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色霞弥中,便见一个英挺身影渐渐显露,宽袍长袖,玄衣上暗金线绣的花纹闪着隐隐的光,眉目虽看不清楚,但常菲菲下意识却知道那是个极好看的男子,只是,尽管是这样好看的男子,她却感到欢悦一点点消散,心一点点凉下去。
“是你……”她听到自己的声音骤然冰冷:“你怎么能到这里来?”
男子轻笑一声:“这话问得有趣,他都能来这里,我又怎么不能来?!”
“他与你不同,你是什么样的身份,竟无所顾及么?”缓缓站起身,指尖一抬,腕上现出一串彩铃,她听着自己声音冷漠而倨傲:“三界停战协议上的条例清清楚楚,你如此视若无物,此时我若摇起通界铃,通传各界你擅闯此处,只怕立时便会战火重燃!我不欲挑起争端,今日放你一马,你快离开!”
男子又是一声轻笑,只在转瞬之间,他的脸便逼在了目前,腕上一痛,常菲菲一手连着那铃便被他擒在掌中。她又急又怒,心知挣扎无用,便索性不动,只抬眼看他,语音如冰:“你好大的胆!”
这样冰冷威严的自己是常菲菲完全陌生的,口中吐露的言语,心中涌起的愤怒,这一切是那样真实,却又总似隔了一层。她像被困在一层薄膜中,看着膜外的另一个自己,感受她所有的情绪,但心底深处却止不住慌乱。
“你才真是大胆,居然敢这样和我说话!”男子凑近了她,唇几欲贴在她的耳上,语音轻柔低缓,只是话中的寒意层层浸了过来。
他似乎轻唤了她一声什么,低笑一声:“三界之中,唯有你敢这样威胁我,也唯有你们让我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你说,我会不会就这么轻易放过你……和他呢?”
胸口如遭重击,心底发凉,她看着他:“你做了什么?”
“害怕了?”常菲菲知他脸上带着笑,下意识想看清楚他的面容,但眼前却似被一层雾蒙着,无论如何也看不清楚,只听他的声音续在耳边响着:“其实,也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只不过,你们那么想在一起,我就偏不让你们如愿罢了,这对我来说,并不是很难,是不是?”
心中凉意更甚,常菲菲听着自己一字一顿:“无论怎样,他在哪,我在哪,这也并不是很难!”
手被陡的捏紧,腕上一阵剧痛,如欲折断,她能感受到男子的愤怒如惊涛汹涌,却不为所动,只昂了昂头,冷眼看他。
良久,手上一轻,男子放脱了她,声音中已笑意全无,只余冰冷:“这样情真意切……你可知道他现在在哪?”
有惧意缓缓生起,常菲菲看着自己强作镇定:“他在哪?”
飘然间,男子退回楼下,遥遥看她,声音又带了一丝冰冷笑意:“他今日没来,你就不觉得奇怪么?三界停战条例你倒是背得熟,你既对他如此情真,却敢不敢违了那条例,随我看看他现下的境况?”
强烈的不安涌上心头,下意识地,常菲菲想对那个自己说,不能去!不能随他去!可眼睁睁看着自己略一迟疑,身形闪动,下了楼,立于他面前,冷声道:“他究竟在哪里?什么境况?你不要诓我!”
“他原本所属何处自然现在就该在何处,只看你敢不敢随我去罢了!至于诓你么……”男子一笑,掌中摊出一颗光华闪烁的珠子,递于她面前:“这是他的灵力珠,你该认得!他的灵力珠如今在我手中,你说,我是不是诓了你……”
“你!”心中恐惧翻腾,她再不迟疑:“我随你去!”
不!不能去!
似是清楚知道那是个错误,随这男子一去便是万劫不复,常菲菲拼命在心底呼喊着,想让那个自己停下脚步,可怎么也阻止不了,心中急如火烧,骤觉头痛欲裂,终是拼尽了全身力气,将一声“不!”字尖叫出口,她猛地清醒过来,额上冷汗涔涔。
只在这一睁眼,适才所梦便似封在了雾中,梦境里的一切也已不甚分明,只是额角仍一阵一阵抽痛。常菲菲扶了扶额,一时神识有些恍惚,她料知先前应是有人又将彼岸花放在了越琳屋里,而她适才恐是闻了花香,记起自己前世。只是那模糊的梦境如此奇怪,隐约记得梦境中的自己好像竟不是个人类,卷入的纠葛似是相当繁杂,这不免让一直生活简单的她心下有些怔忡。
摇摇头,努力定了定神,眼光转向床边,突然脑中一个激灵,恍若兜头被泼了一桶冰水,常菲菲彻底清醒过来,越琳已不在床上!
霍地站起身,迅速在房中找了一圈,确定越琳不在屋中,她心下更凉。
越琳病体未愈,如今这别墅内又是如此诡谲,只怕一个错失,她便有性命之忧,想到此处,常菲菲心急如焚。
急急冲到楼下,一眼看到苏若叶仍在厅中,顾不得多想,她冲了过去:“苏先生,我导师不见了,您看到她了么?”
苏若叶一怔:“越教授不是生着病,在房中休息,由你照看着她吗?怎么会不见了?”
“我不知道,”常菲菲急道:“我在她床边睡着了,醒来时就不见她了!”
“你别着急,”苏若叶安抚道:“我这就派人去找,地方就这么大,不会找不到的!”
常菲菲忙道:“我和他们一起找!”
“不必,”苏若叶看她急得脸色发白,将她按到沙发上坐下道:“这里的情况,你不会比我们协会工作人员更了解,他们找起来比较快!你这样心急慌张,若跟在他们后面也许反而会影响他们找人,不如先在这里等着更好!”
听他说得有理,常菲菲不再相强,坐到一边。
见他有条不紊地召来工作人员,吩咐他们分组在别墅内外仔细搜寻越琳,将一切交代清楚后,常菲菲顿了顿,道:“苏先生,有件事,我想问很久了,这次研讨会究竟是谁发起的?这些宝物又是怎么来的?您能坦白告知么?”
眼光微一闪烁,苏若叶看向她:“常小姐问这些做什么?”
常菲菲略略沉吟,斟酌着用辞,缓缓道:“苏先生,你信三世因果吗?”
苏若叶挑眉看她。
常菲菲续道:“前世因,今世果,今日一切,未必没有前因可循,我想探探这一切的源头!”
静了片刻,苏若叶道:“常小姐的意思,莫不是说这里发生的一切,皆因我们的宝物来历不明引来冤孽作祟?”
笑了一下,他道:“21世纪了,你我都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不觉得这些话无稽么?”
常菲菲正色道:“是不是无稽,也要待事情弄清楚才有定论!心若正,事无不可对人言,主办方如此刻意隐瞒办会目的和展品来源,实难不让人心下生疑!”
看了她半晌,苏若叶微微一笑:“好!既然常小姐这样坚持,便请随我来四楼,我为你解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