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您饿了吧?今天是要在……”
“玉儿!”宋小小一声冷喝,打断了玉儿强装镇定的表情。
托盘在惊诧之中打翻,瓷器的碎裂声中,玉儿颤抖身嘴唇便要直直跪在一旁:“夫人饶……”
“起来!”宋小小道。
玉儿惊讶地抬头:“夫人,您说什么?”
“我让你起来,听不到还是听不懂?”宋小小冷冷地看着她,“还是说,你一个堂堂一等大丫鬟,也不屑服从我一个名存实亡的夫人的命令?”
“玉儿不敢!玉儿这就起来!”被那冷冷的目光淡淡一扫,玉儿浑身一颤,连忙道。
宋小小看着玉儿张口欲言的样子,不由轻笑:“怎么,有话要说?”
“没……没有。”玉儿撇撇嘴,转过头去。
宋小小笑着拉她过来,向着房门走去:“我知道你跟了我是很委屈你的,方才叫你‘一等大丫鬟’并没有讽刺你的意思。我知道你这个大丫鬟受的委屈,就如我这个夫人做得憋屈一样。”
“夫人,我……”玉儿连忙道,随即又开口,“玉儿并非有意冒犯。是玉儿的错,勾起了夫人的心事,玉儿真是……”
“得了!得了!改不了口就别改!‘奴婢’‘小人’的,听着就烦。”宋小小摆摆手,知道她的顾虑,又道,“当我特许的,你以后和我说话,以‘我’自称即可。”
“我?可是夫人……”
“好了!你知不知道你有多唠叨!我让你这么说,你便这么说就是了!”宋小小眼睛一瞪,不耐道。
玉儿摇摇头,停住脚步回身指着地上:“夫人,我是想说,这地上的东西还没收拾,夫人要带我去哪呢?”
“放那吧!”宋小小皱皱眉,“我饿了。咱们出去吃顿饭,顺便……”
听得宋小小说到一半时不说了,玉儿眨眨眼看向她。
宋小小耸耸肩:“没什么,咱们走吧。”
“可是夫人,我们就这么出府……”
“放心吧。咱们这平时就很清静,平常不要说人了,连只鸟都没见着飞过,哪里会有人发现?况且,我们这四水院这么偏,连下人住的院子都离这老远的,倒是距离荒废已久的西角门最近。咱们就从那里出去,不就得了?”宋小小笑道。
这几天闲着没事,除了晨昏定省,她便没事儿在府里闲逛。虽然那些丫鬟小厮们见了她都老远地避开,但到底宋小小也是经过了两世的人了,自我安慰一番,也就没将这些当回事,仍旧将府里四处转了个遍——当然,主院里的老夫人和岳儒等这些人,她还是能避就避的。不知道为什么,虽然这个便宜夫君是个痴儿,她却总觉得他对自己有些不满。想想也是,十几岁的智商,怎么着,也该有个喜好了。她宋小小大概很不巧的,就是这个大孩子最不喜欢的类型吧。
不过没关系。没人喜欢自己,反倒让她乐得轻松,偏偏角角的地方都转了个遍,否则,她也不会找着这么“隐蔽”的“门”了。
一刻钟后,宋小小和玉儿便站在了一座长满了怕山虎等绿色植物的一座“废墟”里。
“夫人……这里,真的是岳府吗?”玉儿惊讶地张大着眼睛,半天方问。
宋小小没有说话,只是径自向旁边的一座矮墙走去。矮墙原本是高墙,只是不之时被雷劈了,还是自然倒塌的,已经剥落毁坏得只剩了原先的一半。
她略有些踉跄地走去墙角,吃力地搬起墙边那堆大大小小的碎砖块来。
“夫……夫人……”玉儿害怕地四处瞧了瞧,又看了看墙角边忙碌着的宋小小,说出的话都带了哭腔。
她一个小小的,苦命的丫鬟,这才刚刚调来夫人身边,没过了两天正常的生活,难道就要被打回原形了吗?老天啊,你……
思绪正在狂乱飞散中的玉儿,忽然被个柔软的物体砸中,令她迅速地回过神来,身上的,却是一只灰布包袱。
说是灰布,是因为看起来像。玉儿满脸怀疑地看着手里的东西,暗暗猜测着这包袱皮原来的颜色。
“还愣着干嘛?快点过来换上!”宋小小不耐烦道,同时手里不停,已经褪下了身上的衣裙,开始穿上她手里看起来并不比玉儿的好上多少的长衫。
“夫人,这是?”玉儿心里疑惑,也因为宋小小一向对她都是表面严厉,内里温和,便也渐渐胆大了,边换衣服边问道。
宋小小理好衣角,又从长衫侧边暗缝于衣内的口袋里掏啊掏……终于掏出来两只粗粗的小竹棍儿,于是自己拿了一支,走来将另一支递给了玉儿。
“夫人,这……”
“发簪。”宋小小说着,便已当先示范,随意抄起一半的头发,三绕两绕地,在头顶上盘了个小髻,将木棍儿……不……发簪,紧紧地插了进去。
随意理了理剩下的头发,她看向玉儿:“怎么了?”
玉儿拨弄着自己披了满头的乱发,急道:“夫人,我……我头发太少……发簪插不住……”
“噗嗤——”见着玉儿一脸的“沉痛”表情,宋小小被逗乐了,“哈哈……我当什么事呢,就这样啊……”
“夫人……”玉儿娇声道,声音一脱口,连她自己也吓了一跳。这声音,宛如一个向着自己姐姐撒娇的小女孩,哪里有半分丫头的味道!
“来,我替你弄。”宋小小看着玉儿又开始惊慌的表情,心里叹了口气,便伸手取过她手里的发簪,另一只手随意地撩起她那一头瀑布般的乌发,三下两下地,便全都盘在了头顶,紧紧地绕了个小髻,拿发簪固定住。
“好了!我看看……嗯!好个俊俏的少年郎!若是再年轻个几岁,我真是要被玉儿你给迷住啦!”宋小小将玉儿转过来,看着她,笑道。
玉儿此时方醒悟过来,连忙道:“夫人,这怎么妥当?梳发这种事,应当是由奴……”
宋小小将手指竖在了玉儿的唇前,轻声道:“我没有把你当作一个下人。所以……”她摇摇手指,微微一笑,“你可以不当我是你的姐姐,但是至少,别把我看成是你的主子。”
“其实……”她轻笑着,转身向着那破败的木门走去,声音很轻,玉儿却还是清晰地听到了她的后半句话,“我一直都是孤单一个,心里很想要个妹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