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夜宴之后，也过了有七八日的光景了，新年临近宫中各处的忙碌自不必多说。想必是燕晟瑞身上的伤也好的七七八八了，竟没有再传召与我，我也乐得轻松自在，泠雪居的一切由羽墨打理我自是不用操心的，每日闲来无事忽的想起现代的DIY面膜，忙忙的让初夏帮我寻来鸡蛋，面粉等物，就那东珠南珠的珠钗步摇也拆了好些个，拿那上等的珍珠硌了面子，搀在蛋清之内细细的搅拌均匀，又死拉活拽的拉了婉荷来给她的脸上，手上涂了，一连几日却是光滑细腻了不少。
“你这丫头，才几日不见又在做什么幺蛾子，把皇上赏你的那几根珠钗步摇都祸害完了，过些日子除夕大宴的时候你戴什么，是不是赶明再让皇上赏你更好的。”我这边正捣鼓的不亦乐乎，就闻慕瑶忿忿的声音传来。转头一看，蛾眉倒竖，一脸愤然之色的慕瑶走了进来。
“慕瑶姐姐来啦，快坐，初夏还愣着干嘛，上桂圆茶。”我放下手中的东西，笑呵呵的说道。
“我再不来你这妮子连这绯烟宫都要给拆了，拿那上等的南珠硌面子，亏你想的出来。真是十足的败家子，皇上统共赏了你多少头面首饰，经得住你这么祸害的。”慕瑶坐下，一脸的责备。
“姐姐怎么知道的？恩？初夏，你这个小蹄子学会告你主子的状了，看回头我不收拾你。”见前来上茶的初夏躲闪的眼神，我威胁道。前几****拆珠钗的时候这丫头就一副痛不欲生的表情，几次出言相阻，无奈我正在兴头上谁说也不听，所以这丫头跑去慕瑶那里搬救兵了。
“你也别怪初夏，要珍珠面子只管打发人去尚药局取就是，何苦拆自己的首饰，平时看着挺伶俐的人儿，这事上怎么就犯浑了。”慕瑶一脸的恨铁不成钢，又复说道：“你捣鼓的那东西似乎真有效用，我看婉荷的肤色确实好了不少。”
“柳姐姐说的是呢，这蛋清拌了珍珠面子，虽说黏糊糊的，但几天下来确实光滑了不少。”一直坐在一旁的婉荷也开口说道。
“只是，只外敷还是不够的，春蕊拿来，这里是我向张太医讨来的两张药方，这张是为驻颜嫩肤的，这一张是生发乌发的，回头让雨竹给你抓来，还有这个，”慕瑶说着又递过一包东西道：“这是从尚药局拿来的上等珍珠面子，又细又均匀，可不比你自个捣鼓的差。”说罢又剜了我一眼。
“嘿嘿，还是姐姐想的周到，妹妹我让姐姐见笑了。”我少不得陪笑的说道。婉荷也只管在一旁抿嘴偷笑。
“妍充媛晋位份，新封了吴采女，宓儿婉荷你们可都送去贺礼了？特别是婉荷，吴采女究竟是从你这里出去的，你这个主子的礼照例要比别人的重才是。”慕瑶说道。
“柳姐姐说的是，婉荷几日前已经亲自打点了，叫雨竹送去了。”闻言婉荷的脸色白了白，但仍旧得体的答道。
“婉荷，我知道你心里不痛快，但是要记得，小不忍则乱大谋。”我安抚的拍了拍她的手道。
“恩，宓儿你呢？哦，我就不问了，羽墨那么稳妥的人儿自是都给你张罗好了，你就安心当你的甩手掌柜就成了。”瞧慕瑶嘴上虽是凌厉，可那眼中却是满满的笑意。
“慕瑶姐姐，你变了唉，什么时候这么得理不饶人了。我只是不惯这些人情应酬罢了。”我佯装惊讶道，其实，在这宫廷斗争里任何人都变了，慕瑶，早就不是那个柔顺温婉的女子。
“哼，怎么说的都是你，罢了，随你说去吧。”慕瑶无奈道。
“你这是做什么，把眼泪收了，也不怕主子瞧见。”殿外传来小柱子刻意压低的声音。
“怎么回事？谁在外面？”我扬声问道。只见小古子和小柱子俩人应声进殿，看那小古子两眼红红的样子，显然刚才哭过的人是他了。
“小古子，怎么回事？好端端的哭什么？”我狐疑道。
“回禀诸位主子，奴才没哭，只是刚刚风大吹迷了眼睛。”小古子一幅浓重的鼻音说道。
“大腊月的，哪来的风沙，小古子，还不说实话是吧，那小柱子，你来，你说！”见两人刻意隐瞒的样子我不禁有些急了。
“宓儿，莫急，听这俩奴才怎么说。”慕瑶见我有些急了忙说道。却见二人慌忙跪下，磕头不迭。
“主子息怒，主子息怒，奴才说，奴才这就说，今儿一早，奴才听到消息，尚膳局的小孟子在自个房里上吊死了。留下一封遗书，说是夜宴投毒弑君之事是他一人所为，把这事全都揽在自个身上了。奴才和那小孟子是同乡，知道他大字不识几个，连自个儿名字都不会写，怎么会写这遗书呢。一定是有人故意所为，让小孟子做了替罪羊啊。”说罢不禁呜呜的哭了起来。闻言，我大惊，在座的慕瑶婉荷俱是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究竟这个雷还是落下了，小孟子，泪水模糊了我的眼睛。
“羽墨，是这样么？”我哑声朝闻讯而来的羽墨道。
“回主子，奴婢所闻也是如此的。”羽墨平静的回答道。
“究竟是我害了他，想必这事情发生之前，就已经想好了拿他抵罪了吧，不然好端端怎么会在御膳里动手脚。”我接过慕瑶递过的帕子，拭泪说道。虽然我预料到过程，却未想到这抵罪之人竟然是他。这因想必是我夜闯凝香阁时就种下的吧。
“这小孟子公公也算有情有意的，虽说他此刻含冤而死，宓姐姐也不要太过伤心了，小古子，这小孟子还有什么家人在？叫人拿些银子捎出宫去，也算是我们的一份心意了。”婉荷说道。
“没用的，这弑君犯上是要诛九族的，就算有家人怕是也连累了没有好下场。”我幽幽的说道。
“那就找个稳妥的人儿，使些银子好生敛葬了吧。小古子，这个事情就交给你吧，你和小孟子是同乡别人问起来也到是同乡情谊。你们都先下去吧，婉荷你也先回去。”慕瑶闻言在一旁插话道。
“奴才替死去的小孟子谢过主子，谢过柳主子和邹主子。”小古子忙不迭的磕头谢恩，随后拉了小柱子等人退出殿去。
“婉荷就先告辞了，明日再来看宓姐姐，柳姐姐你要好生安慰一下宓姐姐。”婉荷告辞道。
“我省的。你去吧，记得那两副汤药要按时叫雨竹抓来给你吃。”慕瑶不放心的嘱咐道。少顷，众人都纷纷退去，这内殿只剩我和慕瑶二人。
“傻丫头，事到如今你还没看透么？这**之事不是你敬她一丈她就会对你礼让三分的。**的女子哪个不是用尽了手段想尽了办法去博宠，这红墙绿瓦的宫殿就是我们这些女子的金丝笼啊，一入宫门深似海，都道是做天家后妃有享不尽的富贵荣华，他们何曾晓得，**根本不是人待的地方，这些经过惨烈争斗活下来的女子，哪里还算的上人。今日这冤死的孟公公不过是这宫里万千冤魂之一罢了，你也不要怪婉荷说话直，宓儿你太看重感情了，那些人晓得你的软肋，知道对付你身边的人要比直接对付你能让你痛苦，所以，今儿是跟你有一面之缘的小孟子，明儿说不定就是你身边的小古子，小柱子。宓儿，看开些吧，何必继续执着呢。”慕瑶苦口婆心的劝道。
“如此，慕瑶姐姐看得比宓儿通透多了，宓儿真真儿自愧不如。”我含泪笑着说道。
“宓儿，你常道因果循环环环相扣，种什么的因得什么的果，我们已然成了那些人的眼中钉肉中刺，我们又有什么过错呢？只不过比那些人年轻貌美，能让皇上多瞧上两眼。而因此连累的小孟子他们又有什么过错呢？只不过是帮了我们，成了那些人不愿意见到的事情。这世上的事情不是单凭是非对错就说的清的，宫中之事更是如此了，如果真的有报应，那那些人应该遭到的报应比我们早的多吧，只是看我们有没有命活到那一天了。”慕瑶冷冷的笑着，眼眸中尽是暴戾的血腥，我从未见过如此的她，她已经真真正正的变成**中的女子，而我，我不由得暗自叹了一口气，自小受的教育没有办法让我把人命视为草芥，把身边的人都当成棋子一般。
“姐姐所言，宓儿记下了，宓儿会自己斟酌的。”我微笑的点点头。
“如此甚好，那我先回了。”慕瑶见我展颜，亦是放心的笑了。唤来春蕊，回清芷榭不提。
送走慕瑶，转身，映入眼帘的是七重遍绣萱草的帐幔，“虞子衿，最终我会不认得自己，但即使那样，我也要活下来不是么？那么就让我在这心底留一个地方给你，给最初的我们。”走上前去，一一放开揽帐的玉勾，帐幔纷纷散落，遮住射入的光线，遮住渐行渐远的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