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爽清晨,夜里起的雾还没散尽,太阳已初露端倪。
修园的下人趁着天好,正加紧做工,木匠锯木钻孔,泥瓦匠垒砖砌墙,花婆修花剪草,一阵忙碌。
景宁算是个大镇,正好地处中原和西域的必经之路,且依山傍水,虽不比景德那样以瓷器闻名,但来往的商队常在这休整的原因,所以酒楼客栈,钱庄镖局等产业发达得异常,撑起了整个景宁镇的繁荣。
有波斯来的瓷器,有大宛来的汗血马匹,也有中原来的瓷器,外销的绫罗绸缎,在这镇上很是常见。
这里“叮叮”,那里“铛铛”,沉睡中的时雨阳被吵醒,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心里估计着应该是陆夫人昨夜来过,努力回想昨夜是否又梦到那‘白痴’老头,可连昨夜做什么梦,是否做过梦,都不记得了。起身蹑手蹑脚打开房门,发现外面阳光照的厉害,已是晌午,他拍头反应过来,今天还要上学,但现在早课已过。去吧?房夫子的新戒尺一定马上报偷它父亲之仇;不去吧?房夫子终究不会放过自己;正纠结着。
走廊尽头,一长得秀丽的丫鬟,端着一脸盆,步履轻盈地朝这边过来,正是平时照顾他起居的“萍儿”,比他大五六岁,平时陪他嘻戏打趣,关系很是亲密,笑盈盈向他打招呼道:“小少爷,你起得真及时,老爷刚回来”。
“什么!回来了!真的!”时雨阳张口吃了一惊,连吐三个惊叹号。
萍儿见他举一反三,知道他怕老爷,心里暗笑,点了点头,又故作疑惑的样子说:“嗯,在书房等你呢,好像是有什么事要跟你说。”
想起昨日光辉事迹,时雨阳当机立断,转身回房,拿起书袋,也不管洗漱不洗漱,直接往大门外逃。丫鬟见状,忙追上去喊:“小少爷,你到哪里去啊?”
他头也不回,只说:“跟姨父说,我上学去了。”
刚出门口,便见对面的王小胖也正出来,两人打个照面。
“哟~这不是陆公子嘛,背着书袋,是要上哪去啊?见你这么好学,房夫子肯定欢喜得紧啊。”王小胖先声夺人。
“你怎么也~~”时雨阳见他手里拿着斗蛐蛐的竹筒,“不去上学五字”直接被扼死在喉咙深处。
不知道王小胖耳尖还是看穿了他的心思,“噢~原来你是忘了今天是休息日啊,不过不要紧,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你昨天那场戏可是精彩的很,房夫子绝对不会忘记的”王小胖幸灾乐祸道。
时雨阳正奇怪他怎么不去上学,又因为心急,被他连将两军,才反应过来。“不好意思,今天十六,躲得过躲不过,你又不是没见过,嘿嘿”
王小胖斜嘴一‘哼’,房夫子脾气极怪,所有人都不敢得罪他,偏偏时雨阳恶作剧,每次都能转危为安,直被称为奇人,众书生有红眼看他的,绿眼瞧他的,有人向他讨教高招,他只说:“天机不可泄露”,所见红眼绿眼变成白眼,王小胖无力反驳,耍了一白眼的功夫,表示不屑。
时雨阳取胜,正得意哈哈回复,忽然后面有一脚步声渐近,他再熟悉不过,心里直接从得意的巅峰坠入恐惧的深渊,心里一阵难受,站得高摔得惨,便是这个道理。王小胖见他面露惧态,正欲出言相讽。
“要去哪儿啊?”语出洪音,不怒自威,一面目严肃,身着黑紫衣的中年男子到了他跟后,正是他姨父——陆展元。
“学堂”时雨阳唯唯弱弱转过身,低头道。
王小胖见陆展元出来,口风转向,向陆展元问好,陆展元点了点头。
“王老进来身体可好。”
“爷爷身体好得很,今早还出来打拳呢。”
“那就好,代我向王老问好,有空我到他那喝茶。”
“小侄一定带到,那小侄先出玩去了。”王小胖见客套话完,便辞道。见陆展元点头,便往市集方向去了。
“愣着干嘛,到书房来。”陆展元转身便往书房去。
时雨阳反过神来应了一声“哦”,跟了上去。
到了书房,陆展元在书案一椅坐下,时雨阳呆呆在前边站着。
“最近读什么书呢?”陆展元终于开了口,时雨阳终于也放了一心,猜他还不知道昨天发生的事。
“《大学》”
“读了多少?”
“一些”时雨阳只怕出错,不敢多言。到这一回答极为巧妙,因为‘一些’概念模糊,一个字算一个,两个字以上就都算入‘一些’的范围内了,‘《大学》’便是‘一些’,算是给自己一条退路。
“背来听听”陆展元想知道‘一些’是多少,便让他背。
“大学之道,在…在明明德,…在亲民,止于…至于…至善”时雨阳本来想一气呵成,驱车直奔终点,哪知关于大学之道的记忆一残缺不全,刚起步,便跌跌撞撞。
看了陆展元一眼,见他脸色没变,于是顿了顿。继续背道:“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得而后能……”
“能你个头,我看你根本就没背过,手出来。”陆展元气恼道,拿起戒尺。
时雨阳先伸出右手,一“啪”响,后伸出左手又一“啪”响,以前挨训,他懂‘吭一声,加一板’的规则,所以没敢吭一声。
正因为这段有“…而后能…”的公式,他才还记得些,谁知道古人不笨,为锻炼后人的记忆力,后几句写成了“”。
“书法练得怎样?”陆展元又问道。
“这。”时雨阳放了正揉的双手,直掏书袋,把几张小楷递过去。其实那是他怕房夫子罚他抄书,所以准备把以前练书法的存货去应付,却在这里解了燃眉之急。
陆展元看了会后,记没表扬,也没批评。只是说了句:“回去吧,好好练。”递回。
时雨阳接过,庆幸躲过一劫,应了声“是”,便退了出来。刚出门,见刚才萍儿格格在笑,时雨阳知道他准备逃时,便是她故意大声嚷嚷,好让老爷听到,奈何那位主就在房里,时雨阳拿她没法。于是气嘟嘟地走回房间。
萍儿见他生气,便追上去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