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路他们并没投宿,留宿客栈多少也会引人注意,他们直接在野外露营。孤晟不放心云夕,等功力稍有恢复便封了他的内力。云夕亦不阻止,为了让他们放心,也就由着孤晟这么做。
蓝雨只要路过小镇,或能采买用品的地方就开始换马车,连带着车夫也被换了几次,一路上消灭马车留下的印记。她做得甚是小心,不留下任何线索给对方。起初还能察觉被人跟随,但渐渐的,身后的人越来越远,最后也没了踪迹。
甩掉了身后的尾巴,马车行驶了半月有余才缓缓进入南山地界。在南山脚下的小镇上,蓝雨最后一次采购了所需物品,没做任何停留,直接上南山。
南山上翠绿如荫,芳草凄凄铺满整片山林,峰回路转,一条清澈的小溪环山而绕,蜿蜒而下。
云夕从始至终话都不多,表情冷冷淡淡,连秦岚他也不爱搭理,完全静得似乎没有这么个人存在,也就蓝雨天天注意着他。白日里,他喜欢靠在窗前,看着急速后退的树影,夜里,露宿野外,夜阑人静时,他偶尔会寻棵大树倚坐,持箫吹唱。他的箫声凄凉如水,哀怨绵长,有时候另蓝雨不禁去想,如此谪仙的人,有怎样的过去才会另他吹出如此悲凉的乐曲。她旁敲侧击的询问过秦岚,秦岚虽然也爱与蓝雨闲聊,可一说起云夕,她口风就变得很紧,任蓝雨怎么问,也问不出一字半句。
“这青山绿水景色甚好,南山秀美我也早有耳闻,难得来这一次。丫头,你也让我欣赏一番美景,再走也不迟”。秦岚依然被软骨散控制着,她懒懒倚在软席之上,目光顺着掀起的窗帘望向外边,峰峦重叠,绿荫环绕,闻那鸟语花香,说不出得惬意。
“看你也比我大不了三两岁,怎总是丫头丫头的唤着”。
秦岚笑而不语。
蓝雨瞄了眼云夕,见他眉眼跳动,但很快隐于平静。她嘴角一弯,转头对着外面车夫道:“停车”。
上了南山也算是高正无忧了,将秦岚弄下马车,孤晟便开始去寻柴火。蓝雨扶着秦岚找了块干净的石头坐下,习惯性的去寻那抹白影。
白衫出尘飘逸的立在山水之间,微风轻抚,牵起的衣角画出一道弧度,仿佛在这郁郁葱葱山林添上一笔,唯美的似梦幻般。
蓝雨愉悦的弯起朱唇,伸手拿了个水壶,起身对秦岚说道:“我去打点水”。语罢,她不等秦岚回应,便径直向溪边的云夕走去。
“云夕”。
蓝雨知道云夕不爱理她,应该他对谁都不爱理睬,他若说话,那便是简洁明了,蓝雨每次与他搭话也都是一个说,一个听。
得不到回应,蓝雨走到他身旁蹲下,拧开水壶自顾自的在溪边盛水。
“水里有毒”。
就在水壶快接近溪水时,云夕冷不丁的一句话,犹如晴天霹雳,给了蓝雨当头一个响雷。她手持水壶,保持了打水的姿势,好不容才将云夕的话消化。
转头看向云夕,他依然平静的站在身旁,神色淡然的,顺着他目光看去,只见河流一边缓缓飘来一群鱼尸,肚白朝上,顺河而下。
蓝雨咽了口唾沫,又见远处熙熙攘攘,接连飘着同样鱼肚朝上的尸体。
蓝雨暗自拍了拍胸脯,还好还好。
好在云夕发现及时,自己怎的就没察觉?(看美男去了呗)
“源头应该就在上游不远”。
鱼尸密集,并不见有多分散,一路顺河而下,若离的远了,被河水冲散,也不易察觉。
云夕点了点头,算是回应了她的说法。
蓝雨见此,漾起笑意,试着问:“我们去看看”?
她说的是“我们”,可没把坐在那的秦岚算进去,云夕没有回答,转身顺着河流向上游走去。
蓝雨笑逐颜开,乐滋滋的跟上,回头向秦岚挥了挥手:“我们一会便回”。
秦岚拧起秀眉,这个蓝雨,她可是云夕明媒正娶的妻子,她倒是顾忌顾忌这正主儿的感受,现在倒好,正主凉在一边,她倒屁颠颠的跟着云夕跑了,这绿帽子可扣得光明正大,也不知避讳避讳。
沿河而上,走了不到一刻钟,蓝雨远远就见溪水中间的大石头上一不明物体。走近一看,居然石头上直挺挺的趴着个人,只是生死不明。应该是被河水一路冲下,刚好这块大石挡住了他,才不至于被河水冲走。
看那紫色华服,光彩夺目,应该出自大户人家,怎么溺水在这南山?难道是游玩至此?不慎失足?可是,河水至他衣角冲下,就见鱼群渐渐沉下,不一会浮出时便已翻出白肚。
中毒……
难道在这山中遇上劫匪?可一般劫匪怎会用毒?
不等蓝雨思考,云夕已一个飞身掠起,足以蜻蜓点水般,潇洒起落,站在河中的大石头上。
蓝雨愕然……
他他他?
不是被孤晟封了内力吗?怎么会?
云夕当然不会给她解释,蓝雨只得满脸困惑的退下鞋袜,沿着上游处一深一浅的往水中跨去。
她可不会飞,哪能向云夕那般一掠而起。真是没内力,吃大亏。
“还活着没”?
走到石头边,蓝雨伸手就去察看趴在石头上的人。
只闻“啪”的一声。
蓝雨痛得缩回手臂,使劲在腿上蹭了蹭,再放到嘴边吹气。
“有毒”。
简单的回了句,云夕看都看没看蓝雨。
蓝雨委屈的皱眉,手臂上被玉箫打了鲜红的痕迹。她却敢怒不敢言,不知为何,打心眼里怕着云夕。
云夕拿玉箫拨动那人头颅,将他脸掀了过来。
他脸苍白如纸,白的透明。
云夕小心的将手放置男子鼻息。
“还活着”。
他似乎在告诉蓝雨,手中玉箫将男子翻了个身。玉箫上绕着银白梨花纹路,在触及男人腿上时染上一抹诡异的油黑。
“救他吗”?蓝雨看着这张妖治的面孔,梦幻的紫映衬出那张惨白的俊容,即使昏迷不醒也如那沉睡的妖精。
唉!美男啊!
蓝雨最无法免疫的就是美男,她喜欢一切美得事物,包括人,还有……白花花,金灿灿的银子是她的最爱。
只是比起这个奄奄一息的妖精美男,她还是看重云夕出尘的气质。
“随你”。云夕淡淡的一句,脚下轻点,又飞回岸边,径直往回走去。
他不过是来查毒源一事,救不救人,不在他考虑范围之内。
蓝雨嘟嚷嘴:“算你命大”。
两人一同离开,但只有云夕独自回来。秦岚好奇的看着他,还没开口倒是有人抢先询问:“那丫头呢”?
孤晟皱起好看的眉宇,看向云夕身后,却没见着蓝雨。
云夕绕开孤晟,就近找了棵大树坐下,没有回答他,拿出一张锦帛细细的擦拭玉箫上沾染的毒汁。
秦岚偏头看了眼云夕的玉箫,眸中闪过困惑,但她了解云夕的脾性,他若不说,任谁都问不一字半句,只能静观其变。
孤晟眯眼,冷冷的看着云夕。
眼中怒火云集,一触即发。
云夕置若罔闻,千尺寒眸波澜不惊。
秦岚扬起秀眉,来回扫视两人,似乎正等这看一出好戏。
霍地,草丛中传来悉悉索索的声响,孤晟快速转身,就见蓝雨别手蹩脚的扶着一人回来。她怕沾到男子腿上毒汁,所以离得甚远。
“丫头,才一炷香的时间,你又从哪拣了个人回来”。秦岚好笑的看着走来的蓝雨。
孤晟皱眉,沉着脸帮她接过手中之人。
蓝雨笑了笑,一屁股坐到秦岚身边。
“他中毒了”。
“哦?我看看”。
蓝雨小心的撩开男子下袍,白色的中裤上血迹斑斑,血色浓黑,看得出他裤子上沾染的血迹呈现异常的暗红。
蓝雨就着男子没被侵染的裤子,唰的一声从大腿处撕开他的长裤。
秦岚一怔,摇了摇头。
“粗鲁”。
“这有什么”?蓝雨憋了她一眼,见孤晟也同样诧异的看着自己,耸了耸肩,利落的退下男子裤腿。
秦岚笑道:“在这破凰大陆,我还真没见过像你这般粗鲁的女人”。一点也不避讳男女之别,她倒是直接把一大男人的裤子给脱了。
“这不是见着了吗”?偏头示意秦岚帮忙。
蓝雨可不懂解毒。
秦岚无奈的笑着,软软的挪到男子身旁。伸出柔荑,食指压了压男子腿处,只见那伤口被她这么一挤压便冒出浓黑的血水。
她皱了皱眉,尖尖的指甲挑起溢出得血迹放置鼻尖嗅了嗅。
“你想他活还是死”?
秦岚笑着拿出锦帛拭去指甲上的毒液。
“当然活着”。不想他活干嘛救他?
“容易,马上送去山下医馆,还能拣回条命”。
蓝雨嘴角抽搐:“还有别的办法吗”?
“帮他把毒液吸出”。
呃……
吸出毒汁?她刚才可是见云夕碰都不曾碰过他的身体。
蓝雨想了想,似乎除了将他送去山下,别无他法。她可不想眼睁睁的看着这么的美男死了。
思及此,她抬头,正好见秦岚目光睨向一处,表情似笑非笑。
蓝雨疑惑的转头。
大树下莫不出声的云夕,正捣鼓着手中草药,十指纤长,骨节分明。他细细将草药碾碎,密集的睫羽在他脸上投下淡淡阴影。
蓝雨不自觉的牵起红唇。
云夕啊云夕!你究竟是怎样的人?
表面看似淡漠,不近人情,可就是这般冷峻的外表下,似乎也藏匿这一颗火热的心。
只是伪装的的太好,蓝雨觉得,他似乎并不像外表那般无情。
蓝雨不曾见他离开过,这药草应该是他回来的路上采下的。
云夕使劲挤出男子腿上的血液,直到血水不再暗红,呈现正常色泽,将已碾碎的草药扶在男子伤处。
处理好伤口,云夕又自顾回到树下。
“丫头,我饿了”!
蓝雨这时才发觉,为了救这美男,居然忘了时辰,肚子饿了也不自觉。看了眼孤晟,蓝雨发觉这一路他都很少说话,俊朗的面容总是冷冷冰冰。
孤晟沉默着将打来的野兔清洗薄皮,再放到火上烤熟。闻着肉香,蓝雨吸了吸鼻子,摸出插在靴上军刀,垂涎欲滴。
秦岚眼前一亮,那黑亮的眸子一抹异色一闪而逝。
“丫头,可否借你的刀一看”。
她目不转睛的盯着那把军刀。
蓝雨皱了皱眉,她真的饿了,见秦岚好奇的打量自己的刀,才不情不愿递到她手中。
秦岚持刀细细察看,拔出刀鞘,一边是锋利的刀刃,一边是倒钩,跟普通的刀子没什么两样,霍地,刀柄上一块小巧精致的突起吸引了秦岚。她拧眉按下突起,刀子一缩,弹出另一只两头开刃的短剑。
秦岚唇角略微牵起。
“你这把刀从何处得来”?她将刀子递回给蓝雨。
“忘了”。蓝雨继续守望香气扑鼻的野兔。
“连环扣是你解开的”。这不是疑问句,秦岚肯定的道。
“连环扣”?想了想,蓝雨点头。
“你怎么知道它的解法”?
蓝雨继续盯着兔子,肚子已不争气的抗议,随口回她:“看一眼就知道怎么解了”。
是啊!她确实只消一眼,便知道从何解起。
她一句话换来孤晟侧目,连一边沉默的云夕也转头看向她。
“可以吃了吗”?蓝雨的注意力全在兔子身上,却不知众人神色各异。等到察觉时,才反应过来,解释道:“我也不知怎么的,可能以前经常玩吧”!
孤晟又将视线收回,云夕暗暗垂下眼睑。
直到蓝雨觉得自己实在被野兔的香味诱惑得口水泛滥时,一只兔腿才递到她的眼前。
众人饱餐一顿才又继续启程上路,原本是四人,现在又多出一个伤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