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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疯狂

“来啊,狗崽子们,想冲过去,得先问问张爷手中这把刀答不答应。”张成一手握刀,另一手不知从哪儿捡来一块粗制盾牌横在胸前,抬手一刀将一名盗匪斩于刀下,冲着眼前无数盗匪大声嘶吼到,那并不雄壮却很敦实的身躯,一如以往一般死死挡在李续身前,冒着盗匪刀剑枪棒一路拼杀向前,不曾退后半步。

三年前,这个粗直的汉子被人呼为张乡恶虎,在乡间打架斗狠,无人能胜过他,不管对手明里暗里,或是以多欺寡,最后都只能惨败而回,求饶而退。

那时候,张成意气风发,至少在乡间,已无人敢轻挫其锋,手下一甘乡邻弟兄,也是无不敬佩畏服,甘愿听命。

后来跟随李续入京以后,乡野鄙人,怎能与雒阳权贵比肩,自然随着李续处处受欺受辱,特别是李续不愿巴结权贵,得罪不少人,一些太学豪门子弟更是时常特意寻李续麻烦,手下家奴任意挑衅滋事,张成每每挡在李续身前,饱受拳脚,却不敢随意反击,真正惹怒对方,这对于以往在乡间任意行事的张乡恶虎而言,心中的憋屈可想而知。

但是此刻,像是一下要将这三年所受的欺压全部发泄出来似的,张成一马当先冲杀在最前面,钢刀劈砍撩斩,一路血雨纷飞,浑身早被鲜血染红,而张成面对如此凶险厮杀,却犹自面不改色,甚而竟有越杀越勇之势,放佛重回三年前在乡间斗狠的时光,只不过,这次却是招招下死手,毫不留情。

在张成身旁,是廖化略显瘦小的身躯,这个刚结识不久的少年,此刻同样死死守护在李续身前,虽没有任何言语,但任谁都能看出来,这个瘦小的少年绝不会让盗匪从自己身旁越过一步,除非他倒下。

“喝!”一声轻斥,廖化手中利剑一晃,躲过一名盗匪进攻的同时,利剑已经精准的刺入对方腹部。随后廖化抬腿一脚,将对方踢倒在地,眼见又有两人挥刀杀来,廖化急忙侧身闪避,虽然很多时候都力量不及对方,但廖化始终不曾后退,一直都在自己那片狭窄的空间内辗转腾挪,化解对方攻势的同时,伺机杀死对方,短短突围路程,已经至少有七人倒在廖化剑下。

这个初识的少年,一身武艺竟也精湛如斯。

李续被保护在众人中间,他注意廖化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从廖化那精湛的武艺中,李续隐约感觉到,这个似乎有些沉默寡言的少年绝对不凡,不是身份的不凡,而是心中那股志气。

什么为报太平道救母之恩而北上参选黄巾力士,恐怕更多的,还是入仕无门,想在受天下百姓信仰的太平道里混出一个显赫身份来吧。

看着少年杀伐果决,手段越加狠辣,李续不难想象,廖化为求出人头地而付出了多少努力,更在心中下了何等决心。

刚开始杀第一人时明明眼中还带有慌乱之色,显然只是个生手,但现在短短时间内就已经调整好心态,杀起来人如屠牲畜,除了狠辣外不带半点负面情绪,这样的人,若不能修正自己的想法,长此以往,那么必将成为一个可怕的杀人屠夫。

但如果有人指点帮助,未尝不可成为一把杀敌利刃,旌旗一指,虽百死而无半点犹豫……

“李续,当心了,这伙盗匪之凶悍超乎想象,拿起你的剑,与我并肩杀敌,乱世将至,大丈夫若要立足于世,保全宗族亲眷,安能不会杀人!”

李续胡思乱想之际,突然听到苏浚一声大喝,随后侧头看去,就见苏浚干净利落的将一名冲杀上来的盗匪喉咙割破,而后长剑去势不停,又翻转之间刺入另一名盗匪胸口。

与苏浚相交三年,李续从来不知道,苏浚竟还有这番不俗的剑术,他的剑,果决、锋利、精准、迅捷,每一剑刺出,绝没有多余无用的花哨招数,干净利落,往往没给对手任何反应的时间,利剑就已经割破对手喉咙或者刺入对方胸口,一招毙命,绝不拖沓。

结合两世记忆,李续觉得,苏浚这分明就是刺客之道,杀人于无备之中,毙敌于一瞬之间。

速度,是苏浚杀人时最讲究的。

他的剑,比廖化更快,不动则已,动必杀人,长剑游走之间,让人根本看不清剑影,等到剑势停下,必有一人倒在地上,双眼圆睁,似乎临死前仍不相信自己就在这一瞬间身死气绝。

李续绝不是一个怯懦的人,不管是前世抑或今生!

前世的他,自幼失去双亲,为了体悟人生,感受生命的真谛,不管是纷扰杂乱的闹市街区,还是人迹罕至的丛山峻岭,都时常孤身一人,游走其间,足迹几乎遍布五湖四海。

沿途与地痞流氓厮混或是斗殴,与野兽同宿或斗智,在热血与惊险刺激之中,体会人生,享受生命。

而附身的这位新野李氏子弟,为了心中的理想从不攀附权贵,独处京师却敢于向豪门子弟抗争,又怎可能是一个怯懦之人?

尽管这新野李氏子弟对李续思维的影响,已经微乎其微,但他的人生感受,一生的体悟,却依旧持续冲击着李续的大脑,让李续附身穿越十余日后都还未曾完全消化,偶尔更是会莫名的头脑混乱,思绪失控走神。

因此种种,故而李续心中那股豪迈,较之穿越以前,不仅未曾减少半分,甚至更加强烈,看着身边拼死卫护自己的人,再听到苏浚一番话,李续突然哈哈一笑,手中剑鞘随手一扔,来到苏浚身旁:“明哲兄,今日你我兄弟能够并肩杀敌,也当是人生一大快事,见识了兄长一身高强本事,且看小弟手中铁剑可堪称锋利否!”

随着李续话音刚落,在苏浚有意配合下,李续的长剑适时刺入一名盗匪胸腹,由于一时未能掌控好力道,长剑直没至剑柄,剑刃穿胸而过,李续与这名被自己杀死的盗匪几乎是面面相觑。

如此近的距离,李续几乎连对方脸上的睫毛都能看清楚,这是一张年少而略显稚嫩的面孔,皮肤粗糙,脸颊消瘦,年龄应该与李续相差仿佛,却不知为何会做了盗匪。

被利剑穿胸而过,这名盗匪却并未立刻死去,此时一双眼睛竭力圆睁,似乎是想看清楚杀害自己的人,又像是在竭力抬头想仰望天空,看看这该死的老天,到底还要怎么折磨他们这些贫贱之人。

眼中神光渐渐消散,这名盗匪的头颅缓缓垂下,李续却突然悚然一惊,慌张、迷茫、彷徨,自己,到底也杀人了,一条年轻的生命,就这样被自己轻易夺走。

刚才剑下这个少年的眼神中流露出来的,不是盗匪应有的嚣张、凶狠、残忍,说是盗匪,可自己分明觉得,这个少年的眼神,是那么清澈、纯净,放佛根本就是一个无辜之人被自己杀害!

李续说不清楚此刻到底是什么心情,如果被他杀害的人是个一脸蛮横,眼中凶光毕露,似乎随时欲择人而噬的人,他恐怕不会有半点这些复杂想法,但眼前这盗匪,分明才十多岁的样子。

放到后世,他这个年龄只不过是个高中或者初入大学的学生而已,尚不知社会的复杂,心中始终怀着一份美好的愿望,在象牙塔中缓慢的成长蜕变,但在这个时代,他却已经拿起了刀剑,自愿或者被迫的去杀人……以及被杀。

“啊~”

前方一名盗匪大叫着举刀杀来,李续被叫声所惊,抛开了脑中那些不合时宜的思绪,眼中不忍之色一闪而过,代之的是一抹果决、狠辣。

乱世将至,如何能容得下妇人之仁,自己若想在乱世保全性命,唯有将一切危险统统消除,不管是谁若要杀我,那么来吧,看看到底谁会成为刀下亡魂。

一念及此,李续只觉瞬间热血上涌,直冲脑门,不管不顾也随着来袭之人大吼一声,猛的从盗匪尸体上拔出长剑,任凭对方鲜血溅了自己一身也不稍作理会,挥剑迎向一刀朝自己劈来的这名盗匪。

侧身闪避,挥剑,直刺,李续将前世的打斗经验结合这一世所学的剑术发挥到极致,面对这群盗匪之流,竟游刃有余,三两下就解决了数名盗匪,让暗中留意他的苏浚不由暗暗点头。

近距离观察,其实李续早已发现,眼前这些盗匪,根本就是乌合之众、杂凑人马而已,大多人一个个骨瘦如柴,那瘦骨嶙峋的摸样,分明是常年挨饿所致,这样的人,只凭气力连正常人都不足,再加上装备不齐,士气不振,又不懂得战阵配合,一时半会儿根本不能对李续构成太大的威胁。

李续到了后来,已经完全陷入了疯狂的杀戮之中,热血飞溅,扑面而来,再加上此刻不是你杀人,就是人杀你,受此刺激,肾上腺素急速分泌,恐怕少有不疯狂的人。

面对这群武艺高强,人人状若疯虎拼死突围的人,饶是这伙盗匪在人数上占压倒性的优势,也不由得连连后退,直面李续他们的那些盗匪,更是人人脸上显现惊慌之色,毕竟数十名同伴的尸体就在脚下躺着,这些刚才还满脸欢笑,以为可以宰只肥羊的同伴,已经永远的倒下,再不可能醒来。

但相比于李续他们所杀的人,这伙盗匪人数实在太多了一些,两百余名盗匪此刻已将他们这十来人团团围住,层层叠叠似乎无穷无尽,杀了一个立马就又有人补上,再加上己方不断有人哀嚎倒下,人数逐渐减少,盗匪的包围圈正在渐渐缩小,似乎随时都能将他们淹没在人潮中。

……………………………………………………………………

赵启扔掉被龚都砸变型的铁棍,顺手从地上捡起一口半旧的钢刀,看着面前大口喘着粗气的龚都,突然哈哈一笑:“好贼子,武艺不错,今日某若非手中没有惯用家伙,必叫你讨不了好。”

龚都对赵启的狂妄之语也不以为忤,与赵启斗了这么久,早对赵启起了佩服之意,当下豪爽的笑道:“兀那汉子,你也休要徒逞口舌之利,今日你等深陷重围,想要突围绝不可能,我龚都敬你是条好汉,不愿你抛尸荒野,不如归顺于我,从此呼啸山林,逍遥快活,总好过给他人当奴仆使唤。”

赵启那一身装束,自然隐瞒不了自己的身份,故而龚都一眼就看出,赵启的身份不过是个随从罢了。

“哈哈,大丈夫处世,纵然粉身碎骨,焉能沦为盗匪之流,辱没祖宗后世。”赵启摇头一笑,自有一股豪迈,“贼子休要多言,今日想取我性命,且看你有没有那本事。”

说罢赵启操起钢刀,直扑龚都,这一刀的威势,令龚都心惊。

龚都虽然天生大力,但挥舞一根两百余斤的狼牙棒,时间一久,自然会有力竭之时,此刻眼看赵启握刀杀来,龚都竟有一种力不从心的感觉,似乎对方这一刀,自己无论如何也躲避不了。

眼见赵启杀到,龚都勉力提棒抵挡,但双手沉重如铅,根本使不出平时三成力,正待闭目等死之际,只听耳边响起一声怒吼:“休要伤我二弟,吃我一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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