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我靠着船壁微瞌上眼,养精神,一直在打瞌睡的中年男人突然凑了过来问道:“小娘子是去哪?”
我吓了一跳,小声道:“回老家过年。”我神色极淡,摆明了是不想跟他继续攀谈。
男人继续问道:“小娘子是哪里人?”
别过脸装作没听见他的话,男人见我无意攀谈,讪讪的又坐了回去。
一路无言,船停在吴州城外的陇河边,下了船再步行百十米就进吴州城了,此时已经是暮色苍茫,城郊外散落的民居炊烟袅袅,几个孩童围着一株巨大的榕树在追逐嬉戏,我加快脚步,要在天黑之前赶到旧宅,五六年没回来,也不知道破败成什么样子了,就怕被人住了去。
吴州城内繁华依旧,街道还是那个样子,店铺还在那个位置,甚至卖的货物都没变,我有些恍惚,自己好像回到未嫁人之前的光景,只不过是像往常一样的贪玩晚归,爹娘还在家等着我吃晚饭。
六年没回故里,近乡情怯大抵就是我此刻的心情,越接近心底越忐忑,虽然早已是一所空宅,下意识里放佛还觉得家里有人,父母还在那里住着,还是我离开时的模样。
走了近了,宅子内居然有灯火,斑驳的红漆大门敞开着,原先摆放的两尊石狮不见踪影,庭院内空荡荡的,那些爹爹生前极喜欢的花草也不知去向。
我心头狂跳,此时天色已经全黑,会不会是爹娘知道我要回来,所以回来见我……
一步一步极轻的迈进前厅,冬儿挥着短短的胳膊,伊呀呀的叫着,我轻轻覆住他的嘴,将他伸出襁褓的胳膊放了进去,天气冷,可不能冻着了。
越走越深,宅子里只是有灯亮着,却没有人的说话声,我心中惊疑,也知道人神之论不可信,可是心中还是隐隐有些期盼,耳边除了冬儿不时的咿呀声,再无其他声音,可是明明又点着灯!
前面的那栋小楼是我的做姑娘时的闺房,透过楼上的窗,露出晕黄的烛光,隐隐有人声,我悄悄站在墙角下,竖起耳朵仔细听,是个男人的声音,一直在说话,可是又没人跟他对话,我心中害怕,寒毛倒立,僵着身子又听了会,这才听清了,原来是读书声,那个男人在读书。
既然是人我就不怕了,蹬蹬上了楼梯,一把推开房门,放眼看去,屋内原先的装饰都已消失不见,空荡荡的四壁有些寒酸。
房中桌前坐着一个清瘦的年轻男子,正满脸惊惧的睁圆了眼看着我,微张着嘴吓的话也说不出,我上前几步,大刺啦坐下,本来就是我的房间,我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面无表情的审视着他,年轻男人被我毫无遮掩的眼神看的有些脸红,轻咳一声道:“请问姑娘是谁?这么晚怎么会来这的?”
我将怀中的孩子换了姿势抱住,道:“你见过谁家的大姑娘抱着孩子的?”
年轻男人如梦初醒,忙道:“小生看走眼了,大嫂不要见怪。”
叫我大嫂?!我有那么老吗?刚想发作,看他那副紧张兮兮的可怜模样,想想还是算了,站起身在房间里走了一圈,漫不经心问道:“你怎么会住在这?这是你家?”
年轻男人站起身有些无措道:“惭愧,小生是进京赶考的的,路过这里,见这所宅子空着,就自作主张住了进来。”
我看了他一眼,继续道:“你胆子可真大,你可知道这里是谁住的地方?也不怕半夜有鬼把你给吃了!!”
年轻男人笑道:“大嫂这是吓唬我,神神道道的哪有这些,我从来不信。倒是你是谁?天色这么晚,来这里做什么?”
“我啊——我是这座宅子的主人,怎么不信吗?爱信不信,你住的这个房间就是我出嫁前的闺房。”
年轻男人吃惊道:“大嫂说笑的吧,附近的住民说这所宅子空了六年了,宅子里的人早就死光了,好像的犯了什么大逆不道的大罪被诛了九族。”
大逆不道……
我忍不住要哈哈大笑,真是好笑,大逆不道……到底谁才是大逆不道的忤逆人,真正大逆不道的那个人好好坐在龙椅上统治着属于他的朝都。
“大嫂你笑什么,怪,怪渗人的……”
止了笑意,上下看看他,道:“喂,你叫什么名字?”
年轻男子拱手作揖道:“小生姓刘,单名一个雨,表字连成,家中排行老三……”
“停,你是哪里人就不要说了,我也没兴趣知道,我想知道的是,你住在这里几天了?是不是一直住在这间屋子?”
“…六七天了,小生觉得这栋小楼很是雅致,就住在这了。”
我将桌上的烛台端到床边,一指门口:“你今晚睡去别处,我也不是小气的人,其他空着的屋子你随意挑间,这间小楼物归原主。”
男子迟疑道:“可是……”
“可是什么?”
“大嫂说你是这个宅子的主人,有什么证据吗?而且我听说这个宅子是当年首富花家的宅子,花氏一族早就被诛了九族,怎么可能还有后人传下……”
我皱着眉将他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看了又看,刘雨被我看的有些羞怯,低着头,躲开我扫视的眼神。
口气有点冲:“你爱信不信!!我要睡了,出去,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把孩子轻轻放在床上,拉好被子。
“你怎么还不动?想干什么?”
“不是的,这栋宅子里就这个屋子有张床,而且床上的被铺还是,还是我的…”
汗颜……
嘴硬道:“那你去客栈投宿,反正这个房间我今晚睡定了!!”
刘雨脚动了动,却没离开。
“怎么不走啊你!我话说的不够清楚吗!?”
刘雨红着脸小声道“…我身上的银子不,不多了,如果去客栈投宿的话,我就没办法到京城了,路费不够……”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住进荒了六年的花府呢,一般人是不敢的吧,他胆子也够大的。
想了想从袖袋里掏出几块碎银子递给他:“喏,拿去吧,住一晚是够的。”
刘雨摆手满脸肃色道:“君子不受嗟来之食,我堂堂一个读书人怎么能无缘无故的要你的银子,况且我也不认识你。”
我嗤笑道:“对,你不认识我,所以自作主张住在我家!爱要不要,睡门口吧你!!酸的慌!”
我作势要脱衣,刘水一见我的动作,慌里慌张冲出了房门,楼梯踏的咚咚响,脚步声停在楼梯下,过了会,又听刘雨长叹一声,说了句什么,脚步声走了出去。
我轻笑一声,酸不拉几的书生!!
原来那张雕花的檀木大床不知道到了谁家,也许被毁了也说不定,这张竹制的小床不知道是哪个好事的人放进来的,进来的时候,我大略看了下,整个宅子里除了大大小小的空屋子,几乎什么都没有了,有几扇橡木打做的门也被卸掉了,只要值点钱的东西都被搬的一干二净。
轻轻拍着冬儿,哼着轻柔的歌调,哄他入睡,自己却没有丝毫睡意,以后的打算我还没想好,我不想说成为像我爹那样的巨富,有钱人,也没那么大本事。
起码的我要让我娘俩不能饿肚子,我要让我的冬儿有好的生活,不能因为没有爹就过的比别人家的孩子差。
女人认真起来做的事情未必会不如男人!
请假,最近有事,两天后更文,小骆很是惭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