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嗒、滴嗒。
宫闱之中的铜壶滴漏声让睫毛微微眨动了一下。微扬的嘴角含着如花的笑靥,长长的发丝在睡榻边缘自然的下垂。缓缓睁开了眼睛,睫毛仿佛湖岸边摇曳的芦苇,风华绝代。
“小主,您醒了,要不要传膳?”我坐起身来,羽墨走上前来为我披上一件藕荷色绸锦薄衣。我摆摆手,看着羽墨侍立在旁一脸恭敬的样子,扬声问道:“初夏呢?今儿怎么是你进来侍候?”
“初夏姑娘在小厨房给小主炖银耳莲子羹呢。”羽墨顿顿又继说道“小主是否嫌弃羽墨愚笨,自打羽墨被分到这泠雪居,小主边一直要奴婢在外间干些杂事,衣食奉茶的近身差事一概只吩咐初夏姑娘,从不假手旁人,羽墨不知何事惹恼了小主,奴婢愚笨,还请小主明示?”说罢直挺挺的跪下,静静的等待我的回答。
我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起身扶起羽墨道:“并非是你惹怒了我,只是不想因为我而使旁人迁怒于你罢了,初夏是我的陪嫁,只因这一条便使她险些命丧黄泉,这深宫之中有人单单不待见我,见不得我的宠。我也没有那么高的心气儿,只巴望平安清净的度日便好,所以,羽墨,我是不想害了你。”住进这泠雪居已有十余日了,刚刚入住的那****便遣散了原本按例分给我的内监宫婢,现在泠雪居内,只有初夏,羽墨,小古子并一名唤作小柱子的内监侍候,虽是说并不合规矩,但罗昭仪那里巴不得我一个人孤老宫中便点头应允了,而初夏自从上次的事情之后便变的安静沉稳起来,而这名唤作羽墨的宫婢和那叫小柱子的内监却是跪了求了我才留下的。
“小主为奴婢着想,奴婢怎能不知,自从听古公公所讲小主对待奴才的态度奴婢便知道小主是真的待我们这群下人们好,奴婢贱命一条死不足惜,只求小主给奴婢一个侍奉左右的机会,请小主成全。”羽墨含泪又复跪下说道。
“罢了,那****和小柱子求了我才留在这泠雪居的事这阖宫上下想必早就传遍了,你起来,我有些饿了,去传膳吧!”“奴婢谢过小主,奴婢这就去!”羽墨朝我磕了头,满脸喜色的领命去了。
我紧了紧身上的薄衣起身踱到窗前,此时依然是日暮时分,只见那天际尽头布满绚丽的红霞,映得这天地间都染上了这层色彩,回身望去,这绯烟宫泠雪居虽是偏僻至极,鲜有人迹,但这陈设却是分毫未缺。从正厅到我所安寝的内殿七重遍绣萱草的子菱撒花帐用白玉镶金的帐钩子揽住,卧榻前设一架苏绣洛神图的素绉缎的屏风,紫檀为架上面依次嵌着八宝彩石,屏风的顶端被雕琢成连生贵子的图样,中间镶着一颗琉璃彩珠,只是这连生贵子,我自嘲的笑笑,看来罗昭仪亲自过问这泠雪居的陈设真是煞费苦心,连那卧榻都是贵重的黄梨花木遍雕桠枝葡萄和福增贵子图样的,只是,卿本无意,随缘去·····
“回禀小主,凝香阁的婉荷小主来向您问安,小主是否要见呢?”小柱子的声音传来打破了我的思绪。
“哦,先带她去正厅奉茶,我换了衣服就过去。”小柱子见状知道我要梳妆,便唤了羽墨来,便领命去了。这凝香阁的邹氏婉荷是这绯烟宫中的另一名小主,位份是七品御女,想必是家中无权无势未能贿赂那些有头有脸的内监宫婢便被分配到这绯烟宫来,如今这宫中住了我这个比她位份高的宝林,她便每日从德妃娘娘那里回来之后对我亦是晨昏定省甚是本分,待我如同那一宫主位一般。而我在罗昭仪一句“宓宝林修身养性要紧,平日里没事就不要踏出泠雪居了。”就变向的免了我见人的机会,不用每日晨昏定省我倒也乐得轻松。
约莫半盏茶的功夫,我已穿戴整齐,因为不出门便只着一袭家常的月白色素面宫服,只懒懒的用根玉簪子挽了个坠马髻,不施脂粉,便扶了羽墨向前厅走去。“嫔妾邹氏见过宝林小主,小主吉祥!”见我自内殿出来婉荷忙起身向我行礼
“婉荷妹妹多礼了,翠梅赶快扶你家主子起来”我朝上首的圈椅上坐下“都说了好多次了在我这儿不拘这个理,还不快快坐下!”“是!”婉荷低声应道,朝那下首的椅子上坐了,却没说那些礼数周全的语句,我点点头,当真是孺子可教。“婉荷妹妹,可曾用过晚膳了,今儿可巧我这里正传晚膳呢,若不嫌弃,便留下来陪我一起用膳吧。”
“宓姐姐爱惜赐饭,婉荷哪有推辞的道理,如此,便依姐姐罢!”说罢又朝侍立在侧的翠梅说道“去,把前些日子我糟的鹌鹑拿些来给宝林小主。”翠梅领命去了。
“回禀两位小主,膳已摆在东花厅,请两位小主移步!”初夏上来说道。“那妹妹,咱就走吧!羽墨,翠梅不在,就由你服侍婉荷小主!”我吩咐道,羽墨点头称是,我便携了婉荷向东花厅走去。待我坐定,只见那圆形雕和合二仙图样的水曲柳木桌上,依次摆放着,虾爆鳝,西湖醋鱼,家常豆腐,蜜汁火方,清炒菜心,蛋花汤,那香气袅袅只觉让人食指大动,初夏拿来素日我用惯的木箸,见正手执银箸的婉荷投来讶异的眼神,便笑笑说道“素日里用惯了的,倒叫妹妹笑话了。”我深知这宫内嫔妃们在日常的饮食中担心有人投毒加害,所用筷箸都是白银质地,而我却执一双木箸,不得不让婉荷惊讶。
“宓姐姐哪里话,姐姐为人心胸坦荡,倒叫妹妹好生佩服,只是,恕妹妹多言,这阖宫上下都知姐姐是冲撞了那一位才如此,所以,妹妹还请姐姐多加珍重。”“妹妹所言,我记下了,只是妹妹还请快些用膳吧,不要辜负了这满桌的佳肴。”我朝婉荷笑着说道。便示意羽墨上前为婉荷布菜,初夏亦上前来为我张罗,东花厅里静悄悄的,只有偶尔银箸碰触瓷器所发出的细小声响。
一时用膳完毕,翠梅也回来了,回禀说已将取来的糟鹌鹑送至小厨房,我微微颔首,又叫小柱子又奉上银耳莲子甜汤,那银耳炖绵软,口感甚是柔和。进了一些甜汤后,婉荷便向我告辞,我也未曾虚留,便叫羽墨代我将她主仆二人送了出去。看看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摆摆手拒绝了初夏的跟随,只身一人来到院中,此时一天的暑气已经散的差不多了,有风吹来竟带着些许凉爽,抬头望去,天幕低垂,星辰惨淡,竟如若我此刻的心境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