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客栈门前十几辆马车停定,眉山城来来往往的商行虽多,可这样的阵仗实属少见,早起路过的人都不由多看了两眼。
一行人走出了客栈,为首的是为老者,神色肃穆目光凌厉,其身后都是些年轻公子,其中几位颇有风采。以老者为先,这行人便登上了马车。苏子墨如往常一般正要登上一辆马车,这时前方有人唤了她一声,她抬头,只见楚庸凡正向她招手,身旁的元海也正看着她。
“子墨,以后我们都得跟着师兄做事,一块儿坐吧。”楚庸凡对走过来的苏子墨说道。
苏子墨有些吃惊,“是傅先生安排的?”
“是我跟师父说的,你不知道,跟着师兄做事最轻松,我可是没把这样的好差事让给别人,算是回报你的那两包茶点。”楚庸凡靠近苏子墨小声说道,其间还向她眨了眨眼。
苏子墨顿时哑然,一旁的元海这时淡淡开口对两人说道,“上车吧。”
跟着这两个师兄弟?苏子墨心中默叹一声乖乖上了马车。
一路上他们除了食宿会走出马车其他时候都待在一起,苏子墨与元海本都是比较沉默的人,就算一天不开口也属正常,然楚庸凡却是个坐不住的人。好在他一个人也能自得其乐,只不过实在无聊了便会笑话一下寡言少语的这两人。楚庸凡的时间是好打发了,但被笑话多了小绵羊苏子墨也是会反抗的,而低头看书的元海往往会甚有兴趣地冒出几句话来打击一下楚庸凡。
傍晚时分,傅香叶一行在一片树林空地上停了下来。有的人生火有的人打水,所有人有条不紊地准备着在此处过夜。
之前他们路过一个小镇,那时天色尚早但继续赶路天黑前却是到不了下一个歇脚点。傅香叶看天色晴朗做出了继续赶路的决定,于是便差人进了小镇买了食物,之后一行人又踏上了行程。
这些门客都是常年在外边奔波做事,在外过夜也是常有之事,对此早已驾轻就熟。虽然此前买了食物却还是有人忍不住进林子去打野味,楚庸凡必然是第一个跑了过去。
苏子墨帮忙拾了柴火,太阳已经下山,天空只留有最后一丝清明。燃起几个火堆后苏子墨便坐了下来,元海正坐在傅先生身旁,正在谈些事情,其余人都坐在其他火堆旁,苏子墨一人倒显得身形寂寥。
不知她盯了火堆看了多久,回过神来时元海正在她身旁坐下。
“元师兄。”苏子墨礼貌地唤了一声。
元海将她刚刚的出神看在眼里,没说什么只向她轻点了下头。傅香叶的事谈完了,便有人开始分干粮,不在的人都替他们留了一份。苏子墨从元海手中接过冷馒头,道了声谢,见元海咬了口馒头这才吃起了自己的那份。
正当苏子墨埋头啃馒头之际,一支簪子放在了她面前,苏子墨诧异地抬头看向元海。元海的目光并没有看向苏子墨,只神色淡淡地说道,“你留着吧。”这支银簪正是眉山城的那支。
苏子墨真不知道元海是怎么想的,她勉强平定了心绪开口说道,“元师兄这是做什么?”
“你第一次跟着我做事,做师兄的总要送你份礼物,再者,我想,这簪子对你一定很重要。”元海缓缓开口。
苏子墨心下对元海十分佩服,观察入微行事不着痕迹又有几人能做到他这般,此时她也不好矫情,于是便拿起了银簪浅笑道,“谢谢元师兄。”
“举手之劳。”元海又继续吃着手中的馒头。
簪子是收下了可苏子墨心中却总觉得有些别扭,于是开口自嘲道,“我以前有过这样的簪子,只不过后来弄丢了,很好笑吧,一个大男人身上居然有女子用的发簪。”说完她干笑了几下。
真是个单纯的人,元海嘴角却不禁有了些弧度,见她尴尬的模样又有些好笑,于是便开口道,“我也有母亲留下来的东西。”
苏子墨心下才松了口气,元海见此眼中的笑意更浓了些,好在苏子墨并未抬头看他的表情,否则,她决计不会如此安心。
不一会儿,林中传来笑声,以楚庸凡为首的几个人挑着猎物回来了,打的都是些小东西,一只只全扒皮开膛洗得干干净净。每个火堆旁的人都分到了一些,一旁早有人拿出下午买的调料,一时大伙吵吵嚷嚷场面好不热闹,傅香叶的脸色不禁有些难看,楚庸凡等人见此忙上去好言了几句。
一番折腾后楚庸凡拿着猎物坐在了元海、苏子墨身旁,“师兄、子墨,你们先别吃那冷馒头了。喏,师兄,这里还有一串,你来烤,子墨,你去那边拿一下调料。”
楚庸凡一来整个气氛就变得格外轻松,苏子墨对此很是感激。元海接过了楚庸凡手中的兔子,苏子墨也放下了馒头跑去一旁拿了调料。不多久空气中就充满了烤肉香味,楚庸凡极为满足地嗅了嗅刚烤出来的野兔,不等它稍稍晾凉便伸手去扯兔腿,下一刻元海便听到意料之中的怪叫。
“好烫。”楚庸凡缩回了手对着烫到的手指大口大口吹气,苏子墨见此便拿了水袋替他淋了冷水。
“谢谢子墨。”楚庸凡笑道。
苏子墨收好水袋开口时语气无奈,“楚大哥,这兔子是跑不了的,你也不用这么心急。”
楚庸凡嘿嘿一笑,还没开口元海便接过了话,“他就这性子,你习惯了便好。”他就是十几年习惯下来的。
“还是师兄了解。”楚庸凡对元海的话毫不介意,他说完还向苏子墨眨了下眼睛。
“喏,子墨,这给你。”说话间楚庸凡已经扯下来一根兔腿将它递给了苏子墨,“刚刚见到一头野猪,本想打了一起抬回来,就怕师父生气,现在也只能凑活着吃点野兔。”楚庸凡对此颇为惋惜。
苏子墨边咬着烤得外焦里嫩的兔腿边回忆起傅先生刚刚的脸色,几只野兔傅先生的脸色就这么难看若是一头野猪,苏子墨摇摇头,真不敢想象。
“师父面前你还是得收敛些。”元海也撕下一条兔腿将它递给苏子墨,苏子墨惶恐接下。
楚庸凡无奈叹道,“我还不收敛吗?”
“你再怎么收敛都不是收敛。”元海撕下一片兔肉塞进嘴里。
苏子墨在旁默默地吃着兔腿,盯着这两人默默地想着,其实元海的话一直都是十分正确的。
楚庸凡自小便没有说得过元海的时候,心中早认定了跟师兄抬杠永远是个错误。抱着这种心态楚庸凡又扯下一条兔腿,将目标转向苏子墨,“来,子墨,吃兔腿。”
苏子墨晃了晃手中的两条兔腿,很是小心地答道,“楚大哥,我已经拿不下了。”
“先拿着,吃这么点怎么行呢。”楚庸凡很是满意地看着苏子墨乖乖接过兔腿,还是子墨好,什么时候都这么乖,呃,除了惹子墨生气的时候。
苏子墨这顿晚饭以吃完四条兔腿和两大块兔肉告终,她不该忽略元海是楚庸凡师兄这回事,他们都不是她能用正常思维考虑的人。咬了一半的干馒头冷冷清清地扔在一旁,苏子墨顶着面前两人的目光甚为艰难地咽下口中最后一口兔肉,她发誓,接下来的一年要是再碰兔肉她便将苏子墨三个字倒过来写。
“师兄、子墨,我给你们留了这个。”吃完饭的楚庸凡一旁的布袋子中掏出几只鸟蛋,“等火熄了把这个埋到灰里去。”
“楚大哥,我真的已经吃不下了。”苏子墨的声音虚弱无力,吃撑的。
楚庸凡见此乐道,“这个留着明天早上吃,你就是想吃也不给你。”
苏子墨长长舒了口气,她很少在他人面前露出这么不防的一面,元海、楚庸凡见此笑意甚浓。她,也有这么让人舒心的时候。
一行人赶路虽辛苦,却总能找到一些乐子,如此过了大半个月,他们终于临近了未央。
未央城位于七海北方,以产玉闻名,有七海美玉尽出未央之说。未央美玉对傅香叶他们而言已是无心欣赏,离未央越近,众人的神色都不约而同地肃穆了起来。
在一条岔路口上,元海、楚庸凡、苏子墨便与众人分开,却是去了沧林。沧林是离未央最近的一座城也是其周围唯一的一座城,其历史比未央更为悠久,只是如今未央美玉名气太大,沧林却默默无闻了。世人更加不会知道的是,未央城虽然繁华,但其食物水源都得依靠沧林供给,没有沧林便没有未央,如此未央与沧林便存在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苏子墨对七海北方了解不多,元海知她对沧林了解不深便简单解释道,“未央与沧林关系颇深,我们是要拿下未央余记玉矿,沧林的刘城守便是关键所在。余记也是这几年才在整个商行做得有声有色,对此这位刘大人功不可没,所以我们必须先从他这里下手。”
苏子墨不由问道,“怎么下手?”
“这个,自然是秘密。”这时楚庸凡开口了,一脸的笑意。
苏子墨真是一头雾水了,看向元海,只见元海并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打算。
“子墨,你想知道?”楚庸凡笑得很是无害,然苏子墨心下却是警铃大作,当下便摇了头,楚庸凡没忍住笑出了声,“哈哈,子墨,你还真是可爱。”
“拜楚大哥所赐。”苏子墨微恼,正色说道,楚庸凡却笑得更欢。一时车内便只有楚庸凡的笑声,元海、苏子墨在一旁默然地看着他,楚庸凡仍浑然不觉,场面,十分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