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是那一夜的温柔,勾起我无尽的记忆。
我不知身在何方,却知道这不该是我的梦!
沐小道静静躺在黑夜里,红烛已经熄灭。感受着身体的异样感觉,他知道,自己已经‘碧生诀’三层了,也就是翠云功法所谓的‘聚气之境初成’。
日间那些灵魂涌入身体,照理当是‘鬼上身’失去神智才对,可是他的神智却极为清明。他能清楚的感觉到那些灵魂一道道钻入,就像万流归宗汇入大海,根本好似他的一部分,是以他的丹田渐渐饱满。
适才的一翻颠鸾倒凤,似是勾起了他体内沉睡已久的某种东西,他的经脉开始活跃并充斥着一股若有若无的气流,身体也开始变化、生长、固定。
真气运转循环不休,游走于三百六十五孔穴中,生机勃勃。
带着一种从不曾有过的轻松舒畅,他,睡着了。
……
朝阳一如往昔般升起,带着甜蜜的笑,叶无姤,醒了。
无论明天怎样,至少此刻是在自己心爱的人怀里,这,就是幸福,哪怕不能永远,至少,也有一瞬。
这就是叶无姤,是她最单纯的心,最纯洁的愿。
可是,当清晨第一缕阳光洒下,他张开美丽眼睛的时候,她僵了。
她以为那是梦,是幻。可是缝隙里清冷的风提醒她,这,不是梦。
她的心冰冷,她的心破碎,她的眼里已全然是泪。
她缩成一团,她死死咬着自己的手背,洁白如玉的手上一滴滴殷红绽放,好像雪地里那一点寒梅。
木巽醒了,他在奇怪自己怎么忽然就睡着了,还做了好长好长的梦,梦中她变回了女人,彻彻底底的女人。
她不知道自己曾经有多少次幻想过这种情景,可是现实却告诉他不可以,她不能是女人。
可是,她毕竟是呀!
她知道这不是她的第一次,因为她一直清晰的记得那天清晨,她从浑噩迷蒙中清醒,就看到了自己、看到了叶无姤,看到了一个陌生的男子。
叶无姤的身体好美,真的好美,只是……她忽然脑中一片空白,直到……
直到那个男子渐渐缩小,渐渐缩小,最后缩成了一个年幼的稚子。
她恍然,这不是晚间捉弄她,说要娶她的那个古怪孩子吗?
她笑了,可泪水却不争气的淌了出来。
一缕寒冰袭来,她打个寒颤清醒了过来,她是木巽,不是女人,她轻轻穿上衣服出了船舱。
回望舱内,美人如玉搂着一个年幼的孩童,好像母子。可是……
她不知何味的走了出去。
“荒唐!”这是她最后的结语。
可是现在……现在这种荒唐又重演了。她知道。
忽似感觉到了什么,她张开了眼,她看到了叶无姤,看到了那张美丽痛苦的脸,她忽然觉得很心疼,很自责。
两双美目凝视着,很久很久,谁也没有出声。
最终木巽先坐了起来,低低道:“对不起!”说完拿起衣衫逃了出去。
她需要冰冷,需要空气。
船舱里的气氛让他窒息,叶无姤的眼神让她心碎。
“人生若无相遇,岂非就无哀喜悲欢?”她想着,“平淡无奇不起波澜的日子固然乏味,可也是一种幸福呀!”
叶无姤心如刀绞,自己苦苦追寻、魂牵梦萦的人儿竟是女儿之身?他以为自己在做梦,可是,手背上传来的痛却是那么清晰。
“为什么……”她心里嘶吼着,“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做错了什么……”
她不明白,她真的不明白。
她不明白老天爷为什么这样对她?她从小父亲就过世了,母亲改嫁,继父却是个人面兽心的禽兽,每天过着急心掉胆的日子,现在,自己深爱的男人却又是……
冷风灌入,沐小道也醒了,这画面他有些熟悉。只是此刻再也不是那甜蜜安详的满足笑容,而是痛苦扭曲的泪脸。他似明白了些什么,心疼的靠了过去,想要给这个女人一点慰藉,一个最单纯的拥抱,可是……
那女人痛苦着,忽如被蛇蝎所伤,一下跳了起来,她嘶吼着:“你是谁?滚开,你给我滚开……”
沐小道忽地愣在那里,“我是谁?我在干什么呀?”他呆住了。
站起身子,他忽然发现宽大的船舱变得好狭窄。看着自己的身体,他也呆住了,好久好久,他从牙缝里喃喃挤出几个字:“我长大了?”
是的,他长大了,他一夜之间长大了。好似‘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他盼了七十年的愿望,终于,实现了。
忽觉一点寒星向他射来,冰冷、无情,一如叶无姤此时的眼睛。
那是一根针,一根他见过许多次的针,乾影针。
如此近的距离没人躲得开,普天之下没有一个人能躲开,木巽躲不开,沐小道就更躲不开。
可是,看着这枚针,他忽然觉得好亲切、好熟悉,好似自己的手指、嘴唇,可以自由翻转运动。于是他轻轻伸出了手,很轻很轻。
可是,他却捉住了那根针,那根白色的小针。他的动作很柔、很慢,也很优雅。好似一个爱美的少女,轻轻捉起落在身上的雪花。
叶无姤似是呆住了,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连日数变,所有这一切都已经超出了她所能承受的范围。她颓然而倒,痴痴的坐在舱里,脑子陷入了木然的停顿。
看着她,沐小道不知是疼是悲,这个无常的女人、这个悲伤的女人,这个为了爱不惜代价的女人,这个几次三番想要杀他的女人,这个失身于己的女人。
他无力的叹口气,忽然觉得好累。
原先的衣衫已经不能再穿,他在舱中找到一套柳剥虚遗下的衣衫,换上出了舱门。
他需要吹吹风,需要整理一下思绪。
舱外风很大,雾很大,太阳也很大。远远的,一条修长洁白的身影伫立在崖边,孤高独立。
他怔怔看着,有些事,朦朦胧胧中他已隐约知道。叹口气,他也不知要如何面对。
“你这一次可没有再缩小了!”
她忽然回头转身,俊秀妖冶的脸庞带笑,隐隐多了些柔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