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这样。”
宋小小点点头，喝干杯子里的水，暗暗咬牙：一定要想办法弄点茶叶来！过这种清贫的日子也就算了，可是没有茶喝，她实在无法忍耐！
“……小小？小小你说话啊？小小……不要吓娘啊！”
摇晃。
摇晃！
被摇晃的肩膀，盯在宋小小身上的目光，都叫她立刻回过神来。
“我很好，不用担心了……娘。”宋小小咬牙喊出那个字后立刻便低下头去，掩盖了自己的表情，同时小心选择着措辞，“其实，我这几天也好好想了想……之前，是我自己误会了，以为爹娘收了岳家的彩礼，就不顾女儿死活地想要把女儿嫁给个傻子。可是现在……”
“现在怎样？”宋大婶连忙问道。
宋小小略略一笑，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取出个小小的包袱来，看着宋大婶的眼睛：“齐奶奶刚刚来过，让我把这交给娘，说是她欠娘的。”
说着，宋小小把包袱一层层打开，在宋大婶的目光刚一接触到这耀眼的首饰时，又问道：“她说这是我的嫁妆。是吗？”
此话一出，即使是一直故作沉着的宋大叔也露出一副惊慌的表情来，宋大婶更是立刻就手足无措起来。
宋小小微微一笑：“没关系，娘，我不怪你。”
“真……真的吗？小小，你不怪娘宁愿去岳家借银子，也不肯以人情去找齐婆婆？”宋大婶试探道。
“当然不会，娘。”宋小小笑道，心里暗道，“娘”这个字自己真是越叫越顺口了，“当初爹生病了，需要的银两必定不是个小数目，娘也是没办法了。毕竟娘以前虽然救过齐奶奶的命，可是一来她年事已高，是否记得欠的这个人情，还未可知；二来，齐奶奶家里人口众多，是否有银钱在家，有多少，够不够爹治病，还是两说。所以娘选择最可靠的法子，以我的婚事作为交换，令得岳家全力出资救治好了爹，这是唯一的，也是最好的办法。”
“小小，你……真的想通了？”这次开口的，是很少说话的宋大叔。
“不是想通了。是不害怕了。”宋小小继续编故事，“以前是害怕，因为担心岳家以势压人，看不起小小。现在既然知道了岳家的情况，又有这些嫁妆带着，那么小小也就放心了。”
“你能想到这点就最好了。”宋大婶激动得眼中带泪，握住宋小小的手，道，“其实娘当初虽然迫于无奈，但也是为你着想了的。当时那岳家迁居来小桑村不过半个多月，他家的傻儿子却已经是极出名的了。你想，他家境又好，岳公子又……单纯朴实，你嫁过去，既能过好日子，也不会被夫君欺负的啊！若非如此，娘当初是绝对不会签字的！”
宋小小回握住宋大婶的手，大力地点头：“是啊！娘！小小知道！小小都知道了！放心吧！以前的错误不会再犯了！真的。”
“你确定，要答应这门亲事？”仿佛觉得她态度转变太快，宋大叔确认道。
“是的。”宋小小道，“以前是小小不懂事，不明白爹娘的苦衷。现在小小已是死过一回的人了，不会再让爹娘失望了。”
说到这里，她抬起头来，看着宋大叔夫妻，认真地，一字，一字道：“请爹娘作主，替女儿择吉日，选良辰。”
宋大叔夫妻两人震惊片刻，终于点了点头。
宋小小于是起身行礼，便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她知道，自己的行为与之前的宋小小必定有很大的出入，也知道宋大叔夫妻二人必定已经开始疑心了。可是，也正因如此，她更要尽快离开这里。
岳家，是她最好的选择。
之前的宋小小，或许是因为听说了岳家独子岳儒的智商，因此不愿。可现在的宋小小，却有自己的另一番打算。
她知道，男人是一种永远不会嫌妻妾多的动物。现代社会有法律约束，尚且有那么多二奶三奶，何况古人？别的不说，单看村里那几户稍微富足些的人家，就已经有几个小妾了，她宋小小，自问相貌不过清秀，智商也是平平，不论将来嫁谁，都要冒着夫君另寻新欢的危险。而她，也没有那个勇气对抗这里的习俗始终不嫁，或者，与夫君作对，阻碍他纳妾。所以，她明智地选择——嫁个傻子！
以前的宋小小是个傻瓜，只知岳儒是个智商等同十岁小儿的傻子，却不知，傻子也有傻子的好处。天真，善良，单纯。与成年人相比，要好相处得多了。
而且……
宋小小想到这里，心里微微一笑：岳家既是刚刚搬来，独子又单名一个“儒”字，必定是书香之家，那里，一定比只有一本种桑心得的宋家，有更多的书吧。
宋小小摸了摸手里那从堂屋里翻出的书，微微一笑。
大桑村，果然只是个小小的村子。到了傍晚时，宋家答应岳家的婚事，宋小小下月初八便会嫁入岳家的事已经传遍了每个角落。
宋小小不过去村口的井边打水，来回的路上，便已经饱受目光的洗礼，据她心里暗自计算，估计村里九成的人口都与她碰巧遇到过了……
想想也是，宋大叔大病初愈，宋小小方得到的消息，要嫁给那个傻子。当天夜里，她便“失足落井”，这里头的前因后果，即使是单纯的农人也该知道了。如今她不过刚刚恢复过来，竟然这么快就答应了婚事。婚期，不到半个月。
谁能不猜疑？
宋小小将水灌满水缸，转身正要去放扁担，却发现一只手已经抢先一步。
“小七？你怎么来了？现在这个时辰，你不是该替李大夫准备晚饭了吗？”宋小小惊讶道。
这里的人，一天吃两顿，偶尔有钱人晚上会有夜宵，但是大桑村里，显然没有吃夜宵的人。即使是村里唯一的大夫，人赠“回春”名号的中年色医——宋小小心里鄙视了不得下——也是一天两顿的。
小七每天都会抽空了来找宋小小聊天，所以宋小小知道，这个时候，他应该是没空的。
“偷跑来的。”小七淡淡道，将扁担靠墙放好，声音平静，好像在说件根本微不足道的事似的。
宋小小眉头一皱，伸手便将他拖出厨房：“那就快点回去！你不是常说李大夫是你的恩人，要不是他七年前从镇里回村时捡了你，你早就饿死路边了吗？一直说自己要继承李大夫的医道治病救人的小七怎么也开始偷懒了！”
小七却沉默着，任由宋小小将他向院子里拖去，只到她的一只手已经搭上了门闩，方开了口：“你要嫁人了。”
语气平静，表面无表情。用的，是陈述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