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皮好重,痛得睁不开,从眼缝里挤进来的光,那么刺目。下意识的伸手去挡,却从身体传来撕裂的疼痛,很清晰,像裂骨。
“别动!你的右手和左腿骨折。”
耳边传来低沉的声音,是个男人的。秦子兮放弃了抬手,缓了一会儿,等眼睛适应了光,才慢慢看清说话的男人。他坐在一张沙发里,,看不出有多高,他很削瘦,身穿深蓝色西服。手里拿着一份文件在看,手指骨节分明,很修长。
“这是医院,你闯红灯被我撞了。”男子放下手里的东西,抬起头凝视她。深邃的眼眸一闪而过一丝玩味。
“我什么时候可以出院?”秦子兮收回目光,静静地看着身上白色的绷带。声音有些沙哑。
“医生说,您需要留院观察一段时间,检查是否有脑震荡,或者,有什么后遗症。并且,您的伤还需要调养,大概三个月。”一个男子推门而入,微笑着对秦子兮说。然后转向沙发上的男子,恭敬地说“杨总。”
沙发上的男子点点头,看了他一眼。然后对秦子兮说“你有什么问题要问吗?”
“住院费之类的,所有的费用,你开张单子给我,我会还给你。”
男子微笑着,“是我撞你。”
“我闯红灯在先。”秦子兮认真的看着他。
男子微微一愣,随即笑了笑“我撞你在后,再说,你要怎么支付这么多的医药费?”
秦子兮静默了,片刻之后“我会还你,这些,算我借你的。”
“商人不会拒绝任何金钱。你可以考虑一段时间,如果你还是坚持要还,我不拦着你。至于现在,你得在医院。学校那里,已经帮你请了假,你不必担心”忽而,像是想起来了什么,“我叫杨绍江,这是林成,有事可以找他。”
“谢谢。”,“你怎么知道,我?…”子兮脸色苍白,淡淡的吐出她的疑惑。
男子没有回答,看了她一眼便离开了病房,被称作林城的男子,向子兮微微点头,便驱步跟上离开。
空荡荡的病房,弥漫着消毒水的气味。心里面巨大的空洞,像空气里面的分子,充斥了所有的角落。子兮轻轻闭上眼,感觉到阳光洒到脸上,暖暖的,却带了一点寂寥的味道。
过了好一会儿,房门再次被打开,子兮没有睁眼。感觉到脚步慢慢靠近,很轻。在床边停下,然后一阵细小的声音过后,一切又趋于平静。感觉到那人的目光在身上停留,短暂的半分钟,却让秦子兮有了度秒如年的压迫感。
感觉到那人的离开,子兮睁开眼,看见桌上多了些东西,一个旅行包,一个水瓶,一袋水果,还有,一张深蓝色的名片。子兮看向门口,目光复杂,深邃的看不出在想什么。
“秦小姐,您好,我姓冯,杨先生让我来照顾您。您可以叫我冯姐。”一个女人推门而入,三四十岁的模样,面带微笑的说。
看着打了石膏的手和腿,拒绝的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这些东西?”
“那些是杨先生买了送来的。他还让我转告您:小姐您行动不便,家人又不在身边,况且,是他开车
撞的您,所以这些东西,他擅作主张为您买了,希望您不要拒绝,算是对您的补偿。”,“还有,在您住院的日子,由我来照顾您。”
子兮没有说话,刚才那人,原来是他。
冯姐见子兮沉默,也不多说,走上前着手为她收拾东西。将包里的衣服一一叠好放进柜子里。瞥见秦子兮一直看着桌子,不知在想什么。便问“秦小姐,您需要点什么?要喝水吗?”
子兮摇了摇头。移开了目光,看着透明的窗户,默默发呆。冯姐微微的笑着,也不说话,做着自己的事。
阳光将影子渐渐拉长,不再单独的落在某个人的身上,有些深远的味道。
“子兮,你,还好吗?”轻轻睁开眼,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映入眼帘的,是凉嫣略带紧张的脸。忽然就从心里蔓延出一种异样的情愫,很久以后,她才知道,那叫感动。
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却见凉嫣快步走过来扶了她的手臂,微笑着摇头,“子兮,没关系。”
仿佛被凉嫣如同天籁的嗓音诱惑一般,轻轻的点了头,没有坚持。低低的说了一句“凉嫣,谢谢你来看我。”
凉嫣温柔的一笑,“前几天有位先生向班主任请假,说你车祸住院,我也是今天才知道的,很担心你,所以来看看。”
其他的字都自动消失了,她只听得见那两个字——“担心”,沉默着,将这两个字反复在脑海中咀嚼,心也跟着雀跃起来。
凉嫣见她不说话,咬了咬唇,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轻轻的问:“子兮,是云锦做的吗?”
“恩?”子兮飘忽的思绪终于被这一句拉了回来,疑惑的问着。
“是云锦撞你的吗?”狠下心来,终于说出口。
子兮惊讶的看着面前女子,“不是,是个男人。”
看着凉嫣松了口气的模样,子兮不由得轻笑。
“呃,云锦她太冲动,我以为,她…”凉嫣摇了摇头,“算了,看来是我冤枉她了,回去给她道个歉。”
看来,凉嫣以为是云锦…只怕,云锦误会了吧…算了,不想这么多了。子兮默默的想着。
“子兮!”听见一阵焦急的男声想起,子兮惊讶的看向门口。下一秒却怔住了,是顾城。
看见子兮苍白的面容和打了绷带的手脚,顾城的心里好像狠狠地被什么东西划过,心疼,浮现脸上。
“子兮,你没事吧?怎么回事?谁撞的你?还疼吗?子兮,你说话呀!”顾城急切地问,原本的处变不惊、从容不迫现在在他的身上早已不见踪影,只剩满满的担忧。
有些愣怔的看着眼前男子的面庞,那是一张写满担忧的脸,没有虚伪,没有冷漠,甚至没有平时的温和。她不懂,为什么,会露出这样的表情,她已经拒绝了不是吗?为什么?
没有听到一句回答,顾城的眼中开始浮现一种叫做失望的情绪。因奔跑而急促跳动的心,刻渐渐冷却。注意到身边还有一人,他恢复了往日的温和笑意,看向另一名女子。
“你好,我叫顾城。子兮的朋友。”
凉嫣一脸笑意,站起来,“你好,我是苏凉嫣。子兮的朋友。”看到顾城的目光又回到子兮的身上,凉嫣莫名的,有些失落。有些羡慕躺在床上的子兮。她开始打量这个为子兮焦急的男子,他一身休闲服,约莫一米八的个子,眉眼温和,高挺的鼻子,薄薄的嘴唇,他的脸因为运动而微微发红,额角有些薄汗,一双手很修长…
仿佛是注意到凉嫣的打量,顾城回过头温和的对着她笑了笑,纵是凉嫣再装作淡定,也挡不住两颊飞上红云。心里暗暗的气恼,怎么就这么盯着他看呢?他会不会,认为我是轻浮的女子呢?
看着顾城和凉嫣微红的脸,情不自禁的,子兮的嘴角扯开一抹笑,这样的场面,很温馨呢。
不经意的回头,看见子兮的笑,顾城却是怔住了,很少看见她笑,那一次在树下,那样温柔的笑,竟然再一次展现。一切的不愉快都因着这一抹笑颜,云开雾散。心里装着的,满满的都是她的一颦一笑,全是满足。
看着病房里的场景,门外的杨绍江,手里捧着花,目光落在病床上的女子,看见她的笑颜,深邃的眼眸不辨喜怒。
“杨先生。”出去打水的冯姐回来时,看见先生站在门口,恭敬的叫了一声。而前面的男子仿佛没有听见,她刚准备开口再喊,却听见这个冷漠的男人丢下一句话:“把花给小姐。”
冯姐疑惑的问:“先生不自己送吗?”却只见到男人冷冷的背影。不由得低低叹口气,一只手拎着水瓶,另一只手拿着花,推开房门。
“秦小姐,您有客?”冯姐见屋子里多了两个人,了然的对着子兮微笑。
“他们是我的朋友。”早已敛了笑容的子兮,一脸平静。
“小姐,先生来过了,这花给您的。”冯姐并不计较子兮的冷淡,将水瓶放下后,把花递给子兮。忽然想起她的手,便说道:“我帮您把花插起来。”
子兮并没有看那花,在心中想着刚刚冯姐的话,先生?那个男人吗?
“先生?哪个先生?”顾城不明所以,却见子兮在想什么事,便转头问冯姐。
“哦,是杨先生,唔,开车撞了小姐的先生。”冯姐一边忙着手里的活,一边回答。
顾城听罢不语,神情凝重,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你们,不用回去上课吗?”子兮问
“没关系。”凉嫣回答,却又看向顾城“恩,你呢?”语气平稳,却带了一丝羞涩,一丝期待。
“啊?嗯。”思绪被打断,顾城急急的回答。
凉嫣的心里闪过一丝不知名的情绪,也不知是失望还是开心
“我没事,你们回去吧。”子兮诚恳的劝说,一脸坚持。
看着子兮脸上的坚持,顾城和凉嫣只好点头和子兮道别。
空荡的房间里,只剩下子兮和一个忙碌的女人。在他们离开后,一切又陷入寂寞,沉寂。
冯姐看向一脸漠然的子兮,征求的问,“小姐,听音乐吗?”
过了好久,直到冯姐都快以为她睡着了,才听见一句细若蚊蝇的回答“好。”
低沉的音乐响起,轻轻的击打在白色的墙壁上,又被反射回来,静静的包围着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