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昭仪你起来吧!”
“谢圣上。”
“贵妃赐的酒你既然不喜欢喝,那朕再赐你一杯,你可不要不给朕面子哦?”
于妙仪赶紧抢道:“我喝我喝,不论是圣上赐的还是娘娘赐的我都喝!”这回她可不敢再自称臣妾了。
沈楼看着于妙仪边咳边喝下第二盏酒,原本对她的一点怨怼也烟消云散。她们一同进宫,一同被封赏,一同被皇帝和贵妃当作取乐的对象,其实她们命运相连。
但于妙仪可不这么想,只见她边咳边笑边道:“圣上只偏袒我一人可不行,圣上还没有赐沈才人酒。”
“对,对,来沈才人,朕也赐你一杯!”
沈楼笑着接过酒盏,边喝边咳呛下泪。
当晚,沈楼就被安排为皇上侍寝,这是梁贵妃的安排,尽管吴慕仁百般劝说,梁贵妃依然不改其意,“她们一个城府颇深,一个娇憨可人,任何人处在我这位置也不可能把一个专攻心计的人安排在圣上身边,本宫不知你那一套言论从何而来,以后莫再提及,否则当心被冠上妖言惑众的罪名论处!”
沈楼沐浴在水汽浓郁的澡池中,池上轻烟钦绕,旁边站着侍女,面无表情地等待并服侍着池中的新贵人,她们也许并不明白首次侍寝对一个皇宫里的女人意味着什么,或者她们是明白的,却因为看多了皇宫里妃嫔们的浮沉,所以才显得这么冷漠而淡然。
沈楼是羞怯的,她尽量将身子沉入水汽氤氲的池里以躲避她自以为的探究的目光,她太快乐了,她把侍女的面无表情也当作是艳羡的恭维,她太雀跃了,她就要成为皇帝的女人!
她曾是一个村姑,她曾卖身为妓,她还曾杀过人,她的一生早该完了,可今夜她却竟要成为皇帝的女人,并且达成她从女孩到女人的重要蜕变。
沈楼感到难以言喻的幸福,有谁能找到比皇帝更高贵更有前途的夫婿?在她的村里再也没有谁比她嫁得更好了。
是夜,皇帝沉沉睡去,沈楼蜷在皇帝的身边将身子缩成一团。很疼,火辣辣的异样的疼,她不知道是否女子的初夜都要经历如此的疼痛与坚忍,但她却觉得无比失落,难道令天下女子都为之向往的洞房花烛夜竟是如此一番光景?
她想起她杀掉的那个苍老的男人,在那一片喜气洋洋的红色的背景里,无限放大的是他那变态一样的狰狞面孔,皇帝的表情并不狰狞,还很兴奋,他吃了药之后的异样神情却根本不像她的夫君,那探究的审视的贪婪的面孔像极了果园里采摘果实的农夫,他将她从树梢狠狠扯下来迫不及待地疯狂踩跺,致使她对他生出一种难以名状的恐惧。
沈楼看着皇上沉睡的苍老面容,不禁想起进宫那一日大雨倾盆中宋子砚年轻俊朗深情的脸,倘若她当初没有选择进宫而嫁给了宋子砚,洞房花烛夜的情形会不会有所不同?
她不能在皇帝身边安寝到天亮,尽管她多么地希望能立即好好歇上一歇,睡上一觉,可是她不能,这是宫里的规矩,她不敢逾越,她撑着酸痛的身子爬起来穿衣,眼泪扑扑簌簌扑了一脸,她赶紧伸手擦去,唯恐给人看见了酿成祸端。
赵玄在皇帝的寝宫外面守着,他经常这样守着,等待半夜里将受了圣上恩泽的娘娘们送回寝宫去。这是建朝时太祖吸取前朝教训而订立的规矩,目的无疑是为了督促当朝的每一位皇帝不可贪恋美色而误了朝事,也在无形中维护了皇后的威仪,因为只有皇后是唯一的,只可惜每一任皇帝宁可独睡半宿的空床也不肯与皇后同塌而眠。
赵玄将沈才人迎了出来:“恭喜沈才人,贺喜沈才人!”
沈楼微微一笑,脸上掩不住的疲倦,“谢赵公公。”
赵玄上前扶住沈楼,“沈才人当心。”沈楼也伸出手去,由赵玄牵引着跨出了宫殿的门槛。
坐上了华丽的车撵,沈楼才对赵玄道:“自进宫以来多蒙公公关照,沈楼感激不尽。他日自有厚礼奉上以答谢公公提携之情。”
赵玄佯作一脸惊惶,“奴才不过是在尽奴才该尽的本分,怎敢要娘娘的厚礼?”这个沈楼与霖熏殿的妖怪有莫大的关联,他可得把她伺候好了,她有妖魔撑腰必然得势,而一个得势的女人的记恨之心无疑是可怕的。
“赵公公言重了,这是沈楼应该做的。”
“不敢,不敢。奴才已经厚颜受了令尊大人的重礼,可不敢再受娘娘的赏赐,否则真是天理也难容了。”赵玄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块折叠方正的白绢递给沈楼,“这是令尊命奴才捎给您的家书。”
沈楼神色怔忡地接过,“你见过沈……我爹了?他可好么?”
“令尊看起来身体健硕而且精神抖擞,简直是好得不得了,请沈才人不必挂心。”
沈楼握着来自宫外的家书并不感到亲切,只觉得过往的生活辽远而模糊,一切都恍若梦境,故叹口气道:“我觉得很累,我们走吧。”
“是,谨遵才人吩咐。起驾!”
侍从提着灯笼在前面开路,车撵向沈楼的住处驶去。此时的皇宫几乎都已经沉睡了,只有这一路车撵伴着空中的残月与微弱的星光,在皇宫漆黑的甬道里寂静而行。
回到寝宫没睡几个时辰就被外面的吵嚷声弄醒了,极度困倦而不能歇息的痛苦简直是无法形容的。沈楼苦着脸起身,佯装笑脸迎出门去,外面已经堆满了花花绿绿的赏赐,除了皇上的赏赐以外还有皇后的,贵妃的,还有其他妃嫔们或派人或亲自送来了礼品,沈楼擎着笑一一答谢,礼盒林林总总堆满里厅里所有的桌案。
于妙仪也来了,她盛装而来并且神情亲热:“恭喜姐姐获得圣上的恩宠。”
沈楼见了于妙仪不禁觉得有些愧疚——自己与于妙仪一同受封又没有她品阶高却先得了圣上的恩宠——于是迎上前去亲切道:“妹妹你也来了?真是没想到。”
“没想到什么?以为我会伤心,会嫉妒?”于妙仪甜甜一笑,脸上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前几日是我不好,没来由的闹脾气,你可别怪罪我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