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懂的念西(1)
听她说得如此痛惜,我倒不愿再听下去了,列雨对安姬还是有情的,只是她表露的方式,太独特,让人难以承受。我一杯一杯的将那难闻难喝的酒吞入肚子,好像在吞入谁的痛苦一般,连自己都觉得难受。末了,在偷偷让服务生送上几杯烈酒,趁着米炫不注意,都倒入了嘴中。不一会儿,头便开始发昏了。
晕乎乎的我与同样晕眩的列雨,夸张,疯狂的笑着,毫不理会周遭的目光,待米炫发现了什么的时候,我们笑得更加疯狂了。
“你喝了什么?怎么这么个醉法。”他刚想上前来制止我的举动,却被列雨拉住了。
她失去了往日的理性,如同一个疯子,遇到了值得疯狂的事情。
“喝什么?”她带着浓浓的醉意,说,“她喝下的,是我的痛,她的恨,这么多这么多,怎能清醒?”
她这么一说,我就更装作醉了,装着装着,竟真的醉了。最后望一眼列雨,她眼里带着笑意,却流着泪,满脸通红。平素里我总以为落冬才是她的软肋,直到今天我才知道,安姬更是她心头的一根刺,扎得更深,扎得更痛。她虽表现的总好像不喜欢安姬,对她有着极大的怨恨,不能释怀。或许在某一瞬间她真的怨恨安姬,爱上了那个男人,但在更多的时候,她只是在怨自己,承诺了的,却不能做到。对落冬,对安姬,她用的真心是赤裸裸的,决不允许他人轻视。别人总看到她的冷漠,可我看出了她的心,纵然流着血,也想靠自己一点点缝合,不让她爱的人伤悲。
我也累,我也恨,然而我觉得比列雨更加无奈,因为我的心总在伤感,却不知为何,就这样迷惘。因什么而落寞,因什么而怨恨,我竟都不知道。
可悲至极。
也不再想,便合上眼。什么事,什么人,再说罢。
(2)
化妆室
柳念西一直盯着门口,就快要开始了,她还没有来。
只见Helen急匆匆的跑了进来,她迅速站了起来,问:“怎么样?”
“梨爱昨天喝过头了,现在还昏迷着,她比不了了,你上。”
柳念西一时竟慌了神,好像给谁没来由地扇了一巴掌,屈辱感与愤怒霎那间涌上了心头,她握紧了拳头,嘴紧紧抿住。
“念西,快去啊,不一会儿就到你了。”
“我不比了。”她缓缓坐下,望着镜子里的自己,“等了这么久的比赛,只是想与她一决高下,而今她不来,比不比还有什么意义呢?”
“给我上去。”不知从哪儿传来一声冷漠的声音,那声音好像是从冰川中传来的一般,冰冷至极。
念西不禁打了一个寒颤,回头一看,果然是他。
“墨林!”Helen不禁大叫起来,走进来的人竟然是前几天在国际赛事上拿到最高奖项的舞蹈家,“你怎么会来这里,真是久仰大名啊!”
她兴奋的伸出手去迎接他,可他竟全不当回事,径直走到念西的面前,以命令的口吻说:“这场赛,必须比。”
“可是她……”
“你的对手,不只是她一个,你生命中的比赛,也不只是这一场,你要想打败所有人,就必须坐在王者的宝座上。”
这一刻,很多东西在这个化妆间里凝固住了,例如说Helen无比尴尬的表情,墨林毫无感情的,如同冰块般的话语,以及念西无助,恐慌的神情。
“好,我比。”
(3)
赶到体育馆时,比赛已经接近尾声了,当然,我那个组别的比赛已经结束了,毫无悬念,柳念西是当之无愧的冠军。走过那长长的廊道时,见到念西捧着一个奖杯,面无表情的迎面走来。
“念西,不好意思,我昨天喝多了。不管怎么样,恭喜你啊!”
她只微微一笑,眼神十分复杂,或许有些恨意。他身边跟着一个男人,大约已经二十好几了,但有着无比独特的气质。他大概是一个舞者。
什么是真正的舞者?我从来都没有为这个名词下过定义,我练了这么多年的舞蹈,拿过这么多比赛的奖项,可在人前,只敢称自己是一个跳舞的人。“跳舞的人”和“舞者”是有很大的区别的。就像专业与业余,妃子与皇后,是不同的。
舞者,是诠释灵魂的人。
站在我面前的这个人,仿佛就是一个舞者,他虽然没有摆出任何一个专业的动作,没有展开身躯舞蹈,他仅仅是行走,就让我感觉到了他无比的优越感。
“老师,你先走吧,我稍后就来。”念西说着,将我拉到一边。那位舞者这才注意到了我,他点了点头,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而后就如他来一样,轻盈的走了。
“你喝酒了?”
“嗯。”
“你只要不比,我就一定能赢。”她笑着,好像要笑出眼泪,“你总这样想的吧,你要将这座奖杯施舍给我,好让我有留下来的理由,你是这样想的吧。”
我没有回话的余地,也没有能回的话语。
“你真自私,”她终于收起了那戳同我心扉的笑容,“在这个世界上,难道只有你梨爱才是最好的,最完美的?你为什么认为我一定会输,你的眼光难道只能停留在八年前吗。八年前我受你的恩惠,八年后还要接受你对我的同情,你的做法,无疑是要拿针,一点一点将我的心扎破。我已经告诉你,而今我再告诉你一次,我不是妞妞,我是柳念西。”
她轻轻一闭眼,就有一滴泪,好像钻石一样晶莹的泪珠从眼角滑落,浸湿了她浓浓的妆,如此落魄模样的柳念西。这一滴泪好像要告诉我什么,告诉我这八年她的生活,告诉我她的苦楚,告诉我她的愤怒。我多想进入她的脑子,看看柳念西到底在想什么。
我的做法虽不妥,但……这仅仅是一场比赛啊。
“念西,我并不是刻意刺痛你,我只是害怕,怕你……”
“你不懂我,不懂。”
她狠狠吐出这几个字,留着泪,苦笑着走了。
难道真如列雨所说,八年的时间,竟将一个人的心性都彻底改变了?我不懂,不懂今天的柳念西,说实话,有的时候我连自己都读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