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呆坐水边,久久不曾动一下。
似一瞬,又似千年万年,他忽然明白了很多的东西。决然站起,从身前的灰色小袋掏出一个奇形怪状的箱子,装到了身上。
机括扳动,一阵旋风自头顶传来。轰鸣声起,那箱子带着他飞上了高空。
空中鸟瞰,他发现这是一个圆形的湖泊,湖水清澈,可奇怪的却是一半碧绿,一半墨黑。整个湖面上空淅淅沥沥,似是飘着雨点,可头顶箱子风大,吹散了液滴,却是没有一滴落在他的身上。
湖心一座黑色的土丘,一株黝黑的植物。
那,就是他要的——回生果。
他直奔黑色孤岛而去,没有一丝懈怠停留。落在那个黑色的小土丘,他奇异的发现半空液滴点点滴落,却没有一滴落在土丘上。
抓起那鲜红的果实,大地却骤然晃了起来,湖起涟漪,万兽轰鸣,湖岸瞬间出现了无数的洪荒猛兽。三个头的巨蛟,八个头的苍狼,双头麒麟,两脚龟兽,人面的豺狼,半兽的野人……
他心头一怔,已是呆了,空中一滴雨珠滑落,偏离了他本来的方向,落在他的脸庞……散开,瞬间渗入了他的身体,他脑中如遭雷击。似一瞬,又似一生,他诡异的看到了一个陌生男子由生到死的全过程。
年少的轻狂、年长的沉稳、爱情的甜蜜、生活的艰辛……
他恍然:“一滴雨,就是一个人一生的记忆!那么……”看着广阔的湖面,“一整湖水呢?这黑白分明的湖水到底融入了多少人、多少年的记忆啊?”他痴了,“我死后,记忆是不是也要融入这湖中……”
突然,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传来,“滢滢!别难过了,你爹爹不会有事的,有你小道哥哥在,他一定能帮你治好你爹爹的!”
“慕容坎?”他听出了那声音,现实转醒,觉得有些头疼,迷迷糊糊的,周身又寂静了下去,良久后赵滢滢似想通了什么,欢快的声音响起:
“对呀!对呀!爹爹一定会没事的,以前小道哥哥的哥哥都能把已经死了的小道哥哥救活,先在小道哥哥也一定能把爹爹救活。何况爹爹还没有死,一定不会有事的。滢滢真笨,怎么想不到呢,叔叔你好聪明哦!”
沐小道有些好笑:“我大哥能把我救活,我就一定能把你爹爹救活吗?什么逻辑呀这是!?”
当下慕容坎有些好奇的声音又传了过来,“滢滢呀!你说……小道以前死了?后来又给他哥哥救活?那么……他是怎么救的,难道世上真有还魂奇术?”
赵滢滢道:“当然不是,是他哥哥给他找到了万年回生果!”
“万年回生果?”慕容坎显然有些不信,说道:“万年回生果我也知道一些,据说一百年长一片叶子,一千年长一片花瓣,万年方结果子。此果虽有神效,但也得有一口气在呀。要说人真死了还能复生,我可不信。
赵滢滢道:“为什么不信?”
慕容坎道:“人有三魂七魄,形态健全时,魂魄居于肉身,是以能活。若肉身消亡,魂魄无所依托,只能是消散于无形,回归自然。我相信万年回生果能修复形体,补其不足。但肉体若真死去,魂魄消散了,就是补好形了,人也活不过来了。即使是睁着眼睛,也如植物一般,顶多就是一具活着的尸体。”
赵滢滢迷茫道:“我不知道,不过外婆似乎也这样子说过。可事实就是小道哥哥虽然有点烦,有点呆。不过看着挺正常的呀,不像你说的什么活着的尸体,不信的话你去隔壁看看他,他睡着了还会留口水呢!”
慕容坎没有回答,沐小道却有些窘迫,不过赵滢滢的声音很快又响起了,耿耿于怀道:“不过他可不会抢我小兔兔的鸡腿!”
眼泪过后,赞赏过后,她又记起那半只鸡腿了。沐小道暗暗好笑,虽没见到,但估计慕容坎此刻的脸色一定不好看!
不知不觉爬在桌上睡着了,此时一觉醒来,手臂有些发麻,揉揉臂腕,他拿起身旁茶杯,喝了口凉茶。
茶水冰冷,他打了个寒颤,清醒了些。回头看了看躺在屋子里的三人,虽全身裹了纱布,可屋内还是有一股浓浓的肉被烧焦了的酸臭味,闻上去怪怪的!
伸个懒腰,他起身走出房门。门外翠竹俨然,郁郁青青,山间雾气不散,四散流转。
忆起当日景象,他心有余悸。七个焦黑恶臭的人,三个当场就被天雷击毙,脑袋去了半边。另外四人虽有一息尚存,可救治起来希望也很渺茫。
所幸这四人内力都有一定火候,且功法奇特,一直在不断的自我修复着。忙了多日,昨晚总算是稳定下来了,他也累得爬在了桌子上,沉沉睡去。
锤锤脑袋,刚才的梦境清晰可见,都好像是自己亲身经历。“莫非谷神渊底就是这个模样?也不知是真是假!”他想着叹了口气。
他也曾想过下去看看,可自从五十年前大哥沐子羽偷下谷神渊,帮他取回回生果以后,翠云后山就把守得更严了,任何人都不能靠近,加之他人小力微,全然不懂内力,是以根本无法可想,何况父亲死得早,大哥又出走多年,他又怎忍心抛下母亲自己去冒险呢?
正想着,慕容坎已经从另一间屋子里走了出来,问道:“小道,里面的人怎么样了?”
他点点头道:“还好,情况已经稳定下来了!”
慕容坎又道:“我能进去看看吗?”
沐小道有些诧异,道:“当然可以,不过他们全都面目全非,昏迷不醒,进去也没什么用。”
慕容坎神色黯淡道:“我只是想看看活着的人里,有没有我二叔!”
沐小道皱了皱眉,顺势问道:“你二叔?这里面怎么会有你二叔呢?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是什么人,怎么会流落至此的?”
慕容坎苦笑道:“此事说来话长,不过是权力之争罢了,回头再与你讲。”说着走了进去。沐小道有些好奇,跟近几步道:“你怎么判断是否你二叔?他们现在可都面目全非了!”
慕容坎道:“二叔修炼的是‘地中诀’,我只需用内力一试便知!”
沐小道摇头道:“不行,他们现在身体虚弱,如何受得起你的内力!”
慕容坎一怔,有些自责道:“我怎地这般糊涂,险些害了二叔!”
沐小道笑道:“‘关心则乱’!这是人之常情,不必自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