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致远见龙川神色颇有犹疑，不似他平日里果敢的本性，不禁探出身子朝向他问道：“你说来听听。”
“弟子这些天来想了许多，”龙川咽下一口唾沫，似乎在为自己不自信的言论打气，“会不会，咱们要找之人已经不在人世了。”
“哦？”万致远眯起眼睛，颇有些意外，“你为何会有这样的想法？”
“首先，”龙川说得很快，像是这些话已经在他脑海中存在了相当长的时间，非常熟悉了一样，“自李临风谋夺魔教秘术，与魔教遗孤出走天星山后，包括咱们万家楼在内，大半个江湖都在追踪着他。众人历时十八年，可谓是穷尽天地，仍然无人有一丝眉目。照道理来说，没有人能躲得过如此大规模的群体追踪。但他至今未露出一点马脚，是不是说明他已经不在人世了？”
万致远点点头示意龙川接着说下去。
“再有一点，李临风抢夺魔教秘术，不仅背叛了师门，更是与整个武林为敌。他甘冒如此大的风险作下这等事，定是要以魔教秘术图谋些什么。然而，这十八年来，他却一直毫无动静，未见他有任何行动。难道他费尽心力，布局施计，就只是为了将那秘术抢夺在手中把玩么？这显然是不可能的，惟一的解释只能是，他已经没有办法再使用他抢夺而来的东西了，因为他已经死了。”
万致远耐心地听龙川说完，端起茶杯送到唇边，感觉到茶水已经凉透了，便将茶杯放回了桌上。他笑了笑，意味深长地看着龙川：“这就是你的思考结果？”
龙川有些心虚地点点头，看师父的表情他就知道，自己十有八九是猜错了。
万致远在椅子里坐直，双手扶住雕花的扶手：“你说这件只有惟一的解释，当然，你的想法可以作为一种解释，”他摇了摇头，“但绝不是惟一的解释。”
龙川疑惑不解地看着万致远，万致远把玩着手边的茶杯：“另一种解释是，李临风并没有你所指的那种图谋，而这一种解释正好可以将你提出的两点疑惑都解决。”
“没有？”龙川的疑惑更深了。
万致远摆摆手：“你可知道李临风这个人的身份？”
“知道。”龙川回答道，“他本是万家楼四大弟子之一，自幼便被寄养于天星山，在天星山长大成人。”
“这只是表面。”万致远的语气不觉低沉下来，“李临风被寄养天星山，实际上是被寄予了厚望的。”
“厚望？”
“对，”万致远往椅背上靠了靠，思绪飘回了很久以前，“万家楼在外，声名日盛，天星山早已耿耿于怀。老掌门一心想要重新控制万家楼，他想出的办法是，创造一个人，一个让天星山与万家楼皆臣服之人。同时，这个人必须更倾向于天星山却不会因此而被万家楼敌视。于是李临风便被选中了，原因很简单。首先，他本就是万家楼四大弟子后裔之一，在万家楼有绝对的影响力。其次，将他养在天星山，自幼由老掌门亲自抚养，传授武功，不仅让共在天星山地位高人一等，变使他作为万家楼之人却会对天星山更有眷念之情。”
“也就是说，”龙川歪着头思考了一阵，似乎听明白了，“李临风他注定会同时拥有天星山与万家楼，以这两股力量，江湖中还会有什么事是他办不到的，所以，他根本没有理由冒险去谋夺魔教秘术。”
万致远赞许地点点头，“他所为的，不是一个情字罢了。”
“这么说来，他与那魔教遗孤女子的事，是真的？”
万致远叹气道：“当年，大破魔教之际，那女子不过是个襁褓中的婴孩。纵然知其是魔教后裔，但又有谁对一个天真无邪的婴孩下得去手。因此，这孩子便被送往天星山养大。然而，十多年过去了，那长大的女子却显现出惊人的异能，竟能让死者还魂。众人这才知道，她竟是魔教中赫赫有名的法师后裔。这一枝魔教族人，拥有最诡异的血统，能够召唤亡魂，起死回生。而这违背天道伦常的邪术，正是当年助魔教横行江湖的利器。于是，那女子便被囚禁起来，同时老掌门开始潜心研究破除这种邪术的方法，却始终不得其门而入。最终，老掌门在魔教发源的番邦找到了传说中的镇魂谱，这才将那女子的异能封印。然而，却需要杀掉那女子或者将其终生囚禁在暗无天日的地牢之中。天星山最后的决定是留住她的性命，将其终生囚禁。
此事并不难办，那女子是魔教遗孤之事尽人皆知，为了天下武林安危，就算是牺牲掉她的性命也无人反对，更何况天星山已经大发慈悲只是囚禁她而已。然而所有人都忽略与其一同长大，早已暗生情愫的李临风会如此疯狂，不惜背叛师门，与天下武林为敌也要保护那个人。”
万致远一口气说完，似乎松了一口气。这些陈年旧事压在他的心头十多年，还从来未曾像今日这般推心置腹地跟人谈论过。看着龙川一脸的惊奇，他颇为满意，接着说道：“这下你该知道了吧，李临风之意根本不在魔教秘术，抢夺之事只是他为了救出那女子之手段。他们的目的是逃离天星山的掌控，即使秘术在手也于他们无益。所以这此年来，他并未借助这些所得之物谋划什么。”
龙川深深吸了一口气后缓缓吐出，似乎是在平复心情，不无惊奇地说道：“原来还有这么一段往事。”
“所以，”万致远拨弄着茶杯，“你所说的并不能说明李临风已不在人世，此事还须继续追踪下去。”
龙川笃定地点点头：“姓褚的伤得甚重，一时无法远逃。既然他以为瞒过了咱们，便会将那处被我们搜索过的山村当成最安全的所在。所以弟子以为，他一定还在那个地方。”
万致远点点头：“快去吧。这一次，由你去，别让行云插手。”
窗下的许燕佳听到此处，露出一个幸灾乐祸的表情。一边小心地以手撑着墙往后退，一边在心里盘算待会儿该怎么拿偷听到的消息去嘲笑向来自以为自的万行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