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晨起,吴山依稀记得这奇怪的梦,因他平时并不认识唤做青儿的姑娘,所以觉得有些奇怪,但是也并未深究。哪知当日到了铺中,忽见屋后河里停了只船,船上岸上尽数堆些箱笼桌凳之物,有两三个汉子正在往自家屋里搬运。原来他这铺子只占了门面一间,后面的屋子却都是空的。
这时管家过来,吴山恼道:“这是何人?如何搬到我屋中?”管家回道:“这是城中来的一户人家,因一时寻不到房屋,知我们这里空着,托邻居范老来说,住两三日便走。本欲报于公子知道,就在这里碰到了公子。”吴山见这户人家行事鲁莽无礼,便要做恼,但见个年轻貌美的小娘子提裙小步上前,敛袖深深道个万福,缓缓说道:“我家一时寻不到房屋,见官人这里空着几间屋子,想暂时借住几日,租赁之资定不敢相欠。”
吴山见那娘子生得婀娜,言语又温软入耳,口气便软了下来,“娘子要住且住,有什么不便可说与管家,莫说两三日,便是更久些也使得,娘子只管方便就好。”那妇人对着吴山媚眼浅笑,将个老实的吴山顿时勾走了半边魂魄。那吴山平日老实乖巧的紧,乃是在家被父亲管教的严格,如今见了这美貌放荡的娘子,心下恍惚,已自把持不住,那娘子又频频媚眼挑逗于他,他更是心下燃起了火般抓挠不得。
这可不就是吴山梦里青儿提到的小娘子?奈何吴山只道她说的是甚铺中的客人,如今眼前守着这般勾火的妇人,如何还记得一个怪梦?当晚吴山虽如往常回家,心下却只是惦记那娘子,连浑家余氏几番唤他都没听见,思来想去甚觉烦闷,早早躺下睡了。
“你当真是不知好歹,我明明提醒过你,没想到你见了美人也是这般轻浮。”青夏当时看这篇故事时就对吴山没什么好感,所以对他丝毫也不客气,这不吴山一入梦,她就赶来骂他了。
“你这姑娘好没道理,我如何行事与你可有半点干系?倒是你这未成人的小丫头,怎么频频来胡闹!这是,这是在哪里?”吴山在梦中惊疑道,他环顾四周,似乎是自家的园子,但是这姑娘是怎么进来的?“莫非又是梦里?”
“正是。”青儿微笑颔首,“你若执意与那女子往来必然有难,到时可就没有人来救你了。”
“你是何人?为何这般说话?你是鬼是仙,为何可以入我梦来?”吴山更觉诧异。
“我非鬼非仙,但是可以进入你们梦中,或许可归为‘精灵’一类。”糊弄你,青儿有的是新词儿。
“精灵?”果然吴山吃疑重复道。
“我入你梦中,只为好意提醒你避开一段灾祸,你若执意不听,我能奈你何?你若不信,明日可自去问夫人可有做怪梦,她可证我所言非虚。”说罢便走。好吧,我就认真提醒你一回,看你有没有这个缘分,避过避不过这场灾祸吧。
吴山自梦中惊醒,颇觉意外,起来点灯。他看到身旁妻子睡得正酣,然眼珠微动,似有异梦,急忙唤醒。妻子睁眼问他何事,他假意道:“我看你梦中不安,怕你作甚怪梦。”妻子果然正色道:“梦中有一青衣少女自称‘青儿’,她嘱我警告你‘小心金簪’,我正欲问她何故,就被你唤醒了。”吴山于是信了那青儿所说,看来是有贵人相助,要避过灾祸,明日还是要那娘子早些搬走的好。
白日之时,吴山一边忙着生意一边想着如何与那娘子言说,被那管家看出有事。管家好意相问,吴山道那娘子行为轻浮,怕非良善,还是早些让她搬走的好。管家听了甚喜,因他昨日见了小官人失魂落魄之态,正犹豫该不该向老爷禀报,如今公子他自己提出要那妇人搬走,可是没了他的忧患,于是提议自己去说。吴山说昨日自己已经许她久住,怕管家去她未必信他,务必要他亲自跑这一趟,然则这反悔之词如何说的周全,却也甚是为难。
中午吴山欲去后院讨论,然顾忌她女眷,不好进出,恰逢他家的老管家八老过来相请。吴山进了后厅,厅中坐着一个中年胖妇人和一个老婆子,皆打扮的过分妖娆了些。那胖妇人请吴山饮了茶,才开口说道:“奔波途中,无甚好茶,怠慢了官人。妇人夫家姓韩,这位是我母亲,官人昨日见的是我女儿。昨日搬来,未曾答谢官人,好生过意不去,今日特请了官人过来,吃些酒食,聊表谢意。”吴山慌忙摆手称不敢。他本意来请她另寻别处,然则既已喝了她的茶,又烦她好意相请,实在不是说话的时候,只好暂且不提,另觅良机。
不多时,八老来报酒食已准备停当,那妇人请吴山随八老入席,自己与那老婆子只推说乏了吃不得酒便离开了。吴山便觉诡异,及至被八老带到席间,却看到昨日那美貌娘子正端坐其中,并无旁人。那小娘子见吴山来了,起身相迎,邀了吴山坐在主位,自己在一旁陪坐,把酒相劝,嘴上说着答谢,眼儿只把情意传送。吴山推辞不得,只得跟着吃了几杯,酒酣微醉,看着美人媚眼娇姿,已然忘了来时之意。
美妇人递过一杯酒,问他:“官人如何称呼?”吴山答道:“小人唤作吴山,乃是新桥市吴防御之子,家父命小人在此经营这件铺子,所以每日早来晚归。”更借酒问道:“敢问娘子如何称呼?”“奴家排行第五,取名赛金,但自小被爹娘唤作金奴。”
原来韩金奴这一家本是做着暗娼的营生,早先外婆、妈妈也是做这种营生,年纪大了便传给了女儿,这金奴本是嫁了人的,但她本性放荡,嫁了人便不甚自由,才又回转娘家,正合了她母亲的心意。金奴父兄是见惯了这种场合,所以一旦有客,皆避而不见。如今全家的用度全靠金奴勾搭些肯为她使金用银之辈,如今见这吴山是富户之子,又生得人才,金奴便有意要勾搭他。
只见金奴柳腰扭动,手脚不老实起来,吴山被她撩拨的着起火来。金奴伸手拔了吴山头上的金簪道声“借我一看”便跑到楼上去了,吴山急忙跟去金奴闺房,两个滚做一团。完事后,吴山便在金奴的床上睡着了。
青儿抱着手臂,皱着眉头对着吴山频频摇头。吴山看到青儿,知是在梦里,喊一声“糟糕”,忙问青儿该如何是好。青儿皱着眉头说:“我让你离她远些,你却自个儿送到她床上去了,怕是大难不远了。”那吴山立时便磕头求她,“青儿姑娘,烦请相救!吴山一时糊涂,犯下大错,请姑娘务必相救!”青儿无奈,“我不知能否救得你,但你需立时请这韩五搬走才好,以后千万莫要再见,等到见面,我怕你受不了她的诱惑,所以还是不要再见面的好,你着那管家出面替你行事,切莫再胡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