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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为会馆买置对门房屋一所,整旧一新,颜曰「别业」;乃随州牧向君先熏、萧山令李君榕(沅陵人)所寄馆金也。公事难办;余此次较前买置新馆用力较难、用心较苦,刻石以记之。

八月,迁居畲家胡同,云梦王璧人舍人宅也。笏山是时住吕祖阁(在顺城门内),刊落嗜好,研究经书、四子、先儒语录,殷殷与余商订。笏山自谓生平受益朋友,惟余第一;余实藉笏山为同志,益毅然而前。朝夕取宋、元、明诸大儒书,寻译浸灌,有疑相质,得味颇深;夙疾渐渐退矣。

武宁罗惺四孝廉(亨奎)、义宁陈右铭孝廉(宝箴)因笏山,先后来订交;诸君皆有志士,非世之汨没于利禄者。

比兰泉之子启铣来京,悯其孤贫,留住寓邸。

十年年(庚申),三十七岁(是年,在京。秋,「陶诗选」成)。

寓畲家胡同;与笏山诸君讲习如恒,不作小楷、不作时文,恐夺志也。

三月,应会试,不第。

旧识郭筠仙编修(嵩焘;湘阴人)因左季高知余久,泛交二年;至是,见余文、察余行事,悔相知晚,遂缔交焉。

田鼎臣自河南以书来;嗣王子怀先生属笏山语余致书胡宫保,推毂鼎臣。宫保得书,荐十六人,鼎臣与焉;称其胆略任战。后以剿捻匪,殉于汝宁府城。

五月,笏山出京,余为致书推毂于左季高处;季老得书,飞请笏山赞军,未赴。然自笏山回里,而吾道乃大孤矣。

六月,李恕皆来京、张鹄臣自天津来,均未久别去。

是时夷务日骇;八月八日,圣驾巡幸热河。九月,抚局乃定,与****云郎中(云鹄;蕲州人)为文字交;翔云甚笃厚,工为诗。封篆,以三旬万寿覃恩,封父祖皆奉直大夫、内阁中书,加四级;前母氏聂、母氏邓、祖妣氏张杜,皆赠太宜人。

十一年(辛酉),三十八岁(是年四月,出京。春,「击壤集诗选」成)。

寓畲家胡同。正月,派充本衙门撰文。

因郭筠仙太史书来,遂与马平王少鹤枢郎(原名锡振,改名拯一,字定甫;辛酉进士)订交。所作古文,经少鹤勘定,称为人震川、望溪之室;并以示代州冯鲁川郎中,称之亦然。盖余之术业与两君同,而少鹤古文尤胜,鲁川则诗较佳;鲁川之称余诗,亦如少鹤之称余文也。

二月二十三日,在署轮直;适奉二十一日滦河上谕,令赴皖营差委。盖皖抚湘乡希庵李公(续宜)奏请十人,有「人品端方、才识卓荦」之语。散直归寓,并未告人奉旨之事;盖欲敛浮嚣之气,使之归于厚重耳。阅日,邸抄已出,始走书潞河告王子怀先生;先生复书,大喜。因先生,始交光泽何愿船主事(秋涛;乙巳进士);其人博洽多闻,盖绩学之士也。

三月,与镇远郑东甫茂才(锡滜)约,同赴皖营;曲阜孔绣山侍读(宪彝;己酉举人)、玉田袁杏村舍人(开第;己酉拔贡)、潼梁吴春海主事(鸿恩;己酉、乙卯同年),至是情好愈密。其它如鲍子年舍人(康;歙县人,己亥举人)、钱塘许星叔舍人(庚身;壬子举人),亦皆有亲近之意。至仅谋面而性情未甚浃洽者,至是亦多昵就余。余之蹇拙非久,而人或不易知其底蕴也。若王子怀先生、范鹤生、****云、吴春海、范月槎、石小岑诸君知余将别,依依不忍离去;其诸异姓骨肉之义欤!

四月朔,过王少鹤处,晤杨湘筠郎中(宝臣;福建人),志节清苦;以王子怀、王少鹤两先生之故,一见如旧。匆匆将别,未及久与周旋也。初三日,出京。先是,闻命月余,不以可得迁擢为喜,亦不以皖地糜烂为忧。至是,沿途骡马痡病。过顺德,至新乡元村驿一带,土匪、会匪相距不远;同人咸有戒心,余但付之天命,略无忧惧。二十八日,行至距樊城百里之新店铺,登舟。五月朔,到樊城。初四日,登舟,顺襄水下驶。十八日,舟泊汉镇。是时,南岸逆匪踞金牛、保安,离鄂城六十里;北岸逆匪踞黄州城,离省一百八十里。其南之蒲圻、崇阳、咸宁、通城、兴国、大冶,其北之德安、随州、广济、黄梅、蕲水、蕲州,均为贼踞。皖抚李公率师回援,驻城南三十里之鲁家港;鄂抚宫保胡公尚在太湖行营,卧病未愈。所收复者,仅孝感、武昌两城而已。大官、大商资重均寄舟中,人心惊惶。余于二十一日渡江,至武昌府城外鲶鱼套泊舟。二十二日,入城,巷无居人。二十九日,赴鲁家港皖抚大营,始见李希庵中丞。六月初四日,胡官保回省,请余挈眷寓城内,而命余居署中;始知皖抚之奏,宫保实主之,重其意,不忍却也。初七日,移寓眷属山前后抚街。十三日,余幞被往节署。适宫保病日加重,余决计引去。皖抚以文案照会,余作书辞之;皖抚答书劝留。是时,东安叶介唐刺文(兆兰)到鄂。八月四日,余复作书辞,院抚力请还山;而皖抚及叶介唐刺史、营务处张刺史凤翥(武宁拔贡)皆有书相留,皖抚且有「请至营小住数日,如果视余无足有为,再不相强」等语。余重违其意,即日只身赴营;李公及叶君等情意真挚,礼貌优隆。先是,余将辞归,荐东甫于左公季高,行将赴江;皖抚以余故,并留东甫。然左公之约不可负也,而余自是不能负皖抚矣;始许其相助。胡公殁,皖抚调抚鄂疆。九月,与介唐同寓贡院幕府,余掌笺奏。十月,赞李公赴援寿州,解苗练沛霖之围。李公与余均属意叶君,请主饷事、军事;遂专折奏请以道员记名,留安徽补用。十月,叶君赴霍、六。李公尚在病中,畀余私印,一切公事皆令余先行裁决,然后判行。湘乡曾沅圃方伯(国荃;侯相之弟)、王人树都转(勋)先后来署,j均谓李公「君何缘得此幕友!此吾楚之人杰,其成就岂有量耶」!余闻之媿之。冬月十七日,移寓抚署。文案、例案各员先后抱病,余一人总理。

是年,始立日记(「年谱」本年事,详「日记」中)。

同治元年(壬戌),三十九岁(是年,在皖。春,「陈白沙诗选」成)。

正月十九日,准李希庵中丞照会,保举补用员外郎——冬月十六日,奉旨允准。

二十四日,李公自鄂登舟,赴皖抚任。余送至舟,犹殷殷促其速来。二十八日,挈眷登舟,顺道为石钟山、小孤山之游。〔二月〕十五日,泊安庆。十六日,进谒李公,则叶介唐观察请缓渡淮一禀,大受呵斥。十七日,李眉生驾部(鸿裔)以曾节相因其弟沅圃方伯过奖鄙人,亟欲相见,因往谒焉;复过李公处。彭公雪琴迭次欲请鄙人管理笺奏,李公未之许也。二十一日,移寓吕八街姚宅。月杪,得成大吉总兵颍州挫败信,李公忧甚。此举创议于介唐,鄙人赞成之。若全军覆殁,李公军势难振;介唐不便生还,余亦无颜立于人世矣。然鄙见料其必能解围,函慰介唐;将发,而颍州解围之信至矣。三月十八日,从赴六安大营。四月初,李公已将介唐总理厘局撤去,余先未之知也。介唐前在鄂未行时,余告以李公如掣肘,余当先行。至二月,批介唐禀「不必与闻军事」;今又撤去厘局,余见其倚任不专,间于谗忌,遂决归志,以践初约。李公知之,复为加礼,并属蒋之纯观察(凝学;湘乡人)劝留,余未允也;然不欲「绝交出恶声」。四月十一日,介唐自固始来,悲喜交集,求归愈殷。李公以余非介唐比,有「伊负余、余不负伊」之语。然鄙人重然诺,不肯食言;又恐径遂使人难堪,多方婉转,于四月二十七日托词告归安庆省寓。盖至是,已决入山之志矣。临行,介唐策骑送至舒城。二十九日,介唐返六安。

五月初二日,抵省寓,则旧友刘个亭(守中)已来此月余矣;欲少与曾节相、彭侍郎勾留,即买舟回辰。适接李眉生驾部书,鄙人为浙抚保举「堪任浙江司道」;不能不候旨决去留——浙抚者,左公季高也。次日,谒节相,颇承刮目;而绩溪周志甫岁贡(诚),武宁汪晴溪孝廉因罗惺四大令(亨奎)早知余,亦相款结。六月初四日,至铜陵夹水师大营;盖彭部也。十一日,返寓。傍晚,得左中丞所保六人:江君忠浚放皖藩、刘君典放浙臬,其余四人——鄙人与赵玉班(焕联)观察、杨司马(昌浚)、林员外(聪彝;文忠公之子)并留中之信,余决计言旋;而节相留之坚,且谋代修寓室,弗能却也。二十八日,迁大南门新居。七月初三日,节相来新居,谈艺文事甚惬。先是,节相过余寓,代谋日用费;余辞之。今复出资葺屋,盖不能不少待也。

讵初五日早餐后,头痛,入内室卧;阅日,请汪晴溪治之,未瘥。初九日,李申甫廉访(榕)来视疾,荐其乡人向晴岚治,亦未见愈;而妾王氏复病。至初十日,病愈沉重,寒热大作;延数医,方皆未妥,力主不药。十六日,节相来,握余手,力任刊刻拙稿、照应后人,坚令坦怀,听其自然;并属勿药!申甫复为遣人走建德延医;阅四日来诊,所立方亦未当,余复谢之。然浸浸渐入膏肓,妾病亦几殆。未几,妾病稍轻,余仍如故;颇自厌其余生。二十二日,病忽退;然瘠甚,大非故吾,将进调养药。二十六日,节相复来,力戒勿药!二十六、七、八三日,雪琴侍郎日一走视。二十九日,叶介唐观察、李储源学博(益林)自六安特来寓中。是月也,仆从亦多病者。朋友最关切,周志甫、汪晴溪、李眉生;在寓照应,则刘个亭、石少楠(启铣)、章子亮(国均)始终无懈志。节相自初十日后,天甫晓,即走价省视;至二十七、八日、始罢。皖省大小官绅宾僚,无论识与不识,皆知余之病矣。八月七日,储源回巴陵,介唐仍留。十二日,病复作,甚轻;尚不觉也。十四日,复病。大肠秘轖,痛倒地,仍复寒热;余不作生望矣。二十二日,寒热复退,则皆自主方药,介唐参酌;而肠秘苦,仍如前。先是,初一日,希庵中丞自六安丁艰回省,资送甚厚;亦间日一遣人来视。郭筠仙观察亦自湘阴来。是月杪,妾王氏复重病数次。仆人萧姓死于寓、外甥李大旺死于汉口、仆人谢姓枒死于辰州;均可悲也。闰八月,肠秘之症得徐雪村(寿)治之,渐轻减。二十二日,病复作。希庵中丞以二十三日奔丧回籍,余亦决计归里;而唐义渠中丞(训方)适来,再三谆留。

九月初一日,义渠具关聘,请主军需章奏、文案,其礼特隆。阅数日,复请余会同马榖山(新贻;山东人,丁未进士)总理营务,列衔马前;辞之,不可。十一日,介唐赴皖南道任;余送之登舟。是日,幞被节署,痔疮又大作,血淋漓不止;手足、两股,干疮复变黄泡。坐卧行动,艰苦异常;终日偃坐一室,温习「四书」。十月,乘舟赴临淮,留个亭照料安庆公馆。是时,久病甫退,疮尚未瘳;冒风霜、涉波涛,犹有忧心。十六日,过大通,痔血渐退。十八日,进三囗〈氵义〉河,泊无为州。二十二日,泊巢县。二十三日,渡巢湖;未出湖十六里,泊。二十四日,泊庐州府城东三里;庐州署守唐鹤九(景皋;桂阳州举人)遣人来迎。二十七日,改陆行。三十日,抵定远县。晚间,大雪。冬月二日,自定远踏雪起程。初五日未刻,渡淮,抵临淮关大营,休焉;各部将领纷纷来见。李恕皆自奉天奉调,挈眷先来此数日矣。此间兵疲饷绝,殆甲天下;苗练逼处下蔡、李世忠阻遏淮河水利,人民流亡殆尽。间有存者,率皆圩寨林立,不知王章为何事;盖亦极难处之地矣。接刘个亭自皖来信,曾相每月发给薪水,令伊代理公馆家事,亦可感也。

是月,邵阳友人周琳圃(秉圭之子)步衢茂才来受学。

是月,苗、李两竖时来纠缠;马榖山等皆听鄙人商量,多方操纵,幸不亵体开衅,然究未能制之也。

成「陈右铭」、「四觉草堂记」、「周志甫哀辞」、「包孝肃画像跋尾」。

二年(癸亥),四十岁(是年,在皖。春,以道员记名简放,并赏戴花翎)。

正月,在营。

二月初,同唐铸吾大令(镜心;义渠之子)谒明陵,返宿凤阳县周述人刺史(灏孙)署中。初四日,应署凤阳府文太守(光)之召,得瞻仰明太祖画像。巳刻,返临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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