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玉无垢的忧心忡忡里,马车终于离了凉国境内,秘密的进入了盛国边境。经过一日一夜的不停奔驰,饶是两匹日行千里的神骏,也终体力不支,口吐白沫,四肢抽搐着累倒在地。幸好早有接应之人等候在驿站外,一见健马倒地即刻上前帮忙稳住马车,轩辕玦搂着玉无垢跳出车厢外,他指着车厢底部吩咐道:“把他带出来。”
玉无垢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他”是指什么,就见一名随从走上前去弯下腰,一番摆弄下只听“咚”的一声,从里面像是滚葫芦一样滚出来一个被绑得五花大绑似的人来。玉无垢吓了一跳,一路乘坐这辆马车,没想到在他们屁股底下居然会藏了诺大一个人来。
她仔细看去,这人一身戎装,四十来岁年纪,嘴里被堵了一块破布,整个人呈昏迷不醒的状态,玉无垢惊呼出声,“江浩!”
“这是怎么回事?”她将惊疑的目光投向轩辕玦,轩辕玦朝她点点头,道:“确实是江浩。”他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示意两人进门再谈。玉无垢按捺下惊疑的心思,跟着轩辕玦走进屋里。
轩辕玦一指点上江浩身上数处穴道,江浩悠悠醒转,睁眼就看到轩辕玦玉无垢两人站在身前,脸上神色霎时变得极为惊恐,嘴里不断发出呜呜的声音,轩辕玦看向玉无垢道:“此人你应该认识吧?”
地上不停挣扎的人勾起了玉无垢的恨意,她望了轩辕玦一眼又别开眼去,心底苦涩,道:“他就是化成灰我也认识,就是他做了某些人的帮凶,陷害我父亲,害得玉家家破人亡。”
江浩乍一听见“玉家”这两个字,便停止了挣扎,双眼惊恐的大睁,满面惨白的看着玉无垢,像是要从她的长相中找出属于玉家人的轮廓来。轩辕玦冷冷一笑,伸手拔掉江浩口中塞的破布,厉声道:“是你自己说,还是我替你说?”语气森冷,一股渗进骨子里的阴寒让江浩不寒而栗。
江浩不由想起传闻中轩辕玦种种手段,他激灵灵打个寒战,颤声道:“我说,我说!”
“五年前,陷害玉将军的不是别人,正是···我。”
玉无垢顿觉一阵气血涌上心头,她的身子不由得晃了两晃,轩辕玦眼疾手快将她扶住。她惨白着脸,眼中仇恨的目光似乎要将江浩身上活活的挖出几个洞来,她厉声道:“是你!原来是你!你还我爹爹命来!”
她语气凄厉,眼中血丝隐现,如果不是轩辕玦拉着她,她几乎就要扑上去咬掉江浩身上的肉来。“我爹爹有什么对不住你的,你要如此害他!”
轩辕玦见玉无垢情绪失控,叫过随从将江浩如死狗般的拖了出去。玉无垢攀住轩辕玦的胳膊失声痛哭,仿佛要将这些年的冤屈通过眼泪全数渲泄出去,轩辕玦像哄小孩子一样,轻轻拍着她的背部,不停的安抚着。
良久,玉无垢止了哭声,她还有一些不解之处要向轩辕玦询问,“你是怎么知道与江浩有关的?”
“你还记得王府中那间书房的密室么?”
“记得,我还曾经在里面找过关于我爹爹的卷宗。”
“自从玉家出事以后,父王便开始怀疑玉将军身边的人,其中嫌疑最大的便是这江浩,于是派人常年盯着,最后终于找出了一些蛛丝马迹。他原本不好女色,但最近几年却频频狎妓,最后我们查出他每次玩乐的对象虽然属于不同的青楼,但其出身都有相同之处。”
玉无垢听到这里,心里已经隐隐明白,“红粉?”
“不错,这些青楼女子追根究底,却是来自同一个地方,也就是你曾经住过的红粉别院。后来结合我们掌握的关于平阳公主的线索,得出江浩原来早在五年前便已暗中投靠凉国了。”
“凉国?”玉无垢惊呼,“那就是说,平阳公主是来自凉国的奸细!”
“这个假的平阳公主是凉国精心培养的奸细,目的就是借由这个公主身份,将情报网铺设到我朝各个角落,不得不说,这一招很是毒辣,我们差一点就死在这个毒计中。”
“那真的平阳公主呢?”
轩辕玦沉默一阵,道:“恐怕是早就香消玉殒了。”
玉无垢想起记忆中那个清雅高洁的美丽女子,叹道:“这世上最容易被牺牲的,还是女子。算起来,她还是我表姑。”
以后的事情不用再问,玉无垢已经知道了答案,玉家的灭亡不是因为功高震主,也不是因为鸟尽弓藏,而是邻国使的小小一个反间计。可是这区区反间计竟然能瞒过了满朝文武和英明神武的皇帝陛下,究竟是个天大的讽刺还是人为的顺水推舟,就不得而知了。
玉无垢心里涌起一阵深深的无力感,仿佛一切已经引不起她的兴趣,她脸色颓败,低低道:“走吧,带我回家。”
轩辕玦眼里一片柔情,柔声道:“好,我们回家。”
这几个月来发生的事情都好似一场梦一样,玉无垢即使身在眠香小筑都免不了精神恍惚,几次午夜梦回,还以为自己正在南下的商船上,她的异样被琴儿看在眼里,急在心里。自从她被玉无垢灌醉,借机逃离后,轩辕玦虽不曾惩罚她,她却自己不能原谅自己,整天自责着,直到玉无垢毫发无损的被轩辕玦带回来,她的一颗心仿佛才落回了原处,平日里再不敢松懈半分。见着玉无垢每天睡不好,吃不下,整个人越来越消瘦,越来越憔悴,她终于忍不住违背了玉无垢的命令,将她的身体状况告诉了轩辕玦。
轩辕玦从百忙之中赶过来时已是入夜时分,看着苍白消瘦的玉无垢,他忍不住的心疼,“怎么会成了这个样子,找大夫看没有?”
玉无垢苦笑,“找大夫看没用,我这是害的相思病。”她一动不动的看着轩辕玦,眼神中带着乞求和哀怜,“我想去江南,你答应过我的。”
“你去那里做什么?”轩辕玦不解,她自小在京城长大,应该是从未去过江南,为何对江南有着这样的执念。
玉无垢眼前浮现着青州城外一抔黄土上弱不经风的小花,雾气迷蒙了眼眶,“我要去找姐姐,五年了,她一个人孤零零的睡在青州城外的黄土里,也不知道冷不冷?还有江阴的弟妹,不知道舅父待她们好不好?”
轩辕玦幽幽长叹一声,伸手抚摸着她苍白瘦小的脸庞,语气中带着承诺的意味,“给我两个月时间,到时便让你去江南。”
“真的?”玉无垢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到时候他真的会放她走?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轩辕玦郑重的许下诺言。
在这期间轩辕玦再也没有出现过,玉无垢自从放下心中执念,便开始珍惜起在眠香小筑里仅剩的日子来,在品茗赏花中,两个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玉无垢坐在屋子里,平静的等待着轩辕玦的到来。琴儿在旁悄悄的抹着眼泪,给玉无垢收拾着行李。
“小姐。”琴儿抽泣着,“你不要走好不好?”
“玉无垢,”玉无垢微笑着纠正,“我的名字叫玉无垢。”
“无垢小姐。”琴儿从善如流的叫道,或许在她心中,她叫什么都没有关系,都是自己的主子。“你留下来好不好。”
玉无垢爱怜的替她擦干眼泪,“傻丫头,哭什么,也许有一天我玩累了就会回来的。”
“是啊。”轩辕玦的声音出现在门口,玉无垢一回头,轩辕玦一身青色锦袍,长身玉立的站在门口,脸上带着一丝发自内心的愉悦笑容。
这是轩辕玦么?他居然笑了?玉无垢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琴儿连自己在流眼泪都忘了,大张着嘴,样子有说不出的傻气。
轩辕玦笑着上前捏着她的鼻子,道:“怎么?傻了?”
玉无垢吃吃的道:“你怎么······”
轩辕玦走近她,眼底满是深深的情意,“不是要去江南么?琴儿,还不收拾行李,莫非不想跟去?”
琴儿愣了一下,随即兴高采烈应声去收拾行李,在她心里,能够两全其美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玉无垢张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我花了两个月时间,将平阳公主的情报网打得七零八落,那个假平阳也畏罪自杀,其余孽一网成擒。更重要的是,”轩辕玦额头抵住玉无垢额角,“陛下已经有意为玉家平反,过几日便会下旨。我这次特意休息三个月,陪你去江南接回家人。”
玉无垢早已泪眼朦胧,“你······”
“更大的惊喜在后头。不过在揭晓前我有个条件。”轩辕玦卖个关子。
“什么条件?”
“嫁给我。”
玉无垢皱着眉头想了想,道:“我很小气,不能容忍与别的女人分享自己的丈夫,你确定要娶我?”
“那太好不过,我也有洁癖,不能容忍身上沾染除了你以外别的女人的气味。”
玉无垢点头,“成交。”
轩辕玦白她一眼,没见过女人对待婚嫁像她一样随便用“成交”来形容,他无可奈何的叹气,谁叫他就喜欢她这样子呢?
轩辕玦击掌三声,一个姿容秀丽的中年妇人出现在他的身后,玉无垢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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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下的商船上,一男一女正在笑谈,男的潇洒俊逸,女的妩媚妖娆,两人如同发光体一般,吸引了整整一船人的注意,如果不是他们身旁围成一个大圆的护卫在旁虎视眈眈,早不知吸引了多少搭讪的男女。
“这么说,我娘是被你父王所救,一直藏了起来,直到平反昭雪才露面?”
“什么你父王,应该称父王了。”
“少来,我又还没嫁给你。”
“你不嫁我还想嫁谁?二弟还是冷颂?”
“你少打岔,存心的还是怎么着,明明知道我与冷颂毫无瓜葛,只是那时气不过而已,再说你妹妹不是马上就要嫁给他了吗?还有还有,你怎么老拿陈芝麻烂谷子说事,顾念慈虽不合轩辕瑾心意,但好歹两人也算是相敬如宾,我才不屑于去做第三者插足呢!”
“第三者···插足?那是什么?”
“说你没文化你还不信,这都不知道······”
·········
两人的争吵声随着清爽的河风飘远,渐渐的听不到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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