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幽深的树林深处,
皎洁的月光在地上洒下一片斑驳的光影。光影与黑暗交错处,是一团静静燃烧着的篝火堆。顺着篝火堆看去,只见一只足有一层楼高的,通体长满白色羽毛的,像鸟不像鸟像龙不像龙的,脑袋上还窜起一团幽蓝色火焰的物体蜷伏在地上。而在那庞然大物的腹部,枕着和玉恭、玛丽安、奥凯利、普方和扶苏(蒙恬那家伙据说要去招呼招呼自己的部下去了,暂时留在上郡)。
夜色静谧,除了噼啪轻响着的火苗,还有轻微的鼾声和呼吸声在空气里震荡着。
和玉恭夜不能寐,她侧身面向躺在她旁边的玛丽安。玛丽安棕色的卷发披在她的肩上,橘红色的火光在她的侧脸投下一片阴影,她长长的睫毛在此时仿佛拉扯得更长,宛如她和她之间交织得长长的记忆。就在和玉恭略有所思地看着玛丽安的时候,玛丽安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然后,玛丽安睁开了她的双眼。
“怎么,睡不着吗?”玛丽安轻问道。
和玉恭点点头。
“玛丽安,你可以和我说说云国之都到底是个怎样的国度吗?”和玉恭想了想,随口问道。
“云国之都啊……”玛丽安回答道,她的目光移到被树叶遮挡住的天空,嘴角忍不住翘起来,一脸的向往,“她是一个梦。在这个梦里,你可以在云端飞翔,可以到月亮上看看嫦娥,可以看见来自各个星球的奇形怪状的的外星人。那里没有饥饿,没有战争,那里,是一个真正的的天堂。”
“那为什么像这样的天堂会对你如此不公呢?”和玉恭立刻张口问道。
“虽然天堂称之为天堂,但人始终是人,这就是人性。”玛丽安回答道。
“你说我是云国之都仅剩的最后一位王储,但是……若是人们的生活都很幸福,我又有什么理由去推翻一个合格的君主呢?既然人们已经拥有和平而幸福的生活,我又以什么样的身份去扰乱他们的生活呢?”和玉恭道。
“你说得很对,”玛丽安听见和玉恭的回答,明显愣了愣,随即点头道,但是她又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眉头皱了起来,“但是……事情似乎还没有那么简单……”
沉默。
夏夜的凉风一阵一阵地拂过树林,树叶一时间沙沙响成一片。和玉恭忽然感到一阵抵不住的凉意。
“玛丽安,介意和我说说关于弗朗郁的事吗?”和玉恭再次开口问道。
“其实,他是我的未婚夫……”玛丽安听见和玉恭的问题,呼吸一窒,她犹豫地看了看和玉恭身后正在“熟睡”着的几个人。而后她忽然悠悠一叹,回答道,“我和阿郁本来同是云都太院的研究员,他专攻魔咒研究,我主攻时政和魔法。后来我被选为太院院长,负责新生五位王储的教育,终还是没在结婚礼堂上出现……就在我被任命为王储导师的仪式上,云都发生叛乱,我护着你逃到地面上,可是却不小心把你弄丢了……我在寻找你的过程中遇见了丹顿·威尔福德院长,在他的帮助下,我险险躲过了云都的追杀。后来……唉,后来阿郁竟进了都将军(云都最高军事长官)门下,而后一直就未停止过对我的追捕。”
“追捕?”和玉恭眉头皱了起来。这个弗朗郁难道是0号神经在某处打了个结吗?从他的眼神里,她可以看得出来,他对玛丽安的爱甚至不比玛丽安少,可是为什么别人带给爱人的是宽容和成全,而他能带给自己的爱人的却是伤害呢?“我不明白,他若是爱你,为何却又要对你赶尽杀绝?”
“他……”玛丽安深叹了一口气。
风冥突然出现在奥凯利身前的半空中。
“主人,十里之外有大批人马正向这里奔来,据我感受到的气息,带头的人是弗朗郁那小子!”
风冥的声音无疑相当于晴天里突然炸开的一道惊雷,众人一下惊醒跳起,就连一直乖乖当“枕头”的夜也睁开了眼睛,他眨着那双大得像拳头的泪汪汪的眼睛,炯炯地盯着和玉恭。众人相互对视一眼,先下立马会意:
奥凯利右手向着火堆的方向一扬,转眼间,烧得正旺的火堆就消失不见了。普方和扶苏转身去解拴在树干上的马缰绳。
“阿郁到底是怎么逃出来的?”玛丽安问道,眼睛不由自主地扫向奥凯利。
“我哪能知道?”奥凯利皱眉道,有点烦躁地接过普方递到他面前的马缰绳。
“见鬼!他逃出来便罢了,但他是怎么搞到这么多兵马的?”普方骂骂咧咧道,翻身上了马。
“别问了,赶路要紧。”和玉恭拿到自己的马后,翻身跨上马。夜看见和玉恭上了马,似乎是要走的样子,便赶紧起身抖了抖羽毛,随后化成一道光影,隐到和玉恭身上的玉圭石里。
众人趋马赶了两天路,于第二天傍晚到达了秦始皇车驾停留的沙丘平台附近的一座小县城里。
在这里,他们和普方安排在这里的负责协助普方刺杀赵高的特种兵一小队接头。
“好了,你们就送到这里吧,免得穿帮了。”普方整整头盔,其下是一张与弗朗郁一模一样的脸。
“魔法印在你身上只能维持1个小时的时间。”奥凯利好心提醒道。
“我懂的。”普方转身就要跨上马的时候,他的手却被扶苏一把抓住。普方回头困惑地看着他。
“这次,让我去。”看见普方眼里的困惑,扶苏再次重复道,“让我去。赵高祸乱朝纲,这点我知之已久。但我身为大秦的公子却不能除之以平民愤,我一直深以为愧。而此番赵高更是公然违抗我父皇的诏命矫诏杀我,于情于理,铲除赵高之事,当我为先,请普兄弟成全!”扶苏说完,放开普方的手,往后退了一步,向普方深深做了一揖。
“不行!这件事我计划已久,若是临时换做你来做,我恐不能成事。”普方深深地看着扶苏向他弯下的背脊,心中一时感慨良多。但他略一思索,坚定地回答扶苏道。
扶苏直起腰来,看着普方,咬咬牙,继续说道:“普方兄弟,我明白你不忍黎民受苦的拳拳爱国之心,但我身为我大秦的公子,一不能为百姓除去祸国之佞臣,二不能尽孝道服侍我父皇。我知道刺杀赵高这件事必定非常凶险,甚至有可能被士兵杀死。况且我是秦朝的大公子,他们有可能会估计我的身份而不杀我。如今我就只能为兄弟你做这点事,难道你都不能成全我吗?”
扶苏说完竟突然矮身跪下,普方吓了一跳,急忙伸手扶住扶苏。
“我扶苏上跪神明,下跪我父皇,今天我跪普方兄弟你,请你务必成全我!”扶苏坚定地说道,任是普方怎么使劲都一动不动地跪在地上。
普方深深地看着扶苏,突然放弃拽他起来。他环视众人,突然苦笑一下:“看来我这个局外人倒是多管闲事了。”这时,普方卷起袖子,从手臂上取下一个滑如流水的魔法印,他取下印子的瞬间,他的脸变回了普方的脸。普方拉起扶苏的右手,拉下衣袖,把印子贴到扶苏的手肘上。
“多谢普兄弟成全!”扶苏看着手肘上的魔法印,面上一喜,答谢道。(站在旁边的和玉恭看见的可是“弗朗郁露出喜悦的表情”——这对于一个习惯了看弗朗郁“阴狠或是面无表情”的人来说,显得极其别扭)
“皇帝的车驾守卫森严,所以你只能一人进去。杀了赵高之后,我的人会在周围接应你,你得靠你自己杀出来。”普方交代道。又仔细叮嘱了他几点注意事项。
扶苏点点头,然后向每个人都作了一揖,这才跨马飞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