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医生的同意下,秦子兮终于能够出院。
入了秋的的城市,天气微凉,阳光失去了它的强悍,像个垂暮的老人,无精打采的悬挂着。走在H大的林荫道上,依稀还能听见鸟鸣。抬头,树叶开始呈现微黄的斑点,过不了多久,那些墨绿的叶子,也该落叶归根了吧。秦子兮想到自己,不由得苦笑,有家,却不是家。
自从那件事后,凉嫣在秦子兮的面前,绝口不提“宋云锦”三个字,而宋云锦也人间蒸发一般,从宿舍消失了。秦子兮也没有太在意,这样的日子反而让她更加轻松,至少,不必每日对着那张骄傲蛮横的脸,让她厌恶。
忽然想到自己还欠着杨绍江的“巨额”的债,心里,一片茫然,怎么还呢?大姨留下的钱已所剩无几,接下来的日子,会愈加困难。看来,得去找份兼职来做了。
她的专业是企业管理,不知道,以她现在的学历,能不能找到一份工作,不禁满心忧虑,心下茫然。
宿舍的桌子上,一支笔,满满的报纸,细细看去,每一张上面都被圈圈点点。
“子兮,你在干什么?怎么满桌子的报纸啊?”凉嫣进来的时候,看见一向整洁的子兮,竟然埋头于乱七八糟的纸堆里,不由好奇地问。
子兮头也没抬一下,低低的说:“找工作。”
凉嫣见状,把手上的书放在床铺上,走到子兮的身边“怎么了?遇到困难了吗?怎么想起来找工作?”
“…嗯,有点困难,…唔、启瑾、嗯,…佳成…”子兮依旧没有抬头,拿笔一一圈画着。
“子兮,要不,你到我爸爸的公司来吧?我和爸爸说一下,工资很高的。你觉得怎么样?”凉嫣看着她这般认真的找工作,想起云锦对子兮的所作所为,心里很是愧疚,开口提议。
本来埋头沉思的子兮听了这句话,手上的动作顿了下,不想抬头看她。幽幽的开口“我不需要别人的可怜。”然后继续在报纸上勾画。
“子兮,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想帮你。终究没有说出口,看着女子倔强的身影,凉嫣苦笑着回到自己的床铺看书,却是一个字都看不进去了。终究,没有办法想当初一样相处了,云锦,还有——顾城…
案头的子兮却再没了心思,心里烦闷,搁下笔,推门而出。看着天空,却不知道,该到哪里去,不由得自嘲“秦子兮,你真可怜!”
漫无目的的行走,不知不觉来到那棵梧桐树下,无意识的仰起头,凝视树上的树叶。脑海中,却一直盘旋着,顾城那一晚的话语,一字一句,犹记心头,挥之不去。
“子兮,你还活着,真好。”
“你身上的孤寂,我都忍不住的想去靠近”
“我已经没有办法忍受看不见你的笑、你的悲伤、你的坚强、你的倔强”
“子兮,我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你…”
“接受我,很难吗?”
“我喜欢你,是我的事,你没有权利要求我接受别人!”
“子兮,我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你…”
“子兮,我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你…”
……
心里一直不停地重复这些话,心,控制不住的想,抑制不住的感情,下意识的逃避。
梧桐树?呵,这里,也有回忆呐…
为什么?对我这么好?为什么?不能远离我吗?我不值得的啊…
秋风有些微凉,吹落了树上的一片落叶,下意识的,秦子兮伸出手去接。
泛黄的落叶,有些干枯,微黄,是秋的颜色。筋络纹理分明,像老人的手,有些伤感寂寥的味道,安静的躺在手心。
子兮静静的看着手中的叶子,没有注意到身后的人。
顾城那日被子兮再度拒绝,这几日一直心情不太好,心中也在懊恼,那日对她说的话,也是有些重了,只是一直不知道该怎么办,也没有来找秦子兮解释。今日无聊之中,竟然走到这里,秦子兮喜欢来的地方。没想到,竟然看见自己一直心心念念的人,本来还在踌躇,该不该上前,该不该和她道歉。却见她独自在发呆,一时间,竟然对着她的侧脸失了神。
也许,是秋凉,竟然感觉有些冷,子兮下意识的摸了摸手臂,冰凉的触感。
身后的顾城见她如此,便快步走上前,脱下自己的运动服外套,给她披上。
肩上忽然袭来的暖意,让子兮的心里倏的一惊,回头却见是顾城。有些尴尬的微笑,伸手就要把外套还给他,却被顾城伸出的手按住了,阻止了她的举动。
一双眸子静静的锁住他,默默不语。
顾城想要在她的眼睛里看出什么,可惜,让他失望的是,那一双平静的眼眸,没有任何的波动。心里的失望慢慢的发酵,他真的想狠狠地质问她,为什么?为什么他做了那么多,她依旧没有任何的反应?是不在乎?还是,根本不需要?或者,只是自己一个人在强求?呵呵,多么的可笑,第一次喜欢的人,用心珍惜,用命在乎的女人,对他,不屑一顾,甚至,让他接受别人。秦子兮,你够狠!
心冷了,松手,转身,不再回头,不再回头…
看他像那一晚一样离去,带着伤心和失望。秦子兮忽然有一种冲动,叫住他,不让他离开。她真的是很贪恋这个男子带给他的温暖,只是,她的过去,她的…呵,那样的温暖,她要不起啊…
紧紧地捏着身上的衣服,还带着他的体温,心里蔓延的细细的疼痛,一点点扩张。
终究,将衣服从肩头拿下,放在臂弯里,不给自己任何留恋和沦陷的机会。
不知过了多久,手里的树叶都已变了形,轻轻松了手,任凭那叶子满满的飘落,落进土壤的拥抱。秦子兮知道,它会在土壤里慢慢发酵,渐渐消失。就像,她在他的心里,也终将消失的吧,像这片飘零的叶子。毕竟,她是伤了他…而她,终有一天,会忘了他的吧。
刻意的忽略,心口的痛。
既然无法幸福,那么在开始的时候,就狠心的斩断彼此的念想,无法相濡以沫,还是相忘于江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