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白烨与克莱亚的决斗只剩下一天时间,此事已经在天祈城闹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满城子民茶余饭后的谈资,三句不离这场决斗。
从铁匠铺中取了订造的匕首,白烨将匕首握在手中把玩着,轻松地在街上晃荡,身后跟了小尾巴,依文洁琳。
“白烨,你真的不怕克莱亚吗?”依文洁琳深知白烨魔法实力超群,可她却更加清楚克莱亚背后的斯图尔特家族代表着什么,帝国内手握八十万重兵的豪门贵族啊。
匕首在白烨掌心旋转自如,他淡淡道:“怕?你觉得我会死在他剑下?”
依文洁琳摇摇头,劝道:“你想的太简单了,斯图尔特家族,就连,就连我们皇族也不敢轻易得罪他们呢。”
“皇族?你是公主?”白烨转过身,上下打量依文洁琳,在重新认识她这个皇族中人。
依文洁琳骄傲地挺起胸膛,说:“当然啦,我就是帝国的公主,怎么样?想不想求求我,让我帮你与斯图尔特家族化解恩怨呢?”
白烨将匕首收好,玩味地盯着依文洁琳,直把这个小丫头看的心里发毛,才道:“如果你是公主,为什么没侍卫呢?又为什么没有派人将我绑去治罪?我可是打了你的小屁股哦。”
依文洁琳羞急懊恼地瞪着白烨,撅嘴道:“说过不再提这件事,为什么你言而无信?这天祈城守卫森严,我身边带侍卫干什么?我要是在这里都没安全保障,那帝国还有什么威严可在?我这皇族公主,又有什么自由可言?”
白烨不置可否地摇摇头,炽天帝国历经三十二位帝王,或许已经到了自认统治稳固不变的地步,不过想想依文洁琳的话,也没什么错,如果在天祈城,她身边都要严加戒备,那她这个公主岂不是只能待在皇宫之中?
虽然没有见识过皇家学院的防御力量,可是白烨隐隐听菲欧娜提起过,皇家学院有着自己的武装力量,一支号称学院守护神的骑士兵团,沿袭数百年,这支部队是承载着荣耀与历史,肩负未来与使命的,能够加入骑士兵团的人,无一不是实力超群,心性忠良的人,骑士兵团的大名,威震八方,想在皇家学院内扰乱治安违法乱纪的人,等同自寻死路。
“公主美意,在下心领。克莱亚依仗斯图尔特家族底气雄厚便兴风作浪,我白烨虽然孑然一身,但我靠的就是不屈强势的骨气,退一步,外人所见是海阔天空,可我只看到退缩后,我白烨身上打上了屈辱的烙印,永世无法消除,此战,即便玉石俱焚,我亦一往无前。”
一双小手死死攥紧,依文洁琳望着白烨傲然的背影,心中激动地说不出话来,她不懂强者,却小小年纪有了瞻前顾后的眼界,她的皇兄皇姐,不止一次说过:斯图尔特家族是皇家的左右臂膀,伤之等同伤己。
一次又一次纵容斯图尔特家族越俎之举,骄狂的斯图尔特家族不可一世,就连皇家子嗣在他们面前,也隐隐抬不起头来。
可这白烨,偏是初生牛犊一般,胆敢挑衅帝国内最具权势的贵族,只是这等的勇气,就让依文洁琳钦佩不已,她似乎能够听到自己的心跳在砰砰作响,天地噤声,万籁俱寂,只有砰然跳动的心跳让她愈加激动,似有一股如骾在喉的闷气,不吐不快。
白烨,做了皇家之人最想做却左右忌惮不敢去做的事情!
天祈城,斯图尔特家族公爵府。
正厅之中不分主次地坐满一堂之人,或衣着光鲜,贵气凌人,或一身盔甲,威风凛凛,或平凡长袍,不温不火,各式人物齐聚一堂。
他们是斯图尔特家族旁系的人,都是克莱亚的叔伯兄弟,有武将,有商贾,有魔法师,有谋士,有官员,就这满堂之士的能量,足以令炽天帝国朝野震动,这股力量,却是斯图尔特家族钻营拼搏百年才积攒而来,如今,正是鼎盛之时。
这些人面色平静地互相攀谈着,并没有因为明日的决斗而愁眉不展,他们在等待,等待着内堂之中,斯图尔特家族现在的家主,炽天大陆大公爵诺赫亚的决定。
而在内堂之中,主人位置上端坐一个灰袍老人,年过古稀,银发白眉,闭目养神之中透露着淡定与威严,他是克莱亚的爷爷,同样头顶大公爵贵族封号的帕卡蒂,斯图尔特家族有今日之盛,他有着不可磨灭的功劳,搏杀半辈子才为祖孙赚下偌大的家业,十年前便急流勇退,居于幕后,很少过问世事,但今日,事情关乎他嫡孙的性命,已经趋向淡泊的老人也从帝都赶来,主持大局。
帕卡蒂下首,坐着一位紫衣华服的中年男人,面容刚健,不怒自威,正是当今斯图尔特家族掌舵人,诺赫亚,他此时一双散发着寒意的眼睛直直盯着跪在帕卡蒂面前的儿子。
克莱亚胆战心惊,大气不敢出一个,垂首跪在爷爷面前,似乎在等待着自己的判决。
气氛压抑到了极点,空气都凝结了一般,冷汗顺着克莱亚的下巴滴落地上,诺赫亚见到,在侧面扬起巴掌挥去,冷声道:“你怕什么?是在怕死吗?”
克莱亚被掌刮倒地,嘴角溢出一道猩红的鲜血,看也不敢看父亲一眼,心中也不敢升起对父亲不敬的想法,他知道,父亲这是恨铁不成钢,斯图尔特家族无庸才,曾经帝国流传着斯图尔特家族子弟,每个皆是大才人雄,在家族中,庸碌便是最大的罪过,而令家族蒙羞,那更是死罪一般。
噔噔噔,一阵脚步声传来。
坐在主人位上的帕卡蒂睁开双眼,一双深邃的眸子带着看破世事的淡漠,望着走来之人,他嘴上从不夸赞却最为满意的嫡孙,麦道威尔!
麦道威尔脱去一身盔甲,换上了劲装武服,英姿勃发,昂首挺胸走来,先是看了眼跪在地上的弟弟,见到他脸上的巴掌印和嘴角的鲜血,眼神颇为担忧。
从小到大,他一直做到了一个兄长该做的事情,处处为弟弟着想,从六岁起,便袒护了他十八年。
朝父亲与爷爷行了一礼,麦道威尔沉声道:“我刚刚见过皇家学院的莱顿,他知我来意,只说了一句话:白烨在天祈城一日,斯图尔特家族不要妄图复仇,否则,他会出手。”
啪!
茶杯被摔在地上,一地碎片,诺赫亚目光冰冷地盯着麦道威尔,用一种平静到诡异的语气问:“他真这么说?他要为白烨撑腰?不惜与我斯图尔特家族结仇?”
很显然,莱顿的话,透露了两个意思,克莱亚必死是其一,他要庇护白烨是其二。
克莱亚已经面如死灰瘫软在地上,莱顿是什么人?皇家学院魔法部中最深不可测的强者,别看那人平日仪表邋遢,可是魔法造诣却已经进入了皇级境界,皇级?能够让天下天级魔法师向往一辈子的傲世境界,天级到皇级,已经不是靠时间与努力能够跨过的鸿沟了!
麦道威尔自然也知道莱顿话中之意,咬牙点了点头。
端坐在主人位置上的灰袍老人帕卡蒂忽然站起身,眼神变得慈祥无比,枯瘦的手抚摸在克莱亚的头上,说:“克莱亚,站起来,让爷爷好好看你。”
六神无主的克莱亚忽然醒悟过来,双眸恢复了几分神采,他站起身,有些羞愧得低着头,任由爷爷粗糙的手在自己脸上轻抚着。
“克莱亚,你想活吗?只要你想,爷爷便叫人连夜送你出城,改头换面,平静地活一辈子。”
克莱亚面色大变,震惊地望着爷爷,却猛然摇头,泪水涌眶,切齿道:“爷爷,不,我做不到,我身上流淌着斯图尔特家族的血,我这一走,斯图尔特家族便会叫天下人耻笑,我做不到啊。”
又跪了下来抱住爷爷的腿,克莱亚心知若然一走,家族蒙羞,他也将不再是斯图尔特家族中的一员,一生活在自责与耻辱之中,那样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好,好,有孙如此,家族之幸。克莱亚,你是让爷爷骄傲的孙子,斯图尔特家族只有战死的男人,没有苟且偷生的懦夫。”帕卡蒂浑浊的双眼微微湿润,抚着克莱亚脑袋的手越发轻柔。
克莱亚抹干眼泪,站起身,长出一口气,换上了一副郑重的表情,对帕卡蒂说道:“爷爷,不能在您膝下尽孝,我希望下辈子还能做您的孙儿,那时,我不会让您失望的。”
帕卡蒂闭上眼睛,缓缓转过身,昂头长叹一声。
麦道威尔走到克莱亚面前,双手按在克莱亚肩上,双目带着不忍与挣扎,不自然抽动的面部肌肉令他此刻表情都略显狰狞。
“克莱亚,你记住,不论明天结果如何,欺负过你的人,我不会放过他,永远不会!斯图尔特家族会以你为荣的!”
兄弟拥抱,麦道威尔推开克莱亚之后,面色悲愤地转过头,不忍再看克莱亚一眼。
他要眼睁睁看着兄弟前去赴死,心如刀割,谁能体会?
跪倒在父亲面前,克莱亚此刻已经不作他想,反而无所畏惧,安下心来待明日一战,只是凶多吉少始终是不可改变的事实,因此,叩头拜了父亲,作别之状显而易见。
“为你准备了明天所要用的兵器和护甲,等下去见过你母亲之后,就稳下心神全力以赴明天的决斗吧。”
诺赫亚这个不苟言笑的硬汉,此刻也是面带一丝凄然,叹了几声后就挥手让克莱亚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