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乌台诗案后,于元丰三年(1080年)二月,苏东坡被贬为黄州团练副使。在这里,他写下了千古不朽的名篇《前赤壁赋》和《后赤壁赋》,躬耕东坡,留下了许多佳话。
谪居黄州时的苏东坡,并不认为自己真的有罪。这个时候的苏东坡,心情相当复杂,一方面是充满了对执政者的憎恨,另一方面,因为国家正操纵在一群小人手中,他更加关心国事,更加忧心国家的命运与君主的政治作为,总是想尽办法打听着从朝廷里传来的信息。
这一时期,朝廷政治风云变幻,各种政治势力闪亮登场,远在黄州的苏东坡对国事心忧如焚。
黄州是一个非常偏僻荒凉的地方,与朝廷信息交流不便。为了打听朝廷动向,他既与旧党的故交如滕元发、王巩等不断通信,也与新党人物章淳、李琮等保持着一定的交往。作《代滕甫论西夏书》言边事,又有《答李琮书》为朝廷对西南夷用兵而设谋划策,且作《代李琮论京东盗贼状》等,这些政治上的作为,表明他依然关心政事,依然忧国忧民忧君。
在面临困境时,他依然特别关心神宗的所作所为及思想变化。为了真实了解这一切,他时常通过王巩去了解神宗的动态。
王巩是故相王旦的孙子,亲旧满朝,消息灵通。他本人虽被苏东坡的诗案所连累,远贬南方,但侄子王震却在神宗身边预闻机要,很了解神宗的思想动态。于是,苏东坡就抓住了王巩这条渠道,以得到神宗的一些所作所为,对神宗这一时期的政治作为与思想动向有了整体把握。
王巩《闻见近录》云:
按宋军五路攻西夏,丧师于灵州,事在元丰四年,神宗改革官制,则自三年起酝酿,至五年行下。则拟任苏东坡著作郎,当在四年。
史载神宗拟改官制,除了要正名外,还有借此机会弥合新、旧两党,参互用之的意思,故欲起任司马光为御史大夫,引起宰相王畦的害怕,欲设法阻挠。
王巩又记:
苏子瞻既贬黄州,神宗每怜之,一日语执政曰:“《国史》大事,朕意欲俾苏轼成之。”执政有难色……上复有旨起苏轼以本官知江州,中书蔡持正、张粹明受命,(王)震当词头。明日改承议郎江州太平观,又明日命格不下,曰皆王禹玉力也……王禹玉辄曰:“轼尝有‘此心惟有蛰龙知’之句,陛下龙飞在天而不敬,乃反欲求蛰龙乎?”
由此可见,王畦(字禹玉)袭用李定之流的故伎,屡次阻止神宗起用苏东坡。王畦是个几乎没有什么政见的人,他阻止司马光、苏东坡入朝,未必因为他赞同新党的主张,只是为了保住禄位,不欲局面有所变动罢了。但他的这份心思,被新党的蔡确看穿,加以利用,诱哄他去劝导神宗用兵西夏,如此战事一起,神宗调和两党的计划必被延搁,则王畦的相位可保。在王畦等人的安排下,宋神宗效法唐太宗威震四夷的梦想,便被付诸实施,两次集合军队大举进攻西夏,结果有了元丰四年的灵州大溃,与元丰五年的永乐城大败,丧师几十万,损失不可胜数。神宗之梦破产,痛哭流涕,不得不与西夏讲和。史称,从此以后,神宗便悔悟往事,欲起司马光、吕公著辅佐太子,未及而崩。
苏东坡从这些文字的往来中,看到神宗皇帝对自己的态度,更看到了朝中奸佞小人为保住权位,唆使神宗对西夏用兵,结果导致了国家在军事上的惨败。这使身在黄州的苏东坡,对国事的忧心更加的严重。
除了王震、王巩这条途径外,苏东坡还从多方面去打听朝廷动向,以图搜集到准确的信息。当时正在执政的章淳也是苏东坡的朋友,他与章淳有书信往来,从中也时常获得一些朝廷的消息。
苏东坡虽然身处贬谪之所,忧国忧君忧民的心情并没有任何改变。虽然身遭宋神宗的贬谪,心情还处在最为复杂与痛苦的阶段,但他能抛弃个人的情感恩怨,一心为君主为朝廷为国家着想,忧心国家命运,这种品质是相当难能可贵的。范仲淹在《岳阳楼记》中说:“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这是古代士子不计个人荣辱安危,忧君忧民的高尚情操的写照。苏东坡也是如此,尽管他一生多次受到政治的迫害与打击,多次遭贬,但无论何时,他始终都不以己悲,始终一如继往地关怀社稷,忧心君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