀乐,我都愿为你背负,你有什么地方为难,也都可以交托给我……巧巧,我想你知道,只要你说,这世上,凡是我有的,凡是你想要的,没有什么我不能给,也没有什么你要不到!”
巧巧愣了愣,只觉沈陌专注盯着她的眼中似有漫天星光撒落,光芒几乎让人无法逼视,半晌,她转过脸,强笑道:“这是怎么说的,好端端弄出这么些文艺腔,可惜我们学校是女子学校,不然倒是可以请你去话剧社排演节目了……”
“巧巧,不要顾左右而言他,你知道我在和你说什么!”沈陌微皱眉,将她脸扳了过来,沉声道:“你曾说,这世间,人心总是诡谲,万事常会反复,所有言语,所有约定都做不得数……这话,我没法驳你,只因我们共度的每一日尚不是我们的最后一日,我便没法让你相信,我对你说过的那些话,做过的约定都是做数的……巧巧,我想和你在一起,想与你这样厮守下去,略过所有生命的枝枝节节,转眼便两鬓苍然……虽然约定可能无法约定所有事,但是巧巧,我只不愿有一天,我们把曾有的一切都忘记了……”
眼中微微发热,喉头有些堵,巧巧勉强张嘴时,声音便不是很稳定:“沈陌,我说那些话不是说你,我只是想提醒你……”
对上沈陌的眸子,她张张嘴,突然再也说不下去,将头埋在他的怀中,她低低道:“沈陌,我有心愿的,我一直有个心愿,我想与你相守,为你生个孩子,看着孩子慢慢长大,然后数着脸上的皱纹与你一起变老,我一直想这样的……可是,这是个太奢侈的愿望,无论中国的神仙还是西洋的神仙都不可能实现……我怎么可能愿意忘记你,忘记这一切,我只是怕,怕这一切不能像我企盼的那样长远……”
声音越来越低,直至哽咽,她摇摇头,不再说下去,只在他怀中埋得更深了些。
沈陌心中一颤,相识已久,她这样坦诚向他吐露心声却是第一次,他身上似有热流涌过,心里欢喜满溢,只觉这一生从未有此刻这般圆满。
拥紧她,他在她耳畔低笑:“傻丫头,这也是我的愿望,却有什么不能实现的?要如愿可不需要那些中国或是西洋的神仙,只靠我们彼此就够了!”
握住她的肩,将她从怀中推到面前,他郑重道:“巧巧,我明天就让父亲向你爹提亲,只待你爹爹一应承,我这就操办起来,也许到年节时,我便能娶你过门,接着,如果我们动作快一点,也许明年这个时候,咱们连娃娃都有了……你看,你的愿望都不难是不是?我就是你的神仙!”
巧巧愣住了,看着他眉梢眼角满蕴了笑意,神色却极为坚定,她眼中渐渐蓄了泪,忙伸手拭了,羞道:“什么动作快一点,好没正经!”
“唉呀,我们沈家已经几代单传,繁衍香火,这可是再正经不过的大事了!”沈陌笑着,复又将她拥在怀中道:“嗯,这下不但心愿,连送你的耶诞节的礼物我也想好了!我母亲有一支翡翠如意簪,说那是咱们沈家传给儿媳的,已传了好几辈了,她前不久还唠叨着这簪子什么时候能传下去呢,这可正好,待会儿回去我就找她要过来,今晚便能给你插上……嗯,我的巧巧簪上那簪子一定特别好看!”
心中柔软,不愿让他生疑,也不欲让他伤心,巧巧想着,只是今天,便沉溺一下美梦也好!闭了闭眼,她轻叹一口气:“你啊,尽瞎说!”
“这可不是瞎说,我的巧巧向来国色天香!”顿了顿,沈陌又低笑道:“先前一直没说,其实你今天穿着这件红裙子,真是好看!我想,到你我成亲那日,你穿着大红嫁衣,一定更加好看!”
听他说得甜蜜,巧巧心中虽酸楚,也涌上一丝暖意,伸手环住他,她低低唤了一声:“沈陌……”
“嗯?”沈陌应着。
巧巧轻道:“耶诞节快乐!”
唇角一勾,沈陌将她拥得更紧,轻道:“耶诞节快乐!”
作者有话说:嗯,平安夜加更,祝大家圣诞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