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午后,阳光懒懒的照下来,树影横斜,一切都显得静谧而又美好。楚王妃半眯着眼,躺在一张铺了细绒薄毯的藤椅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摇着,心中思量着早上王婆子带过来的消息。看样子那个小贱人和红泪是认识的了?或许都是从平阳公主府里出来的,平阳公主下这么重的血本,难道就是为了自家王爷手里的盐根?想着两个女子绝世的容貌,她心中的不安加重,藤椅摇得加快了几分。
国之所资,其利最广者莫过于盐。就大盛王朝而言,开采盐、铁、米以及铸钱的权力都是掌握在官府手中,而被称为盐根的贩卖权,则五年一换。眼看今年的盐根已到五年期限,这就让许多觊觎五年之久的商人们蠢蠢欲动,纷纷使劲各种手段走负责此事的楚王爷的路子。
现在到了最关键的时候,自己娘家对这盐根是势在必得,决不能功亏一篑,给他人做了嫁衣裳!楚王妃再也静不下心来,烦躁地坐起来,贴身丫鬟翡翠见她醒了,知机地退了出去打了水来,服侍她净面。
楚王妃净面是有讲究的,先要用热水拧了手巾敷在脸上,待手巾冷却后撤下,面上涂以特制的香油细细推拿一盏茶的功夫,再换凉水洗净,最后涂上玫瑰香味的搽脸油,据说这样做可以保持青春,淡化皱纹。
楚王妃拿起手中眉笔,细细的描了一道远山眉,每次画眉,她都是亲自动手,从不假手于人,还记得刚认识王爷时,王爷就曾赞过她“山是眉峰聚,水是眼波横”,也曾效仿过张生画眉。
可如今王爷早忘了当初的柔情蜜意,一个接一个往府里带,也亏得她有些手段,否则这楚王府何止只有四个子女!
她越想越气,啪的一声将眉笔掼在地下,吓得翡翠赶紧跪下,“求主子息怒!”
只听得门帘一响,她身边得力的大丫头玳瑁走了进来,见此情景,不由得一愣,楚王妃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深吸一口气,道:“玳瑁,什么事?”
玳瑁凑到她耳边低语几句,楚王妃脸色铁青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玳瑁点头道:“这是奴婢亲眼所见,实乃千真万确。”
楚王妃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一巴掌拍在茶几上,“她倒打得好主意!一个迷惑了老的还不够,还想再来一个勾引小的!”
她厉声道:“去,把红泪那个小贱人找来,我倒要看看,她是怎么勾引我儿子的!”
玉无垢正准备去给轩辕瑶授课,得知楚王妃召见,她诧异的看了一眼前来传话的玳瑁,玳瑁脸上看不出半分端倪来,珍珠嘴角挂着一丝略带嘲讽的笑。
玉无垢心中咯噔一下,此去恐怕是凶多吉少,她不动声色地在桌上拿了一本书,道:“王妃娘娘召见,妹妹哪有不遵从之礼,只不过给郡主授课的时辰已至,为免郡主久等,还要劳烦珍珠姐姐先将这本书送去给郡主解闷。”
眼角余光中见玳瑁给珍珠使了个眼色,珍珠接过书,状似无意的拿起书抖了一抖,并未见有任何不妥,玉无垢适时笑道:“上午的时候给郡主讲这里边的故事,郡主很是爱听,就叫妹妹给她带这本书去解解闷,珍珠姐姐也可顺便给妹妹告个假。”
玳瑁微不可察的点点头,珍珠应允道:“这等小事交给奴婢就是,请姑娘放心。”
跟着玳瑁来到楚王妃屋里,见到脸色阴沉得仿若快滴出水来的楚王妃,早先的猜测似乎变成事实。
楚王妃看着面前躬身行礼的女子,清雅简朴的装扮仍不能掩去眼角眉梢那入骨的媚意,想到正是这媚意玷污了自己高洁美好的儿子,她再也维持不住王妃优雅的姿态,手中的茶盏狠狠摔在地上,厉声道:“还不给我跪下!”
四溅的茶水将玉无垢的裙角湿了一片,玳瑁一脚重重的踢在她腿弯,玉无垢不由自主地跪下,膝盖磕在硬邦邦的地面,生疼生疼的。
玉无垢强忍住疼,抬头朗声道:“不知奴婢犯了什么错,害得王妃娘娘如此勃然大怒?”
见玉无垢并未如想象中的痛哭流涕,跪地求饶,楚王妃也不由得有丝诧异,随即警醒:这不正是这狐媚子的厉害之处?!她冷笑一声:“妄图巴上我儿,还死不悔改,看来,今天不好好教训一次,你是不会长记性了。”她扬声道:“来人,给我拉下去狠打三十大板!”
三十大板说得轻松,实实在在的打下去,想是会要了眼前这位柔弱女子的命吧,玳瑁眼中闪过一丝怜悯,跟了王妃这么久,她深知自己主子的手段。她不为人察觉地叹口气,看向地上女子,要怨只怨自己命苦吧,府里主子几个,偏偏选了一个最不能沾染的。
玉无垢心中涌起一种悲哀,纵然拥有几千年后的见识,还是改变不了残酷的现实,自己即使是自甘为奴为婢,还是连自己的性命也难保住,这就是来到这个世界需要遵循的游戏规则吗?
“为了什么又在喊打喊杀的呀!”未见其人,先闻其声。门帘一响,轩辕瑶跨进门来,见到一地狼籍,她面色变了一变,又笑吟吟的走向楚王妃,微微一福,“女儿见过娘娘。”
楚王妃脸色更沉,皱眉道:“你不好好休息,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轩辕瑶仿佛是没听到她话中的不快,径直笑道:“想是娘娘忘了,今天是十三,正是女儿的簪花授课的日子,可是这位簪花如今正跪在娘娘这里,没办法女儿只好未经允许就跑来了。”
她话头一转,“就是不知女儿这位簪花如何得罪了娘娘,惹得娘娘如此生气?”
事情虽说是这个小贱人不知羞耻勾引自己儿子而起,但传出去也不好听,更何况轩辕瑶是个未出嫁的姑娘家,楚王妃只得收敛怒气,坐直身子,对轩辕瑶的话却是置若罔闻,玳瑁机灵的接过话头,“回禀郡主,实在是这该死的奴婢不知天高地厚,顶撞了王妃娘娘,才惹得王妃娘娘生气。”
轩辕瑶面上瞬间闪过一丝怒气,她不由得捏紧拳头,脸上却带笑,“我当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就这点芝麻绿豆的小事,实在不值得娘娘生气,万一气坏了身子,可就是做女儿的不是了,怎么说这位簪花如今也算是我的人,这样吧,教训奴才这等小事就不劳烦娘娘了,女儿这就将她领回去,好好教训一番,也免得搅了娘娘的清净。”
一番话说得合情合理,楚王妃也不好强行替她教训奴才,冷声道:“既然如此,那就照你说的办好了。”她朝玉无垢一瞪眼,恨恨道:“如今郡主要领你回去亲自教导,你可要记好了,如有下次,定不轻饶!”
玉无垢俯身道:“奴婢记住了。”
跟在轩辕瑶身后一路走向碧洗园,惴惴的同时不免暗呼侥幸,她这次是钻了楚王妃与轩辕瑶之间不睦的空子,可是下次也许就没有这么幸运了。
入得碧洗园,轩辕瑶屏退下人,回转身子看向玉无垢,脸上似笑非笑道:“怎么?你叫人给我送那本书,不就是这个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