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云都里有人逃出来了……”
小清乾走后,和玉恭转身看见那张纸鹤说完话后自燃而留下的点点灰烬,脑中突然想起这么一句关键句来。
云都……这个和她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的地方……
既然玉圭石与云国之都有如此大的关联,那么从云国之都下手是不是就会找到点有用的信息呢?糟了,早知道刚才应该向小清乾问问关于云都的事的。那么在这里乖乖等小清乾回来?和玉恭心想着。传说中的“天上方一日,地上已一年”到底有没有科学根据啊?那个银色男子说的7日期限到底是用哪个算的?看那小清乾的小胳膊小腿,这么一会子也应该不会跑多远的吧。这么想着,她二话不说,马上向小清乾的方向追了出去。
然而,事实证明,猜想和现实的差距是巨大的,别看小清乾只是小胳膊小腿,它们运作起来,那效率也是巨大的。这不,当和玉恭追出乾墟殿后,只见四下里白茫茫一片,别说是人,便是鸟影也不见一只。她心下焦虑,慌乱中寻着路就走,兜兜转转,然后,当她意识到的时候,早已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四周白茫茫的一片,隐约听见有流水潺潺的声音,再往前走,不多时,便见前方有一条河流,斗折蛇行,左右伸延向远方。银白色的太阳光落在河流上,粼粼的波光夹杂着五颜六色的色彩,远望去,那河流就像是不同季节的不同花朵开在了同一个时刻,同一块地方。等到她走近河流,这才看清一直从河岸边铺陈到她脚下的,是一种长得和“小草”外形相似,但是通体莹白几近透明的植物,踩在脚下,松软得如同层层棉絮叠垒在脚下。而那条河流的水清澈得几近透明,河床底下积满了拳头大小的五颜六色的鹅卵石,这样,就不难联想出她方才从远处看这河流时为什么会呈现出那么多色彩了。奇怪的是,在这河流的岸边,突兀地长着一棵树,繁茂的绿叶缀了满满一树。
就在和玉恭向河岸边走去,靠近那棵树时,突然有一股巨大的拉力把她拉向那棵树的树顶。甚至是,在她的大脑还没来得及酝酿出“我要尖叫”的指令之时,她已经感到自己背部触到了树干粗粝的表面,睁开眼,眼前看见的是一张精细而俊美得几乎是艺术的面孔,她眼前的男子身着一身紫色的衣裳,纱制的衣裳随着乌黑的长发无风而动,他年轻的面庞稚嫩中带着些许成熟,狭长的凤目微微眯起,牢牢地钳住和玉恭的眼神,这更衬得他眉间的朱砂痣更加妖冶。那男子右手扯着她身上道士袍的衣领,左手撑在她身后的树干上,身子禁锢着她,令她动弹不得。
“凡人,连可以令人起死回生的子息草都不知道,随意践踏,你又是怎么来到仙界的?”那男子语气不善地问道,黝黑的眼眸牢牢盯着她。
“对……对不起。可是……我是一醒来就在仙界了……”和玉恭也想不到自己的脚竟然如此“幸运”地踩到了品种这么珍贵的植物,心中颇觉惭愧,连忙道歉。
那男子似乎没听进她的话,只是很认真地盯着她的脸,仔细打量了许久。忽然,他的右手一把松开她的衣领——
“你在做什么!”令和玉恭没想到的是,那男子竟一把拉开了她的衣服,没等到她来得及擎住他的手,那男子已经把她塞在衣服里面的玉圭石拉了出来。
“这是你的?”那男子抓着玉圭石,仔细看了许久,终于开口问道。
“这当然是我的。”和玉恭脸色一黑,从那男子手中抢回玉圭石,重新塞回衣服里,并拉好身上的道士袍。
“唔……看来我找到你了。”那男子放开和玉恭,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末了,他竟突然笑了,问道,“你说,你有什么愿望?”
“啊?”和玉恭愣了愣,竟有些跟不上那男子的思维。
而就在这时,有两个人的说话声从远处传进了他们耳朵里,而且越来越近。和玉恭转头往树下看去,看见两个男人正往树下走来:一个身着一身黑金色铠甲,乌发,浓眉,半张脸几乎被胡子覆盖住。而另一个是一位银须银发的老者,他一身青白色的宽袖长袍,手中拿着一杆拂尘。那个穿铠甲的男子在前面大步走着,似乎是想甩掉他身后的老者,而那老者则仍旧孜孜不倦地跟着他。
“元帅,这次可是天庭大会,您不去……不合适吧?”银须老者追着那穿着铠甲的男子说道。
“哼,有什么不合适的,玉帝不是把我的一半兵权分给二郎神了吗?”穿铠甲的男子不服气地说道,“怕是他早就想削我兵权了吧,用得着用一个小小的云国之都来做借口!”
“哎哟,元帅,我的天佑元帅,您可千万别这么想!这次的事是真闹大发了!”那银须老者急道,就差扑上前去捂住那天佑元帅的嘴了。
“嗤,”天佑元帅不屑道,“不就是几个学会飞的凡人么,用得着和他们一般见识。”
“咳,哪儿止啊。元帅您是有所不知啊。天庭若一直对那些凡人学会飞的事耿耿于怀,早就在一百多年前就灭了他们了。只是他们尚算安分守己,玉帝怜其也只是些走投无路的可怜人,遂一直对他们很宽容,”那银须老者的语气突然变得严肃起来,“但就在五日前,云都竟派出大量军队下到凡间,并无故杀死3个凡人。尚且,他们制造出的法宝实在是太可怕了……”
“哦,难不成他们的法宝会比我们神仙的更厉害?”天佑元帅皱了皱眉,问道。
“那也不是……只是他们的法宝非常邪门,我根本感觉不到他们的法宝有任何法力存在,而且杀伤力非常强,”银须老者忧心道,“先前天庭派出的二十万大军对云都连攻五日,竟久攻不下……实在是匪夷所思啊……”
“那么,天庭就打算消灭他们?”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云都实在是太危险了,天庭是不会允许那些妖孽继续存在的,何况他们似乎还有侵吞凡间的野心……”银须老者叹了一口气,然后继续缠着天佑元帅劝道,“元帅,这件事非同小可,您就别耍小性子了,快去天庭吧,啊?”
“真是啰嗦!”天佑元帅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他忽然自己走开去。他走了几步,发现那银须老者居然还没粘上来,便转过身不耐烦道,“还不带路?”
“啊?哦哦!那我们走吧,元帅。”银须老者这才反应过来,赶紧跟上天佑元帅。二人走出树荫后便腾云飞走了。
和玉恭愣愣地僵在树上,脑子里在艰难地消化着方才二人说过的话:这么说仙界要消灭云国之都啰?那么未来的云国之都还会存在吗?如果不存在了,奥凯利呢,玛丽安呢,约翰夫国际魔法学院呢?是不是都会不存在了?
这……这怎么可以!
“他……他们在说什么?”和玉恭看向身边的男子,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这个人……不,眼前这个,也是神仙,那么他必是知道些什么的,“他们是说,天庭要消灭云国之都吗?”
“嗯……这个我也不太清楚,”那男子挠挠头,不痛不痒地回答道,“就是听说天庭似乎要发动100万大军全灭云国之都。”
“什么?!全灭!”和玉恭不可置信地吼了出来,“云都到底做了什么罪大恶极的事?你们可是神仙,怎么可以做这种……这种不可理喻的事!”
然而没有等到男子回答她的问题,他竟突然贴近和玉恭的身,单手捂住她的嘴。
“别出声,又有一拨人来了。”他贴近和玉恭的耳朵压低声音说道。
和玉恭扯下男子的手,然后透过树叶的缝隙往外望去,看见一胖一瘦两个男子正沿着河边向上游这儿走来。其中一个身板高瘦纤细,乍一看上去就像一个文秀的读书人,似乎刮一阵风就能把他顺便捎走;而另一个长得很“圆润”的家伙则长着一张圆盘脸,一个大红鼻子几乎可以和麦当劳叔叔媲美,所幸的是他的眼睛不算小,这就使得他与某种动物在外形上有了些微的差别。再仔细观察他们身上的衣服,虽然脏脏破破的,但是还能辨认出它们本来的样子:他们的衣服呈黑蓝色,裤子上有许多小口袋,腰上鼓鼓囊囊地挂着许多小袋子,胸前的铠甲黝黑发亮,闪着金属的光芒,他们头顶的黑色金属圆帽还带着挡风玻璃。
“难道是云都的……”和玉恭看着他们的装扮,突然想起瀛凤渊的军队。
“累死了!”那胖子看见和玉恭他们隐藏的那棵树,嘴中吐了一口粗气,指着树对瘦子说道,“戴澈,我们赶紧的,到那棵树下休息一下吧。”
“也好,”那叫戴澈的瘦子点了点头,说道,“对了,郑刊,顺便把飞行器拿出来充充电。”
郑刊与戴澈来到树下,他们先从腰中摸出一个三个手掌大小的金属圆盘,然后把它放在阳光下,这才走到树干下,倚着树干坐着,正坐在和玉恭二人脚底下。
“爹的,累死我了!想不到这不周山竟通到这样一个仙境。”郑刊抬头望了望树顶,他的眼睛正对上和玉恭的双眼。和玉恭愣了愣,以为他看见她了,没想到郑刊的眼神只是停留了一下,又若无其事地低下了头。他转过头凑近戴澈耳边低声问道,“喂,戴澈,你知道那女人是什么来头吗,怎么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却这么厉害?”
“你这脑袋是猪脑袋啊,这种问题能问出口的吗?”戴澈猛一拍郑刊的脑袋,训道,“那女人是都将军(云都最高军事掌权人)的幕僚,又和普家走那么近,她的身份能说出口吗!”
“我管她是哪路人,反正能救云都就是好人!”
“你这猪头,有心思在别人背后说三道四,还不如祈祷她赶紧赶过来吧!要是她被不周山的那些怪鸟撂倒了,你我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对哦!哎哟,愁死我了!不行,我坐不下去了,”说着,郑刊从地上跳起,刚走两步,又返回,在戴澈面前来回踱步,“爹的,要是我等一下又拖那女人的后腿怎么办……哎哟,急死爹了!”
“喂,我说郑刊……你这猪头,别老在这儿晃,你消停一会儿行不!”戴澈不耐烦地吼道。
“我偏不!我心烦,我心急!我就是不爽那帮不开窍的臭神仙,凭什么无缘无故派兵围攻我们云都!”
“就是就是,”这时,戴澈也一跃而起,激愤地应和道,“我们云都自创立起来,和仙界一不搭边二不搭调,一直河水不犯井水的,他们凭什么无缘无故就突然出兵来攻击我们!”
二人相视一叹,一起来回踱着步,一边还不停地望向他们来时的方向。
“哎,戴澈,那五个从监狱里逃出去的人到底是什么来头,王犯得着为了那五个人把云都近半的军队全派出去吗?”
这句话刚落下,便响起一声“皮肉激烈相击的声音”。
“哎哟!戴澈,你打我干什么?”
“你笨啊?王哪里是为了那五个无关紧要的逃犯?”
“不是?那是为了什么——你又打我!”
“我不是打你,我是提醒你你的脑子在这儿!你忘啦?那五个逃犯还把普家的二女儿普若玉给劫走了,至今下落不明。”
“啊——就是传言说追求我们王的那个普家二女儿?”
“就是她。”
“普家虽说是皇亲国戚,但只是为了一个二女儿就让王派了半个军队下到地面寻找——是不是有点小题大做了?不合常理啊。”
“喂,不要想这个了。猪头,看那边是谁。”戴澈忽然又猛地一拍郑刊的脑袋,指着他们来时的方向激动地喊道。
“哎哟,我的姑奶奶,你终于出现了!”郑刊顺着戴澈指着的方向看去,乐得差点跳了起来,无奈他本人体积实在太大,即使跳起来也看不出他“蹦了一下”。
郑刊和戴澈二人奔向前去。只见那女子身材高挑,头戴金属头盔,穿着和郑刊戴澈二人一样的装束。郑刊和戴澈二人拥着她来到树荫下坐着。
那女子摘下头盔,棕色的长卷发随之散下,披在肩头。
当和玉恭看清那女子的脸——那张熟悉的,有着柔和但刚毅的线条的瓜子脸,令她激动得身子一倾,“啊”的一声就栽下了树,正好砸在玛丽安身上。
“谁!”郑刊和戴澈惊得一下子从地上跳了起来,“刷”地一下从腰间拔出枪,指着和玉恭的后脖子。动作整齐划一,甚至连郑刊这样“圆润”的身材也能如此迅速地作出反应,实在令人惊讶。
和玉恭丝毫不在意她后脖子黑洞洞的枪口。她双手发颤地撑在玛丽安的脖子两侧,然后缓缓抬起头,看着玛丽安熟悉的面孔,一时间竟泪流满面。
“玛丽安……”
当玛丽安看清是和玉恭,她紧张的神经骤然放松下来。她举起手温柔地擦掉和玉恭眼角的眼泪,柔声问道:
“怎么哭成这样,是不是受什么委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