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瞒天(上)
“琪儿,你这是要出去吗?”寻落霞见云琪穿戴齐整,携了长剑,似乎是要出门的样子。
云琪点点头,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算做回答,但微皱的眉头还是透露出了他此刻的心事。他已经仔细研究过了隐门的情报,那四合院中同时聚集了长年在江湖各处游走的四卫,必有蹊跷,更何况那个衣着怪异的女子让他想起了一个人来……他这次去京城就是要一探究竟,证实自己的猜想。
寻落霞叹了口气,语带责备之意:“琪儿,若是宫中有什么事情,也不是事事需要你经手啊!你爹是有意让你及早承担宫中事务,熟悉一下江湖各个门派的背景,但也不是非全由你来不可,他自己也统领不少年了,多一点少一点时间没什么的。如今你妹妹这个模样,还有什么事情比她更重要啊?”
“娘,孩儿自有分寸,您就别操心了。”云琪正想着事,本就焦虑,却不料听得寻落霞这一番长篇大论,心中更是不由得不耐烦起来,开口一句话就顶了回去。
寻落霞万没想到云琪会这么对自己说话,再加之太关心冰之了,急得有点气不顺,“什么叫自有分寸……是你妹妹重要还是其他事情重要?你们现在这个样子,我能不操心吗?”
“娘,您说过相信我的!”云琪积蓄多日的阴郁终于爆发了出来,尽管修养极好,却还是大声喝了句。
其实云琪本无意如此,但为了冰之的事情思前想后,唯恐不周,连着几天熬夜加失眠,心力交瘁,本想自己的家人能够理解自己,却不想听到的是寻落霞的责备之语,难免不悦。
“琪儿……”寻落霞觉得今天的云琪变得有些不可理喻,以前的云琪绝不可能对自己大声说话的。
易穆儿此时已经在门口站了一会儿了,见势头不对,赶忙敲敲门就抢到了云琪和寻落霞之前,“伯母,云大哥他不是那个意思,他也很关心冰之的。云大哥对冰之怎么样难道您还看不清楚吗?云大哥肯定有他的道理,他有事就让他去忙吧。”
“云大哥,你刚才肯定不是故意这么喊的吧?话赶话的而已。”易穆儿这边劝了寻落霞,又马上转身,冲云琪使眼色。
“嗯。”云琪自然也后悔,闷闷地答了一声,“娘,对不起。”
寻落霞听了易穆儿的话,觉得有理,也感自己比平时更容易气急,有些理亏之感,“没事,没事。穆儿,你去送送琪儿吧。”
“好,我送完马上回来陪您。”易穆儿没有推辞,跟着云琪就出去了。
一直走到了门口,两人还是各怀心思都沉默着,直到云琪道了句:“穆儿,还好你今天及时出来化解,不然我真不知怎样向娘解释了。我此去可能需要四五天,最多不过十天,这别宫之事我娘一个人操心不过来,还得麻烦你照看着。”云琪不是存心气寻落霞,但自己又找不到台阶下,幸好易穆儿出现让两人都好下台。
易穆儿摇摇头,道:“没什么的。对了,你出去是为冰之吧?”
“是,有一件事我要亲自去确认。”云琪还是不肯直说,只肯定道。
“我明白了,你去吧,伯母和冰之我帮你照顾着便是了。”易穆儿长叹一声,又道,“如果……你需要力量,不要忘了我。”她愿意给云琪撑下去的力量,这几日来云琪的憔悴她是看在眼里的。
云琪没有再答话,跨上了绝影马,双腿一夹马腹,绝尘而去。此去京城路途甚远,一个折返本需半月时间,但因这良驹可日行千里,云琪又内力深厚,日夜兼程并不是问题,所以时间减少了一半多。
“路上小心啊!”易穆儿直到云琪的身影只如米粒般大小时才回过神来,大喊道,“我等你回来!”
不知云琪是否有听闻,扬了扬马鞭,消失在了易穆儿的视线。
云琪因为心中着急,日夜不停地往京城赶路,一日三餐能省则省,经过城镇时就备了一点干粮和水,以便在路上补充体力,夜晚常常因为抄近路而露宿荒郊野外。就这样一连四日,最后那马儿硬是累得不肯再跑路了,云琪无奈之下知得进城休息半日,找了个客栈喂马,自己也好好睡了个安稳的午觉,振作精神,然后又连夜启程。
第五日黄昏,云琪终于达到了京城。
随意找了个客栈住下,一进房,云琪就拿出了那张地图,并凭着自己的印象基本确定了四合院的位置。
时下已经到了晚膳时分,这种事情不适合在白天干,只能选深夜,但自己已经答应易穆儿最多不过十天,既然事不宜迟,云琪不想再等明日行动,就选定了今夜去探一探那四合院的虚实。
心中有了大致的计划,云琪不再做多想,盘腿静坐在床上,闭着目,趁着中间的空当修为内力。今晚的行动不知底细,或许云琪根本就猜错了也有可能,所以他更要养足体力,以防万一。
夜色渐深,白日的喧闹归入了沉寂,灯火俱灭,正是夜行的好时候。
云琪缓缓睁开眼,平息体内的真气,尽归丹田之中。云琪毕竟少年气盛,难免自负,并没有换上夜行衣,但还是谨慎地带上了平时鲜少使用的长剑。
云琪出师之后,其实最为擅长的不是掌法,而是剑术,只是放眼江湖,能敌者寥寥无几,故都用不上而已。可今夜不用,四卫虽都在自己之下,但四人合力却轻易难敌,还是带上剑为好。
悄悄打开窗户,云琪一跃出窗,悄然无声地落在了客栈后的小巷子里,随即发足急奔,没多久就到了四合院前。云琪曾经来过这里,尽管当时他武功低微,是被风拖着来的,但还是一眼便能识出。
大门是掩着的,并没有上锁。云琪身形一闪便进到了院中,这时入了冬,院中的梅花开得十分烂漫,隐隐有暗香飘来。花香固然怡人,但云琪精神却毫不松懈,深怕一个不小心,遭了人暗算。
“何人私闯民宅?”人未到声先至,以内力传音,却字字入耳清晰,可见其功力深厚,非常人可比。
云琪却不惧,只道:“只怕不是民宅吧!”这话也是运力所发出的,听来竟比先前那人更加的雄厚。
“阁下来此有何贵干?”一个身着玄色长袍的威武男子突至云琪身前,听声音,就是刚才说话之人。
四卫之中,云琪已经见过了三卫,唯独没有见过的就是雷卫。云琪略一思忖,已经猜得对方的身份,朗声道:“雷卫大名在下仰慕已久,今日得见甚感欣喜。在下并无恶意,只是来找一位故人,还望能拜访贵主。”
雷挑眉,怒道:“你我素不相识,这院中更没有人认识你,何来什么故人之说!只怕是托词吧!你到底居心何在?”
这几日来的阴险小人可真不少,多半是一些小门派听到了点什么风声,有的要来探虚实,有的却是想要趁火打劫,落井下石。但今日此人武功和气度都与前人不尽相同,更让雷卫起了警惕之心,只道是个大敌,不好对付。
“在下与其他三卫都曾有过一面之缘,是友非敌,只是想见一见贵主——萧烬。”云琪本就怀疑萧烬未死,今晚见这四合院内戒备森严,虽只一个雷卫,但却是百般阻拦,已经在心中下了定论,索性不再绕弯子,点名要找萧烬。
雷大喝道:“我主人分明已经死了,这举国皆知,你却又来此口口声声要说他,是何居心!我劝你快快离开,否则休怪我手下无情了!”说着,雷已经暗自运气,准备随时出手将云琪“请”出去。
“何必如此?只请让在下见萧烬一面就可,他现在如何?那日傲龙山庄一夜之间变为废墟,不知他是如何逃脱出去的?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在下很乐意效劳。”云琪不明白雷何来的成见和敌意,却压着强闯进去的念头,还是和雷卫尽量好言以对。
“够了!你们这帮人存的什么心思我还不知吗?今天只要有我在,你就休想再往前踏上一步。”雷心想今晚正是主人运功疗伤的关键时刻,可分不得半点神,不管对方是什么底细,都绝不能任其闯入厢房,坏了大事。
云琪双手一抱拳,但听得一声“那就得罪了”,他已经欺身至雷卫右侧,一掌虚招打向对方门面,他不想出手伤人,更不愿意和雷缠斗太久,故想出其不意,攻敌不备,只要甩脱雷就好。
雷却不知云琪所存的心思,见云琪一出手就下了狠招,但云琪直朝自己门面攻来,却是不得不躲。于是雷将身一侧,险险躲过这一掌,尽管云琪这一掌全力做真,但其实若他再与云琪这一掌接近些便能感觉到这掌中所灌注的内力绝不足以伤人性命,无非打晕而已。
云琪就是要雷卫的这一避,看准了空隙,再一个闪身,直夺雷侧身后所露的破绽,发足一跃就想甩开他,往厢房那儿去。
雷见势知自己上了当,连忙一个急转身,也是提气一跃,追上了正在半空中的云琪,作势伸手抓向云琪的后心,将他拖下了几尺,连着急运内力,又出一掌。
云琪被雷这么一抓,又知其后招不容小觑,不得不回身,右掌隔开雷的擒拿手,左手与雷的另一掌对了上去,顿时两人各退数步,一个落到了地上,而一个则旋身一带勉强在假山上站住了脚。
“阁下何必苦苦为难?在下确无歹意,只需请三卫中任何一人出来对质方知。”云琪立定在假山上,还是出言相劝。方才与雷那一掌相对,已经摸出了对方的底子,虽在自己之下,但自己连日来匆忙赶路,身心难免疲惫,若是僵持不下,对自己可是极不利。
雷却不管这些,只想着能拖一时是一时,更何况他认定了云琪要加害萧烬。这也怪不得他,因为这些日子造访这里的,都是这类人。“花言巧语!”雷清啸一声,一跃上了假山,对着云琪就下杀手,掌中劲力加到了十成,掌掌劈向云琪的要害。
云琪自知不妙,雷以掌法闻名江湖,掌力刚劲无人可比,再加之其多年仅仅钻研掌法一门,更是出神入化,若与其硬碰,就算最后能胜,必然也讨不到好处去。眼下只有避开其长,不比掌法。
长剑出鞘,隔挡开了雷的掌风,纵是雷卫的掌法再凌厉,也不过血肉之躯,怎能硬接刀剑这种锋利之物。云家时代所习都是双锏,而且是代代传于长子,但云琪自幼与父母失散,师承别处,练的却是精妙剑法。
“好剑法!好剑法!”雷屡次想要出掌相逼,却又不得不回手放住云琪的剑,剑峰所指都是人身要害,分毫不差,弄得雷卫一时无法,只好只守不攻。但雷心思简单,更是个痴武之人,即便对方是敌人,眼见剑法精妙,也是忍不住连声夸赞。
“谬赞了。”云琪闻言一笑,剑招不停,心中思量着如何尽快脱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