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太心慈，留下耶岚这个祸根有什么用？”奴加摩在返回楼兰的路上唠叨个了没完。桓桂本为内臣，不插嘴、不过问是内臣们必须恪守的。在大内走动多年，对于许多事他早已习以为常了。比如这一路的好多事，他表面装聋作哑，其实心里像明镜似的。这次到乌孙来，他是一百个不情愿意，但考虑到这次给他加了一级品衔，又有不少赏赐，比默默无闻地在大内跑腿强，才硬着头皮来了。临别前，他又给奉常府和宗正府送了不少钱财，甚至把自己半辈子的积蓄全送了出去，是指望着今后从乌孙回去也好弄个好差使。他曾想，堂邑父一个牵马的，回到大汉还被封成了使君，他堂堂一个公主的家令，回去朝廷自然不会亏了他。可自出京师到如今这一年多里，终日担惊受怕，处处风餐露宿，使得桓桂对当初同意前来乌孙有些懊悔不堪了。
在他看来，凡这次来乌孙的，个人都有自己的盘算，平安回去邀功请赏也是很自然的事。可后来随来的大员和将军们一批批地阵亡战死，使他得觉得自己盘算错了。同现在吃的苦相比，在宫中受的那点气又算什么？纵有一万个不情愿，可自己又能对谁去诉说呢？此刻他面对荒芜无际的旷野，不由长长叹道：“但愿公主无事，公主若出了事，老奴可就成了孤魂野鬼了！”
奴加摩那知桓桂这些心事，听了不由一笑：“家令不必过于忧虑，公主自有天佑，你且放心好了，不会有事的。”
桓桂咧了咧嘴，强装作笑，并未接奴加摩的话茬，依旧在想自己的心事。现在公主把财物管辖权交给了自己，可又有什么用处，既无法藏，也无法掖。自己在大内行走多年，的确也挣了不少钱，可从来舍不得用，就连自己的老娘也未曾用过他的一串钱、一尺布。他只想着用这些钱财打点一下，为今后铺条路。如今看来，是多么蠢愚之举。他拼命敛财却无财，公主仗义疏财却财源滚滚而来，这就是命呵！他从十三岁进皇宫，屈指一算，如今算来也有三十多年了。早些年想回去看看，但没有机会，后来有机会，但自己因负气不肯回去。因为家境贫寒，他不谙事故便被阉割为宦官，断了庙祀，如今想来还令他生气。但毕竟自己岁数也一天天老了，对于含辛茹苦抚育自己的老母亲，他也时常想起，特别是来乌孙的路上，念母之心尤为强烈。他一直在想，回去后自己无论如何也要先探望一下老母，尽尽人子之孝。
“桓大人在想什么？”奴加摩见桓桂久未递话过来，忍不住又问。在他回头的一刹那，却被眼前的一幕给惊住了，远处胡杨树上吊着个人！便不顾一切地策马飞驰过去，众兵丁见状也纷纷跟了上去。
走近细看被吊在树上的人果然是公主！去众人急忙把公主救下，公主神志尚清。看清来者是奴加摩等人后，公主虽喘息未甫定，但还是急切地问道:“军中可好？”
“可把奴才吓坏了！”桓桂讨好地干嚎着说：“发现公主不在，可把老奴急死了……”
奴加摩皱一下眉，他对谄媚之人素来反感：“不能不如实禀告公主殿下，公乘将军失踪了！”
“可曾找过？”公主关切地问。
“哎呀！我的公主殿下，是谁劫持了殿下，殿下怎么不讲讲自己的事，怎么只关心别人！”桓桂酸酸地说。公主未作声，翻身上了马，扬鞭而去。公主骑的是桓桂所骑的马，这次桓桂可真的嚎开了：“你们都走了，老奴该怎么办呀？”
杜球快马疾驰了两天，才来到天山底下一个被称作野人谷的地方。尽管这里的一切他并不陌生，但还是被眼前这种美景给惊住了：大山是由洁白和青黛两色组成，洁白的是雪，青黛的是森林。因山下的戈壁时常会被夏季雪水浸漫，因水丰富，所以早已被绿色笼罩，林林总总，郁郁蓊蓊，与山上森林浑然一体，构成了一片令人欣喜的处女般的原野。一进峡谷，带着一种芳香甘甜的微风就扑面吹来，令人陶醉，令人愉悦！
他不由放慢了步幅，开始细心打量这一切。远远望去，那里有苍莽而幽深的森林，有洒满阳光只长有浅草和花甸的山梁山坡，有几架永远攀登不了的，只能仰望的峭壁悬崖。云彩从悬崖腰上掠过，似飘飘带缠绕，给雪山莽林又带来了动的生机。一条清澈的溪流自高处山涧飞流而下，然后随着山势潺潺流淌，最后婉转悠然地流向远方。
杜球信马由缰，继续往前走。山风徐徐，溪流淙淙，林涛阵阵，鸟鸣声声，野花撒得到处都是，散发出沁人心脾的淡淡幽香。路往前走越发显得狭窄，这时高大森然的林木遮住阳光，一切变得昏暗起来。林木稍微稀疏的地方，阳光便从枝桠间透进来，分割着那些空间，斑斓而绚丽，使林子里隐隐升起一片紫色的烟霭。所走过的每座山峰都各具形态：或如剑，直到苍穹；或如驼，正向天穹爬行；或如鹰，雄踞天际；或如塔林，光茫闪耀，气象独异。森林一直漫上了雪线，冰峰雪岭在森林的映衬之下，显得更加高远、圣洁……
天色已经黑尽，林中骤冷。杜球择一高处石板上，燃起了一堆篝火，开始取出干粮啃食。长期生活在西域的人，都能耐住寂寞。杜球在找到司徒子苏们之前，曾在这一带有过两三年近似野人一样的生活。他的这匹马似乎也通人性，此刻已吃饱了草料，像一只小狗一样曲卷着身子站立而眠。为防野兽袭击，杜球把火架得很旺，而且一直不敢入眠。
可能是因几天来过于疲卷，天亮十分，杜球却在鸟雀声声中睡着了。冥冥中他来到山底洗手濯足，不想来了两只大熊，踉踉跄跄地追他而来。他见势不妙，拔腿便跑，那熊在后面穷追不舍，无奈他沿山攀援而上，刚甩开了熊却被一张大网罩住，随后传来乌麻人凄厉的怪叫声。乌麻人把他捆牢绑实，送到头人面前，头人是一个妇人。她用手托起杜球的下巴，定睛看了一会儿，然后不动声色地领过来一个男孩。这孩子有十二三岁，长得与乌麻人有别，虽第一次见到，他也觉得十分眼熟。那妇人用手语告诉他，这孩子是他和她的，杜球听了不由一阵愧疚。那妇人还用手语告诉他，让他把孩子也带走，以后永远不要再来此地，不要再打乱他们平静的生活，说完便给他松开了绳子。正当杜球想逃离时，忽然看见他的马被熊罴咬住了脖颈，马悲鸣声音由远而近，越发清楚。他一急挣竟醒了过来，见马果然在长啸，看来有情况。他连拔箭引弓，向四周探视，果然，在不远处有一只体态庞大的老虎正眈眈而视着他和他的马匹。他急忙拍了一下马，让它下山到谷底去，而自己连忙往山上爬，并伺机寻找一个好地形，与虎决斗。
论爬山，他当然不是老虎的对手。那虎纵身一跃，便稳稳地落在了他的前面，张开血口，步步逼他而来。杜球怒吼一声，张弓放矢过去，射中了虎的右足，顿时血流如注。那虎忍着疼痛长啸一声，而扑了过来，杜球急转身，虎凌空一跃，左爪抓去了他肩上一块肉。一时间伤口处如火烧，令他疼痛难忍，弓弩失落下来。那虎舔了舔沾在爪上的血肉，抖了抖身体，准备向杜球发起第二次进攻。杜球抽身欲再作躲闪，不想刚才惊惧之中竟将脚卡在树根之中，怎么也拔不出来。他大愕，心想此生休矣！便昏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他觉得有东西在碰撞他，睁眼一看，是一个纹身黥面的少年。见他醒来，那少年笑了，露出了整齐的牙齿。这少年的装束、仪态，连同肤色都同他梦境中所见少年一样。少年帮他将脚从树根桠中拔出，这时他才觉得脚足骨已折断，无法行走了。再看那虎，皮已被剥去，只剩下了一堆尚未吃尽的骨肉。少年便用兽皮罩住了他的双眼，背起他往前飞奔而去。这又使他想起了十几年前被乌麻人救起的场景，令他有几多感慨。
乌麻人没有成熟的语言，通常彼此间没有交流，面部表情也极其僵化。杜球在此生活期间曾试图揭开他们的生活之秘，久而久之，发觉他们没有什么秘密可言。在这个被称为野人的部落里，彼此间没有仇视，没有争端，也没有私有之财。每次分食猎物时，按长幼为序，长者可先取，然后是妇幼，最后才是成壮年。他们之间和睦相处，平等对待，这才是部落千年不灭的关键。杜球始终认为他们并不是一种野人，而是一个因愤世忌俗而逐渐自封的民族。或许他们的先人也曾是驰骋西域的强人，后来因战败而归隐山林。当然，这只是一种猜想。
那少年把杜球背进了洞中之后，便转身离去了。这是一个天然洞穴，洞中阴冷潮湿，他便艰难地用火石取火，在洞中生起了一堆篝火。不一会儿少年从外面进来，见到有火十分高兴，便在洞中打了个口哨。顷刻之间，又来了几个人，众人围火而坐，脸上都绽着兴奋。杜球取出一只羊腿，放在火上烧烤，不一会儿香味四溢。乌麻人像是嗅到仙气一样，大口地嗅着香味。杜球见肉已烤熟，便先啃了一口，然后递给少年。少年待杜球嚼碎下咽后，才啃了一小口，品嚼了一会儿后，又撕啃了一大块，才把羊腿递给了其他人。吃完后，他们个个脸上挂着满意的笑容。这时，杜球又用手语向他们打听可公乘举将军的下落。
少年及众人脸上立刻呈现难色，因为乌麻人是绝对不撒谎的。从他的表情里看出，他们有所顾忌。看到这些，杜球心里笑了：看来，自己分析的一点没错，公乘举就在这里！虽然惊心动魄，但毕竟自己的第一步的目标已经实现了，下一步如何见到公乘举，这又得让他动一番脑筋了。正在他冥想之时，乌麻人突然一下子散去了，只剩下男孩和他自己。杜球猜想是酋长来了，便假装睡着了，并用散发遮住了自己的脸。
酋长盯着杜球看了好一阵，然后用皮袋取了些水，把火烧灭便转身走了。
杜球在漆黑的洞中悠长地叹了一口气，摸索着在一堆干草中躺了下来。十几年的那一幕幕往事又闪现在眼前：搭救他的那个乌麻女人十分年轻，是酋长的女儿。酋长也曾进入洞中看过他，那位老妇人见到他时眼睛里迸出的却是令人生畏的凶光。她打着手语，让女儿把他赶走。后来杜球才知道，酋长生气的是自己的女儿不该让一个男人进入自己的洞穴中，因为在这个部落里，男人根本没有什么地位可言。这个山洞中又有许多小洞，小洞供女人住，要温暖安全一些，男人们则都要住在外面，而且许多繁重的事物也都得由男人去做。由于没有固定的婚姻，女人们生下孩子后往往会在部落里成年男子中，任意指定一人充任孩子的父亲。这位父亲便要承担对孩子的抚养，直到成年为止。后来酋长勉强同意杜球继续留在洞中，可能是因为杜球伤势太重，而且他是个外来人。乌麻人对外来人十分尊敬，但他们又不会主动与外面人接触。
这次搭救自己的这位少年的长相、举指、肤色令他惊讶不已：难道这个少年真的就是自己的孩子……上次他被治愈逃出时，是他进洞几个月后的事了。这期间，他已教会他们使用火石取火，烤食进餐。此后，洞中人患腹泻病症明显少多了，大家也就越发敬重起杜球了。而杜球则一心想早一些出去，寻找张骞大人，在洞中数月，他从来没有放弃过逃离洞穴的念头。
这天夜里，他见洞中人外出打猎未归，觉得时机已到，便悄然起身，想借此机会逃走。不想刚一动身便撞住了一个人，凭感觉，知道她是乌麻女。乌麻女一下子紧紧地拥住了他，并把他摔倒在草堆里，忘情地亲吻着他，从脸上的鼻、嘴、眼、耳到脖颈……杜球被这野性女子的热吻吻得无法自持，遂将她按倒在下面……一阵云雨过后，杜球又趁机把一根猎用麻醉榍插在了喘息未定的乌麻女右肩上，见她不再动弹，便趁着黑夜逃下山去。
哎！如果那个少年果真是自己的儿子，今年也该十三岁了。不管怎么说，自己欠了乌麻人太多太多了。若此子果真是自己的，那就不只是两次生命的搭救的问题了。若是他们把公乘举将军劫来，为的是自己早年欠下的那份情债，那问题可就麻烦了。想到这儿，杜球不由又长长叹了一口气。
杜球很想知道传说中的接骨草究竟是什么样子，奈何少年总是将采来的药用劲咬碎之后，才走进洞内敷在他的伤处。他也曾趁他们不防，用舌尖舔尝那草药，除了苦涩麻木外，并无其它特殊之处。这又使他百思不得其解：像他们这种连火都不会用的人，怎么会发现并配制如此奇特的草药？几次涂抹之后，他的伤足便可以着地行走了。他也发现，起先他的的担心显得多余，因为酋长从来没有正眼看过他。既便当年那位乌麻女就是今天的酋长，她也许早已忘掉了一切，毕竟事隔十几年了。
伤好之后，可以行动自如的杜球突然没有了自由，显然是酋长在囚禁自己，难道是她怕重蹈覆辙？还是惧怕外面人巡踪而来？他不得而知。可是公主等人正在荒原上等候自己和公乘举将军回去，长期呆在洞中可如何是好，每每想到这些，都会令他坐卧不安。好在白天少年会准时来看他，有时虽短短对坐，也减去不少烦心事。这少年极为聪明，善于模仿，对他的装束、剑器、弓弩十分感兴趣，趁无人在场时，杜球也偶尔教他几下。他学武术兵器似乎有着天赋，学得很快，有时练累了，便倒地而睡。日子久了，他们自然就成了好朋友。
有一次，杜球在看少年击剑时，发现他有几个招式十分奇特，使他大为吃惊。因为这几个招式不是自己所教，这表明一定另有其人。不是公乘举还会有别人么？而能教少年剑术，说明他的伤势已愈。想到这儿，他哑然失笑了。于是，他趁少年熟睡之际，在他的手臂上用纹身涂料写道：“公乘将军，我寻你而来，你可安然？”
第二天少年来时，杜球特意看了他的手臂，上面的字果然已变为：“我甚好，伤已痊愈。”此后几天里，这位少年便成了特殊的信使，二人约定一齐外逃。正当杜球准备就绪时，酋长却来到他洞中。这位酋长生得虽矮小但也算匀称，肤色黝黑，乱发如麻，从她下垂的**来看，她应该已步入中年。
杜球连忙起身躬腰向酋长施礼，酋长面色冰冷地将一玉佩掷在地上，杜球一看脸色一下子变白了。那块玉佩正是自己早年所佩之物！显然，酋长正是当年的乌麻女，并且她也早已经认出了自己。
接下来的事一如先前所做的那个梦一般，酋长又用手语告诉杜球，那个少年正是他们的孩子，并说他现在可以走了，但今后不要再来了。她不愿意再见到杜球。他们再不需要外面的一切，因为会打乱他们平静的生活。
杜球连忙比划着说：他可以不走，但另外一个人必须走，因为那个人也是位酋长，部落不能离不开他。杜球担心酋长会扣下公乘举。
酋长用手语告诉他：你们永远就此消失吧！再也不要回来了，如果说出这里的事情，天神会惩罚你们！
杜球惭愧地点头起身，向酋长告辞。酋长果然不食言，也将公乘举放了出来。二人见面自然高兴得很，他还是尽力克制自己，惟恐乌麻女见他们太高兴而突然再变卦。乌麻人依然用兽皮蒙住了他们的眼，背起他们不知走了多少路，至到听到水流声他们才住了脚。杜球见他和公乘举此刻已站在小溪旁，他的马也正在安详地吃着草，这几天一直有乌麻人细心地照管着它。杜球回眼一看，不由惊住了，刚才背自己下山的居然是酋长，从酋长艾怨的眼神里他读懂了许多东西，而那个少年则早已热泪挂满脸颊。要知道乌麻人是从不落泪的，杜球的心一下子又碎了。
杜球与公乘举徒步走了一天多时间，才来到峡谷端口。见杜球一路上话语不多，公乘举颇为不解。从野人谷中脱身，应高兴才是，而他……但考虑到自己与杜球毕竟不太熟悉，还是少说为好。
“将军怎么不问我是如何识得此路、寻到此处的？”杜球终于开口说道。
“末将正为此事感到奇怪，将军怎么知道这里有野人……”公乘举话还没说完，杜球便忿然打断了他的话：“将军的命是他们救的，他们不是野人，是人！他们看似行同走兽，可个个善良真挚。若论人性，我们才是兽，他们才是人！”动情之处，杜球竟然落下泪来，抽泣得说不下去了。
公乘举大为吃惊，连忙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将军可否再说明白些。”
“十三年前，鄙人被匈奴逼于悬崖绝境，得到一个乌麻女子舍命相救，才有今天。她把我背入洞中，精心医治、细心照料我。而我却用麻榍将她致昏，然后弃她而逃。十三年后，因将军失踪，使得我再度沿谷寻找到此，不想又遇猛虎拦道，危难之时又有乌麻人相救，而救我的人不是别人，而是我自己的儿子。”
公乘举惊讶地问：“这么说，将军与当年的乌麻女已成婚配？”
“而如今她已成为酋长了，她虽从表面上驱赶我走，而从她凄婉艾怨的目光里，我仿佛读懂了她的心。公乘将军，你可曾读懂过一个女人的心么？是的，她们如今已形同兽类，远离文明，但通身闪烁着的却是我们久违了的那种自然古朴淳真的美与善。”杜球往后回望了一会儿，又往前方伫立俯瞰了良久，接着又说：“我一直觉得，她们这里会更需要我，我也需要她们。我是一个大汉弃民，有家不能回，有国不能报，苟存一隅，与兽又有何异？在这里，我至少可以教他们用火熨食，取皮制衣……”
公乘举惊得跳了起来，他甚至有些怀疑这位将军在说糊话了：“将军不可有此怪念，朝廷并不知轮台有汉民，你们也不要自称弃民，更不必说有家不能归，有国不能报。时下，汉风汉雨，正在冲刷着西域疆土，用不了多久，西域便会同华夏各地一样，共沐文明之风，共亨太平。这种情况下，将军退隐林中不觉得太可惜吗？”
杜球惨淡地笑了笑，他仰脸望着天空中飞翔的鸟说：“将军看这些大鸟，奋翅翻飞的尽为一些青壮之鸟，而那些随风滑翔的都是苍老之鸟。同样是一类之鸟，为什么会有两种飞行方式？因为滑翔省力，翻飞费力。诚如我们人类，邀功请赏封侯拜相再不是我等之人所奢求的了。几十年的征战讨伐，我早已经厌倦了，纵使有功名又当如何？与其那样，还不如同那些滑翔大鸟，随风而动、随欲而安。就请将军回去禀呈公主殿下和司徒将军，就说鄙人已留在谷中，万不可再让人来此骚扰，我们都要信守自己的承诺。”说罢，杜球把身上所配带之物全部御下交给公乘举，然后转身朝莽莽丛林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