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足睡到下午四点,我终于彻底精神了,洗澡,上妆,拎包,然后风姿绰约地去地摊上吃饭。
吃过饭,步行去书店买了一些书,然后又开始摇曳生姿地走回家。路过楼下的咖啡馆,我迟疑了一会儿,然后大摇大摆地走进去。
那个位置空空如也,我远远地看了一会儿,然后走过去坐好,向陌生的小眼睛的侍者要了一杯冰凉的卡布奇诺。对着即将陷落的太阳,我除了会神,勺子在咖啡杯里碰撞出声响,轻灵的声响,衬托地我很寂寞。
入夜,我便又施施然回了自己的蜗居。找了两张恐怖片看到半夜,再倒头睡去。
生活恢复到我从前的轨道,说不长好,也说不上不好。失去了邵华哲,总让我觉得有一点遗憾,因为没有精神寄托,所以觉得空虚。
偶尔和周鹏一起吃饭,我们俩竟然成了朋友。很多过去的事情心照不宣,即使明了自己的内心比经历了所谓的爱情然后再发现自己的真心会更让人幸福。
我喜欢周鹏的不装腔作势,周鹏也喜欢我的坦率,所以做朋友最好。
周鹏把我给的那个编辑部认同我激情的写作,说与上一期所表现出来的风格不一致,格调过于放纵和颓废,让我重新写过。他的态度很坚定,所以我立刻显示的谦卑。我是那种在饭碗面前一鞠躬的人。
秋天将近,我要添置很多衣服,所以我需要很多很多的——钱。
周末安琪约我逛街。我自我斗争了两个小时才决定勉为其难的同意,我们两个风格不同,她买衣服贵的要死,而且全都是那种摆明了要穿给男人看而不是自己舒服的类型;而我恰恰相反,喜欢就买了,价钱越低越好。
我先说好,上午帮她拎包,中午他请我吃必胜客。她欣然同意。
买了五六件之后,她冲到首饰专柜看首饰。我对此兴趣缺缺,站在三米以外的地方四处张望,然后看到了赵俊朴的背影。
我没有移动脚步,就倚在柱子旁边看着他。他在一堆女人的饰品中埋头挑选,他对面的服务员认真的把每一件戴在自己身上展示,然后从服务员的微笑程度上来看,可以知道,赵俊朴不仅在赞美货物更在赞美女人。这个色狼,不知道是在买东西还是买笑。
我低头噗嗤一笑,然后走到安琪旁边表示自己要去洗手间。
等我回来后远远看见安琪正在跟赵俊朴聊天。这真是一个尴尬的时候,我远远地站着,不想走过去。斜睨过去,我看到赵俊朴发现了我,然后他有礼地跟安琪告别,向门口离开了。
我们努力的把彼此当作路人甲。
这样很好。
吃午餐的时候,安琪神秘地对我说:“你猜我刚才遇到谁了?”
“谁?”我嘴里含着披萨问。
“赵俊朴。”安琪继续说,“他买了一个胸针。女人的东西,你猜会送给谁?”
“能送给谁?”我不想猜,这不是我所喜欢的话题,我宁可致力于消灭我眼前的披萨。
“当然是他爱的那个人。”安琪笑嘻嘻地说,“我很奇怪,这个男人连我的追求都不答应,会爱上一个什么样的女人。”
“我不关心。”我实在不想在享受美食的时候讨论这个话题。“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宁可听听你和周鹏的故事。”
“我们?”安琪耸耸肩膀,“不太清楚,这次我很矜持。”
“为什么?”我很好奇,她一向对自己感兴趣的男人穷追猛打。
“是他先开始的,我自然让他把本事施展完。”安琪向我抛一个媚眼。
爱情,是男人与女人的较力,对于男人来讲,永远不知道女人会在爱情上讲究输赢。不过也说不上,太计较输赢的女人,有的时候反而得不到爱情;不计较的,更是如此。所以,适度这个原则,真是远远高于实践的理论啊!
我的第二稿仍然没有得到编辑的满意,编辑对我拍了桌子,威胁我如果写不出来可以不写,没有必要浪费他的时间。我很奇怪他态度的突然转变,前恭后倨也很可怕。
“徐老师,我很想知道为什么你对我的态度有这么强烈的转变。”临走出门去,我终于忍不住这样说。
“转变?”他轻蔑地看着我,“我可没有觉出我和从前有什么不同。”
“那么,”我笑着说,“可能是我过于敏感了。”然后我昂着头,骄傲的走出去了。
但我心里很不平静。是周鹏吗?周鹏不想让我写了,所以故意让编辑来找我的麻烦?我知道怀疑自己的朋友是不应该的,但是,像我这样的心理阴暗的人,总会有这样的小人之心的怀疑。
我不想打电话给周鹏求证。
但不久周鹏打电话给我。“马拉,徐编辑说你的稿件不能按时完成。”
“在努力修改中。”我苦笑。
“你要尽快。”周鹏的态度有点强硬,虽然语气还是温柔的,“一般我不驳编辑的面子。怎么了,你和编辑之间有不愉快吗?”
“有一些。”我不知道该怎么表述,“算了。我会努力的。”
“马拉。”周鹏迟疑了一下,然后才说,“可能因为我,我对他说你不是我女朋友,像对待其他作者一样就好。”
“这本来应该如此。”我笑了。
“徐编辑是一个有年纪的人,可能处事与咱们不大一样。”周鹏继续说。
“好了。”我打断他,“作为普通作者,我也应该学着跟编辑打好关系。我已经开始做这个选题,我会努力做好。”
“谢谢你马拉。”周鹏的语气很诚恳,“我担心你会误会我,我不想失去你这个朋友,无论在工作上有没有合作。”
“我也是。”我报以同样的真诚。
挂断电话后,我加倍认真的修改我的稿件。然后第一时间发给徐编辑。同事我昧着良心,写了一封言辞华美的阿谀奉承之词发过去,表示了对自己的认识非常深刻,向徐编辑学习的地方怎么也学不完之类。
无论怎样,第三天,我收到周鹏的短信,我的第四稿通过了。我不禁擦汗。
为了庆祝,我决定周末出去玩一天。
早早起来,带上相机,我兴冲冲的奔向城市的各大公园和游乐场。我有一个很好的主题,我想拍家人。
中秋到来的时候,我一定要弄一组写团圆的照片。
游乐场人山人海,几乎全城出动了。孩子和家人,情侣与同学,只有我孤身一人。我举着相机寻找我想拍的画面。
秋风微凉,阳光灿烂,无论如何,这真是一个好天气。
从前边的山洞里走出来三个人。男的背着一个八九岁的女孩,女的举着饮料,凑到男人的嘴边喂他喝,画面非常唯美。我急忙拍下,连拍三张,拍到第四张的时候。我的手停住了。
那个男人的脸正对着我出现在相机的视野中,我认出是赵俊朴。
我呆呆地站在那里,任凭拿相机的手垂下去。人群熙攘地在我面前走过,我却只能看到赵俊朴扭头微笑着和背后的小姑娘说话的样子。
他们正向着我走过来,就在距离还有三十米的地方,我们两个的目光穿过人群相遇了。
我听到他叫我:“马拉?”
声音很小,或许根本没叫,但是我却听见了。
我转身跑开。像逃脱什么一样,拼命的跑,直到自己没有力气。
我停下来,惊慌地转身,我害怕赵俊朴会跟来,但是,扭头张望,没有他。人群依然热闹,我对于他们没有任何意义。我突然有点失落,开始嘲弄自己的自作多情。
对于赵俊朴,我也只是一个路人,所以,又怎么会因为一个路人的离开而追过来呢。
我坐在旁边的台阶上,忍不住嘲弄的大笑。我不知道我怎么了,突然觉得自己很傻,因为一个陌生人而逃跑,难道不是很傻吗?
晚上回家,我整理那些照片,赵俊朴一家三口的照片赫然出现在电脑屏幕的时候,我竟然不知道该不该删掉。
画面真的很温馨,每个人的表情都很好,以赵俊朴左侧的脸为中心,两个人目光齐聚在那,赵俊朴带着一个淡淡的微笑,但甜蜜从从眼角泄露出来——那是我从未见过的表情,因而陌生到连拍三张都没有意识到。喂饮料的女人面容白皙而柔和,头发挽着,发丝飞扬,第三张领子露出来,别着一个玉兰花别针。
我把电脑关掉,去洗澡。——我从来不知道自己这么傻,真的。我竟然曾经相信赵俊朴说的话是真的。
但不管怎样,这件事,应该本来就和我没有任何关系。
难道不是吗?我这样反问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