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过说完之后房内便再次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何无忌的心里有些难受,是为了难过还是为了龙九?他不知道。谁对谁错?何无忌觉得自己也没法分得清,在他的心里只是有一种莫名的难受和茫然。
难过不再说话,何无忌与李狗儿自然也不便说些什么,房里只有龙九在低声的呢喃着什么,声音很小却带着含混不清的欣喜。何无忌知道这是龙九在祷告,在为他那些死去的兄弟还有他自己祷告,其实不论是大仇得报还是梦魇破除,何无忌知道这对于龙九来说都是一件大事。只是他的仇人真是这眼前的执事难过曾经的布鞋魏思齐吗?何无忌觉得未必,可是他却就是找不出反驳的理由。
龙九的祷告已经结束,转过身来的他脸上两只通红的巨眼里满是狂热的光芒,他拾起刚刚被击落在地的帝王锥,走向了躺倒在地的难过或者说是魏思齐。
这只巨大的帝王锥实在算得上是陈旧而简单,除了锥体上几道古朴的纹饰之外再没有一点装饰,因为它本身就不需任何装饰,锥靠的只是重量与力道,就如几百年前留侯击杀祖龙副座的那一击,无需花巧无需招式,尽力砸下去便是。
而如今,龙九亦已高高地举起了那柄锥,满脸欣喜与狂热,他知道,只要这一锥下去缠绕自己多年的噩梦将就此解脱。他已经不想再等下去了,而且他知道自己也不必再等,因为在这间房里已经没有人能阻止得了他了,龙九没有迟疑,他的一双手臂里已经灌满了元力,他甚至开始在脑海里想像着难过被砸得血肉模糊的样子了。
“身为大燕国廷尉府的堂官,你怎可弃大燕律令而不顾擅自动用私刑呢?”可就在这时一个稚嫩的声音却突然响起,正是何无忌的声音。
“大燕律令?哈哈哈。”龙九突然纵声狂笑起来,“大燕律令还不是为强者所制,刀在谁手,权为谁有,当我们穷困潦倒衣食不继受人欺凌之时有谁与我提过大燕律令?又有谁与我们讲过公平正义?当今大争之世,只有实力方可代表一切!实力便是法律!”
“我也打听过了,你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连武士之途都还未能踏足的废物,你凭什么在这里吆五喝六?等我先灭了这位魏大剑师接下来自然就轮到你了,至于这位太平教的大师呢我想我们俩还得找个机会好好亲近亲近,呵呵呵.”龙九皮笑脸不笑的打着哈哈让人感到更加的恐怖.
“看见没有,枉法、贪婪、残杀无辜、为达目地不择手段,这就是你们所谓的名门正道!”李狗儿一边咳着血一边向布鞋说道.布鞋没有出声,只是一脸羞惭后悔的样子。何无忌也知道自己终究阻止不了龙九,此时此地,再多的圣贤典籍道藏禅经都是虚话,只有实力才能改变这一切.何无忌终于发现自己是真的一无所有.
龙九手里刚才放下的锥此刻又缓缓地举了起来,再次举向了魏思齐的头顶.魏思齐淡定地闭上了眼睛,李狗儿却似在念经,念着一种何无忌听不懂也听不清的古老经文.
眼看着巨大的帝王锥就要落下去的时候,房里却突然响起了“笃笃”两下敲门的声音。
李狗儿的酒店里从来都没有门,就算有的也只是一块污浊不堪的厚布帘子.可是没有门板的门外此刻却偏偏传来了敲门声,而且在这夜深人静的时候,房内四人正感到惊诧的时候,突然门帘子却自行卷了起来,顿时露出了屋外站着的两人和一匹驴。然后便传来了一个小姑娘的声音.“姑姑,你看我可否算个懂礼貌的孩子啊.”正是房外那个粉团玉琢穿着一身红衣七八岁的小姑娘在说话。
她的姑姑此刻正骑在那匹通体雪白的小毛驴上,紫纱蒙面,只露出了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通体一袭青衫身段窈窕,看年纪也就二十多岁的样子.
小姑娘显然是没有看清屋内的情形兀自还在喋喋不休地叫嚷着,“你们此地可是酒馆?我们的酒喝完了需得给我们的驴儿打些酒喝.姑姑,你的这匹千山暮雪的酒量可真大啊,两大皮袋子酒它一天就喝了个底掉,如此去蛮境我们需得备上多少酒啊?”
“千山暮雪?不错啊不错.小朋友,你这匹真的是与万里烟云齐名的那个千山暮雪吗?”龙九两眼放光盯着那匹驴子说道,
“万里烟云不就是大伯家的那匹黄骠马吗?我可是觉得它还没有我们家的驴儿好呢.”小女孩边说边抚摸着那驴儿的脖颈,一脸怜爱的样子.
“不错不错.”龙九一边说话一边也走了出来.手里的那把大铁锥不知何时也放下来藏匿在了身后.
不论千山暮雪还是万里烟云它们都很有名,甚至比布鞋魏思齐、神捕龙九还要远远出名,虽然它们只是一匹马与一匹驴,可它们却是名闻天下的八大神驹之一.在当今这样一个注重修行的世界,人们千方百计追求着力度、速度、高度、硬度等等一切可以强化自身超越别人的要素。而其中的速度更是不可或缺的重要因素。为了达到最快的速度,除了加强自身的修练之外人们便寻找着各种外在辅助,于是在好事之徒的统计评比之下便有了这八大神驹的横空出世.据说这八大神驹囊括了当今之世八匹各具神奇的坐骑。其中有马、有驴、有骡、甚至还有着四不像等奇兽,它们各具异能,或是可以一日千里,或是可以登萍渡水、或是可以登山间如履平地、或是可以跨涧溪如步闲庭。更有人说这八大神驹具有着妖兽的血缘所以它们才能够具有这诸多的异能,可是却从来没有人见过这名闻天下的八大神驹。这一切就如传说中的仙人一样,虽然没人见过但人们都还是相信这是确实的存在。
房内每个人的眼睛都紧盯在那匹驴儿身上.驴子通体雪白配上白银打就的鞍辔笼头更显得神骏异常.一双腥红的眼睛左顾右盼面对四人的注视置若罔闻,只是何无忌却从它的眼底里读出了几分妖异的神色.
“你们倒底有没有酒卖呢?要不是我姑姑受了点伤我们早就到家了.又怎会在这么个连酒都没有的小镇停留呢.”小姑娘满是气恼的说道.四人这才发现,果然在那名女子的青衫上面有着一道暗红的印记,应当是染上了血迹的结果.
“酒自然是有的,要不两位进来坐坐?”龙九满脸堆满了狡黠的笑容,
“叶儿,我们还是走吧,想来这里是没有酒了的.”骑在马上的那名女子应是看出来了些端倪,催促着那小女孩子说道.
“两位姑娘,还是喝碗酒再走吧.”龙九满面热情的说道,
“姑姑,要不我们还是喝一点再走吧?”看着龙九热情的笑容,小女孩有些犹豫起来.
“走吧,你什么时候变得连姑姑的话都不听了呀?”。那驴上的女子历声说道,也许是突然间的心情激荡,突然从那女子的紫色面纱下面溢出了一缕血丝,蜿蜒爬行在她雪白的脖颈之间让人格外的惊心动魄。
“现在要走你以为就那么容易吗?要走也得把驴留下。”龙九历声说道,突然飞身扑向了驴背上面的那名紫纱女子.
“你这是找死.”那青衫女子轻咤一声,信手一招顿时五柄冰剑出现在她腕前,挥手间五柄冰剑便迎面向着龙九激射而去.何无忌虽然不懂武功可是他却一眼就看出这女子的意剑不知比李狗儿要高明出了多少.
眼看着身在半空中的龙九就要被这五柄冰剑给射得洞穿了,谁知却见半空中的龙九突然把一直隐藏在背后的那柄帝王锥奋然扔出撞向了那飞驰而来的冰剑,而他自己却借着那巨锥的反弹之力半空中一个转折扑向了那小女孩.
看着半空中龙九狰狞的面容何无忌瞬时明白了龙九的险恶用心,原来龙九早就意料到自己并不是那名姑娘的对手,他这是想引开那名姑娘的注意力然后抓住那名小女孩进而控制住那名姑娘.
首先传来的是冰剑碰撞在浑铁铸就帝王锥上巨大的碰撞声,然后便是铁锥坠地声以及那少女幽幽的叹息声,“你这是何苦呢?”声音里满带着不解与怜惜.
难过与李狗儿不懂,何无忌自然也不会懂,他们只是在心底里替那名小女孩担心却又无可奈何.
龙九自然也不会懂,他只知道他已经成功的引开了那少女的注意,小女孩就在他的眼前,只需他一伸手,他便可以抓住她,抓住她便是掌控了这一切.
于是,他伸手出掌,掌法里却隐藏着鹰爪的功法,正是廷尉府里锁捕人犯的独门绝技.通过廷尉府里上百年的前辈们不断锤炼,这套捕人的手法最终只留下了七式,可就是这简简单单的七式,一经上身便再难逃脱.凭着这套手法龙九甚至抓捕过比自己武功还要高出了许多的人.因为这七式他已经使了十年练了不下万遍,每一式使出来后对方所有的变化他都熟记于心,他甚至相信自己哪怕就在睡梦里都不会出错.因为这一切已经熟习得就如张口吃饭闭眼睡觉一样理所当然。
他的手掌已经触及到了小姑娘的衣裳,衣裳软软的很滑应当是一种高级的布料,小姑娘并没有动,也许是吓傻了吧,龙九不禁在心里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