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庸凡,你准备些纸笔,我们要画一幅画。”元海本就没打算与楚庸凡玩笑,此时他已是一脸正色地对楚庸凡说道。
“一幅画就能打动刘半山?”楚庸凡等待着元海的下文。
“一幅画不能,画里的故事能。”
“元师兄,不知你要如何画这幅画?”
元海嘴角笑容勾起,“你去买些笔墨纸砚,时候不早了,若晚了,今日可就见不到这位刘大人了。”
“用得着这么着急吗?不用买颜料?”楚庸凡懒懒说道。
“不用。”元海看向楚庸凡,“把面具戴上,刘半山城中耳目多,行事要小心。”
“知道了。”楚庸凡起身,手一抹面具又回到了他的脸上,苏子墨看得一愣一愣的。他们坐的地方清静,旁人根本没注意到这回事。
“还要再点份汤包吗?”元海的目光落在被楚庸凡一扫而空的小蒸笼上。
“恩?”苏子墨收回惊讶的目光,顺着元海的视线,空空如也的小蒸笼映入眼帘,“不用了,我已经饱了。”
元海没多说,苏子墨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元师兄,我要做点什么?”元海自然是直接与刘半山交手,楚庸凡又将打下手的事都揽了过去,她一人无所事事倒显得多余。
“等下你便知道了。”元海眼中滑过浅浅笑意。
门窗关严实的屋里,苏子墨大汗淋漓地伺候着……眼前这幅画,执扇的手臂酸疼。屋里升了三个炉子,她正将炉子上的热气扇到画上,确定画已经干透,苏子墨扔了扇子,卷好画便立刻出了这个火炉般的屋子。隔壁,元海、楚庸凡正悠闲地坐着,一个看书一个玩着色子。
“画烘干了?”楚庸凡边玩边问,头也没抬。
苏子墨擦了擦额上的汗,呼了口气,将画轴放到了桌上。元海缓缓展开画,又仔细看了一遍,“可以了。”
“子墨,你热的话怎么不把外衣脱了?”楚庸凡看了眼大汗淋漓的苏子墨说道。
苏子墨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居然忘了脱外套,开始的时候是不觉得热后来却是忘了,她真是糊涂了。
“子墨,你不会是热傻了吧,热了连衣服都不知道脱。”楚庸凡好笑地说道。
还真是被他给说中了,苏子墨心中尴尬却是面色不改,脸不红心不跳地说道,“多出些汗人也精神些。”
“真的?”楚庸凡继续玩味地追问。
“我屋里炉子还没撤,楚大哥若是不信可以自己去试试。”说这番话苏子墨还是稍稍有些惭愧。
“子墨,你去换身衣服,天凉,容易伤风感冒。”元海收好了画卷说了这么一句,让楚庸凡笑话苏子墨的话生生憋回了肚中。
对于元海,苏子墨这次算是受教了,谁让她没事向元海揽活,若再在那房中待下去她非得中暑不可。难怪楚庸凡不敢惹他,苏子墨这下只想默默地做个听话的小门客,再不给自己添麻烦了。
“子墨。”苏子墨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不知道刚刚的话她听进去了没有,难道他这次做得太过了,子墨真热糊涂了?元海心下思量着。
“哦,我这就回去换衣服。”苏子墨回过神来,愣愣地出去了。
“我看子墨真是热糊涂了。”楚庸凡正玩着眼疾手快的把戏,滴溜溜的色子在两个杯子下翻滚,让人眼花缭乱,“师兄,猜哪一边。”说完,两只杯子已经反扣在桌上。
元海抬起眼皮看了一眼,下一刻伸出手瞬时弹了下两只杯子,“你左手边。”
“师兄,不带你这么玩的,好歹你也要照着规矩来。”楚庸凡对自家师兄耍赖的行为十分抗议。
“我对色子动了手脚?”
楚庸凡想想,摇摇头。
“我偷看了?”
楚庸凡摇头。
“我把杯子弄碎了?”
某人继续摇头。
“我犯规了?”元海笑得很是老友愉悦,白森森的牙似乎泛着寒光。
楚庸凡咽了下口水,终于沉痛地摇头。元海对此很满意,“下楼点菜,再让老胡准备好马车,吃过饭我们便走。”
楚庸凡瞬时垂下脑袋,默默地收了色子,夹了尾巴下楼办事。
听海楼。
三人在楼前站定,四个苍劲大字映入眼中。
这是座三层竹楼,沧林树虽多,却没有一根竹子。
此楼不仅占地颇广而且用的都是上好的青竹,只有齐云一带才有,这其中的费用……看似清雅脱俗的竹楼,背后却是成堆的金银,与它的主人倒是相得益彰。
“三位公子可有本店的签子?”听海楼的掌柜见这三位面生便立刻上前,话虽这样说着却是一脸客气。
“我们初来贵地,不知喝口茶原来还有这规矩。”元海打开纸扇轻摇着说道。
掌柜笑意不减,“三位公子原是外地人,这你们可能有所不知,沧林的其他茶楼公子们可以随意进出,可唯独我们这家是有些规矩的。”
“哦?是什么规矩?”元海一副颇感兴趣的样子。
“有什么规矩赶紧说来,连翼城都没有这样拒客门外的规矩,我倒要看看小小的沧林有何本事。”楚庸凡不屑的神情溢于言表。
“庸凡。”元海叱责了一声,继而又转向掌柜说道,“我的这位朋友性子躁,还望阁下见谅。”道歉的话说得不卑不亢,掌柜心中自是小心了几分。
“我家主人好风雅,建听海楼只为寻求同道中人,三位公子只要证明自己是风雅之士我家主人自会亲自接见。”
元海一副沉思的表情,这时一旁的苏子墨小声提醒道,“元大哥,你年里作的画不是一直带在身旁吗?”
元海不经意地蹙了下眉,片刻后才勉强点点头,取出随身携带的画卷缓缓递给掌柜,神色颇有些为难,“这幅画我一直没舍得给旁人看,听你这般说,你家主人必值得看这幅画。”
掌柜小心接过画,“不知公子有何话需要在下带给我家主子?”
元海环顾了下整个茶楼,淡淡开口,“若你家主子是好茶之人便不用多说。”
掌柜一愣,这几个人想必不凡,心下暗自揣摩完笑道,“三位公子这边宽坐,我这就去向主子禀告。”说完便将三人引到一旁的竹椅上坐下。
“师兄,你这话说得还真是神乎其神。”掌柜走后整个大厅就只有几个守卫,楚庸凡压低了声音悄悄说道。
元海轻轻笑了一下,不语。
等了有会儿功夫,掌柜终于再次出现,“三位公子,这边请。”
元海缓缓起身,三人暗自对视了一眼,眸中均添了几分谨慎。
踩踏着竹制的楼梯,轻微的吱呀声和脚步声是整座楼里唯一的声音,三人在一片静默中来到了三楼。一、二楼都有单独的房间,三楼却是一片宽阔之景。小桥、流水、郁郁葱葱的青竹,三人均吃了一惊,眼前俨然一副世外桃源的模样。
“大人,三位公子我已带来。”掌柜在一丛掩映的青竹前止步,毕恭毕敬地禀告。
竹影身后的人抬了下手,掌柜了然,转而向元海三人做了请的姿态,“我家主子就在这里,三位公子请进。”
元海微微点头,走了进去,楚庸凡、苏子墨跟在他身后。
竹影之后别有洞天,堆砌的假山细水流淌,面前的桌椅用整块黑玉雕成,在屋顶透进来的阳光下泛着莹润光泽。
椅子上已坐了一人,此人清瘦、发须微白,浅青色的轻纱长袍着身颇有几分道骨仙风之意。他正盯着元海的那幅画看得出神,一时对这三人的出现并未理睬。
“咳。”良久楚庸凡轻咳了一声,这才让刘半山注意到他们。
“抱歉,我这朋友毛毛躁躁,打扰了先生。”元海客客气气地说道。
刘半山的目光在三人脸上巡视一番,似乎若有所思,不过片刻他便笑着说道,“是我怠慢了各位,三位请坐。”
“能遇到懂这幅画的人,元海实在是觉得幸运。”落座后元海看了眼挂起来的画轻轻笑道。
“元公子青年才俊,看到你所作地画刘某才知道自己也就是个俗人。”
“刘先生言重了,元海才疏学浅,区区一幅画,拿出来现眼也实在是让人笑话。”
刘半山摆了摆手,“元公子过谦了,这幅踏雪寻梅并不是谁都能作得出来。”
“这其中的意境也只有先生这样的爱茶之人才能明白。”元海似有些感叹。
刘半山抬手轻抚长须,轻轻喃道,“踏雪寻梅。”
“刘某若是能喝上一杯踏雪寻梅真是此生无憾了。”刘半山颇有感慨。
“翼城已四年未曾下雪,不知还要多久才能等到。”元海眼神微闭,目光中有几分飘渺。
“不就是杯茶,哪用得着那么麻烦。”楚庸凡大大咧咧地开口。
“这踏雪寻梅喝的不仅仅是茶。”元海颇无奈地说道,“让刘先生见笑了。”
“无碍无碍,刘某向来喜欢直爽之人。”刘半山眼含笑意地说道。
“这话才是今日最中听的一句,你这个朋友楚某是交定了。”
“庸凡!”元海低声叱责道。
“元公子不必介意,你这位朋友刘某也是要交的。刚刚一时出神忘了介绍一下自己,三位见笑了。敝姓刘,名半山,是这沧林城的城守。”
元海于是正色道,“原来是刘城守,在下元海,这两位是我的朋友,楚庸凡、苏子墨。”
刘半山听此眼中滑过一丝精光,随即掩饰了过去,“元公子风姿绰约,你的两位朋友也是一表人才。”
“哪里哪里。”元海笑着谦道,刘半山眼中的意味他没放过,却不知其原因,余光瞥过身旁的的楚庸凡、苏子墨,眉头轻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