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她看得心虚,生怕她猜到我的真意,不敢望她,只拿眼移到她的嘴唇,心里还在急切地盼着,盼望能得了她亲口的同意。
只等来了母亲一口叹气,我张嘴还待再说,外面突然有了声音,一会儿,便有小丫头进来,她飞快地看了看我的脸色,竟在脸上露出一点畏惧,再恭敬上前行了礼,禀告道:“红叶姐姐!有大少爷屋里的青兰姐姐、大小姐屋里的青丝、二少爷屋里的青柔姐姐、三少爷屋里的青竹姐姐、三小姐屋里的青杏姐姐、四小姐屋里的小莲姐姐来看姐姐,还问着红叶姐姐身上可好些了,可能让她人们进来说说话,也好为姐姐解些疼痛?”
听到这小丫头嘴里报出来的名字,可让我的头有些痛了起来,母亲不知府里的这么些人,我可是知道的,几个青字打头的丫头,那可都是当年夫人的得意大丫头,放在儿女们身边贴身侍候的,只那个四小姐还太小,派的是个与她年纪相仿的小莲,这一下,除了二小姐的青桃,我心知原因,那是受罚了,张府里几个有脸面的丫头可是全齐了,难怪这个小丫头有这样的神色,大概在猜我为什么会这样的重要,有这么多主子的挂念吧,倒难为她小小年纪,是个有眼色的,什么都不问,还口齿伶俐地说得无比清楚,我本不太注意这个丫头,常在外面做些小杂事,禁不住让她上前,微抬起身子向着她问话道:“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几岁了?”
她见我嘶哑着喉咙还要发问,脸上带了喜色,恭恭敬敬地答道:“婢子叫禾玉,今年9岁,是厨房里张大贵的小女儿,去年才选进来的。”
我一听明白了,这是个家生的丫头,难怪举止还算稳妥,她父亲张大贵是个老实的,在厨房里不太出头,难怪这样好的一个女儿,不能为她挣个稍体面的职位,我观她一张小脸干干净净,眼睛长得狭长,一笑就见喜气,我心里便有些喜欢,但面上不露,只淡淡地吩咐了她去外面传话,替我谢了这些人的好意,教她回:我才醒,没有多少气力,现在又睡了过去,辞了这些人。
禾玉得令出去了,我向母亲望了一眼,发现母亲微微颌首,似在赞我如此处理甚好,我松了一口气,对母亲笑了一笑,却牵动了脸上的一块淤青,疼得我要叫了出来。
母亲见状,急得脸上变色,大概是要拿手来替我抚去疼痛,高高地举着双手,却发现实在没地方下得手去,眼泪就又要滚落下来。
我不能出言,相劝母亲,心里更郁结得厉害,手便习惯地摸向怀里,空荡荡的感觉让我愣,昏倒前的遭遇一幕幕重新过来,我才想起,我的小红叶,是丢了的,现在我躺上床上,还不知什么时候能起得来,让母亲替我去找?可不是个好的主意,我才开始后悔刚才把人全部给打发了,身上疼痛,心里也痛了起来,我的小红叶,就要这样丢了?
我过起了一段最悠闲的日子,有小丫头侍候,有大夫日日来看诊,有各人不断来看望,我让禾玉守着,一般都用各样借口挡了去,但是在第三天早上,一阵嘈杂的声音在外响起,我听见禾玉在外高声喊着:“二少爷来了!”
我顾不上回应母亲诧异的眼神,手忙脚乱地收拾起自己来。
“小乌龟可算是能见人了?日日这样地躲着,能躲得几时去!”大大咧咧的声音,带了一丝唯恐天下不乱的口气,不正是那促狭的二少爷?
我正要拿笑脸去对了人,却听了他的那句“小乌龟”便有些着恼了,嘴一动,刚要反讥过去,又听外面报道:“见过三少爷!”就有温和的声音响起:“你红叶姐姐可好些了?起身没有?”
那二少爷已开了口道:“三弟你快进来吧!一个小丫头而已,还有什么避忌的?”
门帘一掀,一个人进了来,带来一身早露的气息,夹杂着一丝的汗味,却正是那温文的三少爷,想是早练刚结束便赶了来。
他先向我母亲行了一礼,母亲连忙避开,开口让坐,脸上还带着一丝掩不住的探究。
“娘亲!”母亲脸上神色太明显了,我坐不住,不由娇声喊着,让她收敛一点子。
没见过我撒娇的样子,这两个少爷想笑又不好笑,都拿古怪的样子对看一眼,让我更加不好意思,脸上渐渐发烫,想是有些红了。
“大哥让问问,你身子可好利索了,还有哪里不好的,可再去请大夫来瞧!”三少爷见我不自在,开口问道,
我一向对这大少爷有一种莫名的惧意,他的一句大哥如同一剂冰凉的药下到我身上,让我渐渐安心。
“对!对!红叶!你的膝盖可好些了?听说伤得不轻!”二少爷才想起问问我的伤,生怕我生气似地急问道。
他这一问不打紧,我只觉得这两个人的眼睛,肯定是盯了我的脚看了,那热力连被子也要透了进来,我的脚都有些发热起来。
“多谢三位少爷来看视,红叶好了很多,还请少爷替老妇谢了府上各位,说起来还是红叶的不是,给府上添了这许多的麻烦!”还是母亲懂我的意愿,连忙上前,语气肯切地道了谢,又有意无意地拦住人。
两人不好再呆,又问了几句,才辞了出去。
夫人也日日派了人来问着,让我们无比地感激,本是我犯了错的,却被夫人这样的带过不计,更重要的是,夫人接了母亲在我身边,有母亲亲手喂了我吃喝,亲手给我擦洗,我有话就能母亲说,高兴了可以逗了母亲说笑,不高兴了还可以腻在她的怀里,这日子过得比正经主子也差不多了,但几日下来,连母亲都笑我被养得太过娇气了,越大越像个小孩子,但她怎知,我是不愿再去想那日的遭遇,也不原去追究哪些人得了怎么样的处罚,也不再存心劝母亲搬家,不刻意去想远在京城的姐姐,我小心翼翼地过着安闲的日子,只愿就这样与母亲在一起撕守着,不去碰触那如同伤口般心事,日日拿撒娇撒痴来转移了注意力,只在夜深人静时,任由翻乱的心思涌来,不知如何按捺,躺在床上,睁着一双茫然的眼睛,用力握着空荡荡的双手,仿佛握着自已空荡荡的心。
幸而天气不算热,伤口都能顺利愈合,再有两日的休养,我已能扶着桌椅慢慢站起,母亲不好长住在此,再三仔细地叮嘱了我,竟向夫人道谢,辞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