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热的天气是最为恼人的,特别是在知了聒噪的夏天,学堂里的几个书生正襟危坐,谁也不敢睡,房夫子左手拿书,右手握着戒尺,绕位而走,颇有儒将的风姿,好不容易讲义念完,感觉困意阵阵来袭,上了点年纪,当然不比这群少年才俊精力旺盛,回到先生用的书案位子坐下,给学生们起了个头:“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悦乎……”便吩咐学生自己嚷读背熟,开始时大家还是共口齐声,后来有一胖书生为显自己嗓门大,突然来个河东狮吼:“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视死如归的气势,三个‘不能’直接把众人震住,胖书生余光扫到自己的功绩,把本来没多长的脖子向上提升一个高度,头扬了个角度,另一书生见了不服,反吼“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虽然精神比胖子狠,但气势输了一大截,两人怒目相视,丹田发功,放嗓相攻,其他人唯恐天下不乱,由由两国争霸进入诸侯混战时代。家里那些尽爱拿子曰说事的老头看到此等盛况,心里肯定甚是欣慰。
正在小鸡啄米的老先生,不知何面目,面朝书案,滑稽的发髻有节奏地时上时下,猛一颤,微醒,手往书案上摸了摸戒尺,“没有?”心中略感奇怪,稍稍欠了一下老腰,打了个醒嗝,正捧着书本的几个书生正以奇怪目光望着他,憋红了脸的一个胖子终于忍不住“哈哈…嚯嚯”的爆笑,这一笑像群体流感,传染全场书生崩笑伏地,老夫子转眼间明白怎么回事,左顾右盼,戒尺失了踪影“时~雨~阳,汝给吾出来~”一声歇斯底里的呼叫响彻整个景宁镇,此时肇事者正伏在书塾后的一棵大树上“格格”地笑,手上正拿着戒尺,原来他乘着先生睡的时候,悄悄给先生脸上画上一王八,还题了一笔“阿房先生亲笔”,如此顽劣学生,自然常常让先生头疼。
房先生那一咆哮,时雨阳已被全镇“通缉”,这个小镇的镇民最为敬重读书人,尤其是像房先生那样,人人以读书为荣,尽管目不识丁,拿书也会拿倒的人,也会以监督镇上书生读书为己任,这全是因为前几年镇上出一名进士,荣归故里,衣锦还乡,羡煞旁人,县令大人自认为是自己政今得当之功,于是大大提倡德文兼治,所以只要时雨阳身出街头,马上就会被五花大绑押送镇上学堂,接受房老头的训斥。
时雨阳没有可去的地方,只能静静匍匐在树干上,树下凉风徐徐,梢上绿叶沙沙作响,时雨阳睡意来袭,惬意入梦:自己手持佩剑,正驾着一怪状的飞禽在天上遨游,耳边的风唰唰地吹,平时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的云团,触手可及,刚要伸手。忽然那飞禽双翅猛地一振,越飞越快,时雨阳身体不稳,双手只好紧紧抱住怪鸟的长脖,连眼都不敢睁开,不多时,雾尽云消,那怪禽在一座浮岛上的一开阔处降落,转眼间变身不见,时雨阳一阵吃惊,四周望去,到处是桃花盛开,青草茂密,时来的一阵微风,桃林一颤,桃花瓣“哗”流水般随风纷纷扬扬,有的落在丰茂的草地上,“芳草鲜美,落英缤纷,也不过如此吧!”时雨阳感慨道。遥望不远处有一幽谷,谷中不时传来古琴的声音,又幽又长,寻声源处,朝谷中走去,一个村落映入眼帘,一条小河从中蜿蜒穿过,屋舍坐落有序,村庄俨然看起来像个太极图,时雨阳顺着一条入村的鹅卵石铺陈的小路,快到村口,看到有个白衣老者白发然苍苍,白衣也飘飘然,坐在树下的石板上,闭目养神,面焕神采,在一棵大桃树下的石板上抚琴,时雨阳走到他跟前,见他还没弹完,也就没出声打扰,忽然“铮”的一声,“你琴断了。”时雨阳伸手朝断弦的琴指了指,老者好久才睁眼看他,时雨阳尴尬迎上去,拱手作揖问:“敢问老翁,这里是什么地方啊?”白衣老者微微一笑答道:“梦中。”
“梦中?怪不得,我说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一漂亮宝地,连书中的桃花源也不比这啊。”时雨阳疑虑大解,说话也不再那么客气,蹑手蹑脚到老者对面坐下,他平时最不喜欢的就是老头,年过古稀的他们老是喜欢说一些连鬼都听不懂的话,又臭又长,虽然眼前这老头不是很讨厌,但也对他没什么好感。
“哦?小鬼,听你这么说,是走遍天下,看尽人间山水了?”老者反问道。
“我读过《史图游记》,上面没有记载过这地方啊?”时雨阳回道,想显摆一下自己学识渊博,心下正想着:走遍天下?算了吧,我连景宁镇都未曾出去过。这番心思自然是不能对他说的。
“哈哈哈,无知小儿,世上无奇不有,岂是一本书就能揽括?”老者爆笑。又问道:“你叫时雨阳?”
被老头说无知,时雨阳心里很不爽“嗯,对呀!咦?不对,你怎么知道我名字?我从没见过你啊”老者未闻先知,时雨阳大感郁闷。
“天机不可泄露,嘿嘿”老者露出这顽童的谜之微笑。
“狗屁天机,我才不稀罕知道呢,”时雨阳见被忽悠,气得嘴角上扬,“哼”的一声转过脸去。不一会,耐不住脖酸,脸又转回来,一脸阴笑道:“嘿嘿,老头,经过本大侠刚才掐指一算,我也知道你是谁了。”
“哦?说来听听
“你是不是姓白?”
“嗯,我是姓白。”老者有点诧异,眼神间稍露些赞许。
时雨心里也是一阵惊讶。
“那你的名就一个单字啊?”
“嗯?对”老者愈发奇怪,心下也疑惑这小子怎么会知道自己名字,莫非他什么特殊能力不成?
又问:“说说看。”
“说也可以,在说出之前,我有个条件。”
“臭屁快放”
“我就一个要求,那就是我说了之后绝对不能打我。”时雨阳一本坚决说。
“不会,一个老头怎么会欺负一个小孩呢,再说了,不就说一个名字而已嘛,还不至于”老头答应道。
“那可不一定,除非你说‘骗人是小狗’”
老者一脸无语,“嗯嗯,骗人是小狗。”
老者双目如炬盯着他,时雨阳清了清嗓子,有模有样说道:“你是白~痴~”‘嗖’地如猴儿般轻巧,‘痴’字出口,时雨阳已闪到大桃树上,他量那老头没那体力爬上树,这招他用来对付房老头,屡试不爽,所以说年龄是硬伤嘛,正得意忘形抱树狂笑,向老者吐舌头扮丑脸。老者也在哈哈大笑,老泪纵横,时雨阳以为是他恶作剧的作用,可老者一直笑个不停,正奇怪,见老者指向自己这方向,他才听到蜜蜂嗡嗡,心里顿时扑通扑通,看到手上全是蜂蜜,刚才抱着大树手碰到了侧面的蜂窝,蜂拥朝面而来,一阵慌乱,手舞足蹈,直接从树上摔下来。“啊”一声,抱头的双手没起作用,整个身体左侧直摔地上,这痛来得真切,特别是左脸,蜷缩许久,预料中的蜂群却没有来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