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紫英领着谢闻馨去吃饭,柳妈乍见打扮过后的谢闻馨,着实被惊讶了一番。如柳腰肢,秀发如瀑,让谢闻馨看起来就像一个蹁跹的仙人儿。
“柳妈,眼珠子掉下来喽!”叶紫英调皮地在旁打趣。
“不知道地还以为哪来的一对俏姊妹呢!”柳妈笑过之后,由衷赞叹。
吃饭的空当,柳妈也打听了谢闻馨的来处,但都被谢闻馨搪塞过去了,又有一个同情心泛滥的叶紫英在旁帮腔,柳妈虽有疑惑,但也没再多问。况且,此时恰逢兵荒马乱,谢闻馨不倾情尽吐也实属正常。
“温馨姑娘,这边可有亲人?”
“没有。”
“那日后……”
“尚未想好。”
“喔……那便先在这住下来,什么时候想走了再走。”
柳妈其实很希望谢闻馨能在雅园留下来,最好能像叶紫英那样唱唱小曲,跳跳舞儿,虽说这样抛头露面地不好看,并且也很容易让人看不起。可是,至少能筹集一笔不菲的嫁妆,就算日后不想嫁人,也有生活的资本。可若让谢闻馨一个人出去流浪,谋生计,只怕是千难万险,特别是她还是一个特别美丽的女子。
“只是太打扰柳妈了。”
在来吃饭的路上,谢闻馨已经从叶紫英嘴里打听了周围的情况,知道雅园分雅楼与迎楼,雅楼专赏才艺,而迎楼则多了一样酒肉生意,并且两座楼隔了些距离,虽说同属一家,但却一向井水不犯河水。就连客人也很自恃身份,并不敢在雅楼里乱来,不然可是要被人笑话的。此时,听闻柳妈问及日后打算,想自己伶仃一人,就算有再好打算,出去后也是危险重重,倒不如先在此处安身下来,日后再图打算。思忖之后,当下便答应了下来。
“不打扰不打扰,怎么会打扰呢!”柳妈也是呵呵笑着答应。
叶紫英端坐谢闻馨身旁,小脸希冀地看着谢闻馨,希望她能留下来。自己好不容易碰见一个可以与自己相提并论的姐姐,并且蕙质兰心,一见便知是出众的人物,日后可以有个伴儿了,心内自然欢喜地不得了。听见谢闻馨答应暂居,面色一喜,筷子一挑,夹了口菜给谢闻馨,甜甜地叫:“姐姐吃菜。”
由是,皆大欢喜,谢闻馨便在这如诗如画的雅园中住了下来。柳妈又将雪莺拨于谢闻馨,作为使唤丫头。
某一天,谢闻馨来寻叶紫英,见其在跳舞,便站在一边看了一会。美则美矣,只是对作为从现代穿越而来地谢闻馨来说,则觉得没什么新意。一打听,才知是要作为参加花魁赛的节目的,因柳妈太看重,所以每日都要练上几遍。
“姐姐觉得怎样?”
“还行。”
“那……姐姐教我几招呗?”叶紫英眼睛一转,便趁火打劫。
“好啊!”
谢闻馨在此吃住、不做事,心内自然觉得过意不去,现在有个可以偿报的机会,自然乐意非常。她向前一个跳跃,双腿划出优美的弧度,在这过程中,手臂也前后张开。落地后,却是一只脚着地,豁然拱起,臂开如双翼,再弯合,脚下轻巧灵动地转了几个圈。接着又是一连串的跳跃、转圈、劈叉、翻身动作,真是衣裙翻飞如浪旋蝶舞,秀发散开似雾散日出。
“好厉害!好漂亮!”叶紫英惊奇地捂住嘴,笑了起来。然后上前来拉谢闻馨的手,兴奋地叫:“姐姐教我姐姐教我。”
“好,好……”
“这舞蹈叫什么名字?”
“叫……芭蕾。”
“姐姐答应要教我的啊!那我告诉柳妈去,让姐姐做我的专职老师……”叶紫英如阵风也似的欣喜地跑去和柳妈说了。
自那之后,谢闻馨果然成了叶紫英的专职老师,虽然叶紫英偶尔也还是要去城里和凝舞姑娘学舞蹈,只是明显没有那么频繁了。她学舞也认真,也很快,毕竟已经学舞学了好多年,有很扎实的底子,兼之身体柔韧性很强,学起来自然是进步神速。但这舞蹈也新奇,难度大,对她来说,还是有不少问题,但每一次都歪着头思考该如何才能做好。常常晚上谢闻馨从叶紫英门前经过的时候,还能看见从窗台上映出在跳舞的瘦弱的影子。
无事的时候,谢闻馨也学学刺绣之类的,这还是雪莺教的。于是她便每晚都要趴在窗户前的烛台前绣,可总也绣不太好,但对自己来说,已经算是非常大的进步了。然后便枕着手看楼下穿过的人与花草,或瞭望园前的小湖,那里的船夫都会在船头燃上一盏有罩的油灯,在有风的湖里晃悠,像极了萤火虫在飘飞。她觉得很有趣。至于现代的事情——她决定不想。
有一天听叶紫英弹琴,弹完后,叶紫英故技重施,让她指点。她苦笑着推辞,“不会,真不会。”接着便在叶紫英故作的不屑讽刺外加半推半就之下,坐在了琴案前,双手刚抬起,叶紫英已经在对面热情如火似地拍着小手鼓掌。
“大家风范。”
拨弄了一下,叮!
“清脆!”
再一下,咚!
“悦耳!”
连续拨动,叮叮叮叮咚锵!
“哪来的锵音?”小紫英的眉毛渐渐皱起来,表情也越来越疑惑。
“……琴弦断了。”
“呃……简直是……胡乱弹琴嘛,有辱……有辱音乐!”叶紫英跺脚走了,却惹来谢闻馨的追打。
之后,谢闻馨便没被要求着弹了;再之后,叶紫英被谢闻馨要求着弹了。再然后,叶紫英做起了谢闻馨的老师,教她如何动指,如何弹琴。最后,雅园的后院内便常常响起杀鸡杀不死的声音,姐妹们惨嚎。
某一天清早谢闻馨在洗脸的时候,忽然发现右手中指的指甲上多了一条细细的紫线,浅显地几乎看不见。她倏地想起在神狱中遇见的鸿蒙紫气,猜想这便是自己意外获得的那一缕。也满心期盼着能出现什么异能或者仙术之类的,可惜什么都没有,唯一表现在外在的便是皮肤更加晶莹剔透,人也很精神,惹得小紫英经常盯着她,捏着她的胳膊问:“姐姐皮肤这么好,究竟怎么做到的?牛奶浴?玫瑰浴?”她自然无言以对,唯有苦笑,末了慌称不知,或者干脆东拉西扯。
她也有几次见叶紫英在台上跳舞,本就身材颀长,加上舞蹈优美,人气很高,获得很多人地追捧。但紫英从没在台上跳过芭蕾,这可是要争夺花魁的筹码,怎么好轻易让外人得知呢!柳妈也是兴奋异常,一颗心安定了很多,有了这一杀手锏,觉得把握很大,虽然说不定另三家也有未知的杀手锏。
叶紫英周转于众人所谓的才子诗人之间也可谓得心应手,熟悉至极。敬酒,或应人之邀跳舞弹琴,展示各种各样的才艺,绝美的容颜披上一层外纱,也只有在雅园内和柳妈谢闻馨在一起的时候,才会表现出孩子的童真与有趣,而不是那个游走于琴艺才子之间的雅园头牌叶紫英。谢闻馨觉得可惜,从内心里想要保护好叶紫英,免其受伤害。
但到底不是和谐社会,其实就算和谐社会也有很多不和谐的事情。在五月的某个夜晚,一群才子来访,说是才子,其实名副其实名正言顺者不过寥寥几人。众人以重金邀叶紫英起舞,叶紫英出,舞毕,众皆叹。
然后不知谁提议让叶紫英敬酒,只是得有对子方可敬酒,众人叫好。叶紫英本不善诗词,只因所面见者皆是风雅之人,所以才硬着头皮学了些皮毛。初时几个人出地还不算难,勉强也能答地上来,然后敬一杯酒,大家一片叫好声。
及到吴景坤时,此人算是众人之中为数不多的有才学的一个,出了个上联:兰亭边上倚栏饮。
“吴公子才识过人,紫英答不上来,还请见谅则个。”
“无妨,本就是作乐而已。”
“紫英便多饮一杯作为赔罪如何?”
“甚好甚好。”
叶紫英便饮了两杯,点头向吴景坤致意,走向下一个。及到一个李姓公子时,此人名李天杰,父亲忝为城守卫司里的一个小官,也不知是多喝了几杯还是见色心起,醉醺醺地出了个不合时宜的对子:风跑花追笑款款,醉也寻风流,台上的,究竟妹子姐子?
此对一出,众人都惊住了,因为这对子也太轻薄了,虽说叶紫英之类的女子展露才艺,可毕竟不是做酒肉生意的,大家也都保持一份敬意,不会过火。只是李天杰太不识抬举,不分高低,不辨场合,若是在迎楼如此说说也就罢了,可偏偏在雅楼,实在是忒欺负人了些!
场面一时安静下来。
叶紫英俏脸通红,紧咬嘴唇,不知如何作答。
吴景坤处在人群中,本是坐在椅子上的这时也站了起来,眉头紧锁。叶怀安也是面色凝重,盯着在旁人拉扯下犹自不肯坐下的李天杰,不知在想些什么。
“我来试试如何?”一个声音从帘后响起,带着扑面而来的愠怒。
回过头去,见是一个白衣翩跹的女子从帘后走出来,众皆惊讶。只见她莲步轻移,粉黛不施。秀发如瀑垂落,只一枚玉簪穿过。妩妩媚媚,素素洁洁。恰似天上神女,又如水殿洛神。
咔嚓,咔嚓,惊掉下巴无数!
“雅园甚时出现这样一个如明似月的女子了?”
“没听说有这么号人物呀!哎,敬德兄,你听说过没有?”
众人纷纷乱,窃窃私语……窃窃私语……
谢闻馨走到叶紫英身旁,拉住她的手,面罩寒霜,扫视了一圈众人。面含不屑地对呆住的李天杰道:“这联既然紫英妹妹答不上来,那便由我这做姐姐的答好了。听好了:刀挥枪刺剑森森,死亦诛魔妖,面前的,到底鬼耶猪耶?”
众人听毕,哄堂大笑,私下有暗翘大拇指者,有幸灾乐祸者,亦有嗤笑、不屑。至于吴景坤、叶怀安则是眼睛一亮,在微微惊诧之后,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谢闻馨将众人脸色看在眼中,连李天杰的酒也不喝,径直走到吴景坤面前,悠悠道:“至于吴大才子的对子,小女子也来试对一番如何?”
“请。”吴景坤右手一展,坦然道。
“我对:画廊檐下卧花眠,不知怎样?”
人群在短暂的惊讶、窃窃私语后,再次爆发出洪亮的叫好声。就连叶怀安也是啧啧称奇,偷偷笑起来。
“姑娘对地好。”
“即如此,便请饮一杯。”谢闻馨淡然道。
“应当应当。”接着痛饮一杯。
谢闻馨转过身,这时叶紫英也反应过来了,两人对在场众人施一礼后,道:“诸位才子慢饮……”众人也忙回礼。之后,谢闻馨和叶紫英才缓缓退下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