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这个东西在这个世界上究竟存在吗?它究竟只是一种荷尔蒙的莫名其妙的分泌,还是确有其事,存在于人深深的灵魂之中。它对于我来讲,究竟是必需品还是奢侈品。它对于漫长的人生来讲,究竟是调剂还是如同五谷杂粮一样的,一日不可缺少。
我,不能回答自己。
我,开始恋爱了。
我这样打电话告诉安琪。安琪惊讶的瞠目结舌,半个小时后,她从她的屋子里飞到了我的屋子里。
“从我费尽心思追求赵俊朴的时候已经开始了吗?”她愤愤不平,“我被你们俩合伙耍了吗?”
“不是。”我诚实回答。
“从实招来,你从什么时候开始爱上他的,不是赌咒发誓说不会吗?”安琪充满了听故事的兴趣。
“我以为你会生气。”我很诧异安琪的态度。
“生气?为什么?”安琪的表情看起来比我还诧异。
“不是你爱的人吗?”我这样说。
她哈哈大笑,“天下一切适合结婚的男人都是我爱的人。”她摆摆手,然后继续问,“说重点。从什么时候开始爱的。”
“不知道。”我继续诚实回答。
“那怎么确定是爱呢?”安琪好奇地问。
“不知道。惦记吧,关心吧,心神不宁吧,又害怕又想走近的感觉。”我笑着,说着我自己也不大明白的话,看着更加困惑的安琪。
“我们讨论爱情,讨论的有点老了。”我耸耸肩膀。“总之,如同他所说的,我会试一试吧。也许。”
不知道为什么,在说这些的时候,我感到有一点不安。
但安琪却非常高兴,仿佛恋爱的人是她。
傍晚的时候,我站在窗前,凉凉的晚风吹过来,安琪正在洗澡,而我则在出神。
我脑海里想起的是一个我已经忘了太久的男人,我一直把他放在记忆的旁侧,承认他曾经存在,但是却不敢触碰。
那个人曾经告诉我什么事爱情,告诉我怎样肝肠寸断的等待,告诉怎样****绝望,告诉我怎样放弃,告诉我怎样忘记。我曾经最美好的和最痛苦的,都是他给的。
我记得在紫藤花架下,他笑着的样子,我在他面前,局促的不知道该怎样放置自己的手。
“会一直爱你,所以,不能离开我,无论我做什么也要相信,你只有我。除了我,别的男人都是粪土。”他这样要求我。
我相信了。
爱情,他说的,是一种奇怪的情感,是一种乐意承受的负担,是疼痛着的幸福。
我相信了。
我相信了太多的话,不去思考,而只是相信。用我年轻的全部热情去爱和信任。直到有一天知道被欺骗。
赵俊朴和那个人一样吗?我这样问。
风穿过我的头发,没有人回答我。
晚上十点半左右的时候,我和安琪都窝在床上看杂志,我的手机有短信。
打开看,是赵俊朴的,我迟疑了一下打开。上边只有一句话:“在干什么?”
我愣住,我一向讨厌这种没话找话的问法,但这次,我却决定回答:“看杂志。”
“我在想你说的话。”他回短信。
“我已经忘记了。”我回信。这样发短信太浪费钱了。我决定多写几句。“我要睡觉了,别发了。”
“那是我听到的最让我安慰的话。马拉,明天我们见面吧。我想见到你。”他继续发短信。
“知道了。晚安。”我把手机关掉。
“你这样做不对啊。”安琪似笑非笑地看着我,“恋爱的人就应该这样,说一些似乎没有关系的话,不是为了目的说话,而只是为了说话而说话。无论说什么只要是对方说的话就愿意呼应。所以叫谈恋爱,因为恋爱就是谈出来的啊。”
“哦。”我很沮丧。
“马拉,你没有恋爱的自觉哦。”安琪继续说。“想想我们俩都很失败,我没有恋爱的心情,你没有恋爱的自觉。这样下去,我们都会没人要的。”
“哦。”我继续应着。是的,为什么在知道自己要谈恋爱的时候,仍然没有感觉到快乐和期待,而先想到的,却是痛苦呢?
看来我还真的是失败。
很多人形容爱情到来的时候,都会说我的春天到了。比喻因为荷尔蒙的旺盛分泌而导致的情绪和心灵的双重震颤。而我的爱情到来的时候,正是在秋天的时候。
第二天一早我接到赵俊朴的电话,他说他在楼下等我,我迟疑了一下,梳洗打扮走下楼去,在我看到的赵俊朴的身后,一棵巨大的梧桐树,正在秋风中四散分撒它的黄叶。巨大的黄叶,因为干枯而卷曲,脆弱而漫天飞舞。赵俊朴就在这样的背景中温柔地笑着,等着我向他走去。
我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心情却莫名其妙的伤痛,同样怀着感恩。
“去干吗?”我把手放在他伸出的手里,是的,我没有爱情的自觉,却可以听任别人的自觉。
“吃饭,散步,回家。”他简单说,然后扯住我的手,向他要去的地方出发。
我们走在窄仄的公路的便道上,踩着飘落的叶子。他看起来很高兴,情绪一直很好,虽然不说话,但似乎很满足。偶尔他会扭头看我,不知道是不是和我一样在研究对方的心情。而我想,在我脸上看到的会是忐忑不安的表情吧。我不知道。
和他的交往,在我看起来更像冒险,而没有任何真实性。
我们去的拉面馆。这家伙可能以为我已经到手了,所以不再带我去那个有情调的餐厅,但拉面很好吃,牛肉炖的很软烂,我腹诽之余,感叹主厨手艺的精湛。
“好吃吧。”他得意的仿佛自己是主厨。
“恩。”我答应,餍足地靠在椅背上抚摸自己的小肚子。“怎么知道的这个地方?”
“你不知道吗?”赵俊朴笑着说,“大学的时候我的爱好就是四处寻找小店吃东西,然后筛选自己喜欢的邀请女生去。往往赢得他们的感动,然后以身相许。”
“一碗拉面打动不了我。”我耸耸肩膀。
“那两碗。”他笑,转身叫服务员,“小姐,这位女士再来一碗拉面。”
我瞠目结舌,这家伙未免太能曲解别人的意思。“不要了,下次吧。”我急忙挥手解释。
赵俊朴顺势拉住我的手,握在自己手里,“你说的,下次。”
他的手很柔软而且温暖,我记得妈妈说过,男人的手温暖而绵软是有福气的。——我的手一向比较冷,妈妈一直担心我会不幸福。
那么,如果他是有福气的,而我是没有福气的,我们又怎么会在一起生活呢?
“想什么?”赵俊朴问。
“想下次拉面钱,我能不能挣出来。”我笑了。
“工作不顺利吗?”他问。
“还好。”我不想多谈。“我很少和别人谈我的工作。”
“为什么?”他继续问。
“因为不是我喜欢的。”
“你喜欢做什么?”
“做我喜欢的事情。”
“是什么。”
我不说话,看着他,他挑着眉毛,表现自己的无辜,我才知道自己的瞪视是谴责。
“你没有听出我不想谈吗?”我很好奇我的表达为什么给他的感觉不明确。
“你没有看出我很想知道吗?”他笑着,认真的回答我的话。
我忍不住笑,和这个男人打嘴架是不明智的。
“我妥协。”我举双手,然后拿包向外走。
“我喜欢会妥协的女人。”他笑着继续抓住我的手。
“我不习惯。”我抽回手,他继续抓住,然后告诉我,“我也不习惯,但是我喜欢陌生的感觉。会让我有探索的欲望。啊,抓这个女人的手心里怎么会有那样的感觉呢,怎么和抓别的女人的手不一样呢?你不会吗?”
“不会。”我有点莫名的不自在。
“哦?”他诧异地看着我,“你经常抓男人的手吗?”
“不经常,但是没有什么区别。”我这么说。
“是不一样的。”他肯定的答应,“学着仔细体会,你的神经很大条。”
“我是说,”被他拉着走了很久,我才忍不住说出我想说的话,“有一天习惯了之后呢?就不在抓我的手了吗?”
“会换一点别的地方探索。”他看了我一眼,然后用力扯住我的胳膊,让我靠近他。
我无话可说。
我像一条狗一样被他拖着走在马路上。我想不出他有什么可快了的,但是,我的确感觉到了,他如同那天在游乐场一样露出的灿烂笑容。而我,则在他的这个笑容中感到了我的价值和幸福。
我对这个人,也许真的是特别的。我因着被需要,被确认,而开始感到充实。
爱情,原来就是这种充实的感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