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就停在门口一拐弯的街道。童心头也不回的快步走到车前,比他腿短的林希紧紧地追着,就差小跑了。
打开车门,司机居然是连子。林希想起阳台上那杯被放在地上的凉咖啡,知道他是误会些什么了。但是她不想解释,反正她对连子没有那份意思,误会了也好,希望他别在她身上花心思了。
“我们去哪呢?”把她叫出来,自己却不知道要去哪里。
林希想到一个地方,她让连子送他们去西北郊区的静海坪。那里是她不开心的时候,最喜欢去的地方。一来风景优美,二来是周围只有几幢别墅,人烟稀少,不会被打扰。
这个时侯的童心,应该也需要一个安静的地方整理一下自己的感情吧。
车在路上跑了一个多小时,才到达目的地。在这段时间里,童心一直在抱着笔记本上网查东西,偶尔说几句话,也是问她几个新出的网络词语是什么意思。他在国外待的太久,很多新鲜名词让他摸不着头脑。连子自然不会主动说话,她也就懒得开口。
静海坪果真是个好地方,让身心疲累的人忍不住想在这里好好放松地睡一觉。童心想到做到,还真的躺在草地上休养生息起来。
“地上不凉么?”林希也有些心动,但是她今天只穿了件薄外套。
童心睁开眼,看了看他。二话不说,脱掉了自己的风衣铺在地上,拍了拍,示意她躺到上面来。
“你不会冷吗?”她担心他再次着凉。
“我说你废话怎么这么多,爱躺不躺,反正衣服我不穿了。”他立马黑下脸来。
切,什么人,关心你也嫌麻烦,本小姐还懒得管你啦。林希白了他一眼,躺在风衣上。衣服上还有他的温度呢,闭上眼睛,呼吸到一股淡淡的清香。“你不要告诉我,你个男生还用香水。”
“男生为什么不能用香水。保持自己有一个得体的外表是对他人的尊重。”他翻过来侧身躺着,面向她,正经地说道。
“原来臭美还有一个这么好的理由。那我如果不洗脸就出门,是不是就是对别人的蔑视啊。”虽然他的话听起来像是有那么一点道理,但是还是想和他驳上两句。于是她也侧过身来对着他,两人的脸只有一个拳头的距离,彼此都能感受到对方呼吸的热气。
“为什么不洗脸呢?”他装傻,气氛有些微妙。
她想了想,说:“比如忙的没有时间。”
“那就不要带脸出门了。”他表情很认真。
无语了一会,她终于反映过来,一脚踢在他的肚子上。力道大了些,他顺着草坪的下方向滚出去好远。“别拐着弯骂我不要脸。”她对着滚动的身影大骂。
童心再次走回来的时候,满身的枯草和泥土,丧着脸说:“侠女,以后小的再也不敢惹您了,饶我一命吧。”说完直愣愣的向后倒在了地上。
前面说话还开着玩笑,转眼间他就倒下了。林希本以为他装死逗她,可是任凭她怎么刻薄地讽刺嘲笑,他连动也不动。后背一凉,心想他不会这么虚弱吧。
她急忙跑到他身边,使劲摇了摇他,一点反应也没有。不断呼喊着他的名字,把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肩膀上,试图扶起他来,回车上赶紧去医院。
刚架起他,突然感到身体左侧出现一股推力,扶着个高个子大男生本就吃力的她脚跟不稳,摔到在地,借着地势向下滚去。
不过,她反应很快,在摔倒的那一刻,把害她的凶手紧紧抓住,一起拖了下来。
于是两个人抱着滚了下去。在停止的那一刻,林希被童心压在身下,他的左脸贴在她的右脸上。他抬起头,看着近在咫尺半脏半红的脸。
彼此对望,静默了几秒钟,林希觉得有几个小时那么长,她耳中只能自己加速的心跳声。她察觉到自己的脸在烧,但是手不听话,让她推不开身上的那个人。
他的脸慢慢低下来,他红润的嘴唇就快要覆盖在她的唇上。没有经过任何思考,她闭上了眼睛。
然后感觉嘴唇上负压了什么,但是却很冰凉。
不对,她猛然睁开眼,看着他的手从她的唇上移开,带走了一根碎草叶子。他拿到眼前,仔细的研究完,确定不是什么怪物,然后严肃地对着她说:“这破草占你便宜,要不要我帮你报仇,把它给碎尸万段了。”
“嗯?”她愣住了,到底是什么情况。
“好,现在执行极刑。”然后拿起块小石头把那段小草砸了个稀巴烂,砸到最后,他自己忍不住笑趴在地。刚才她红着脸,自觉的闭上眼的样子真的很好笑。
她醒悟过来,反钳住他的胳膊,问道:“好笑吗?”手暗暗使劲,疼的童心另外一只自由的手不停的敲打着大地,口里却不肯求饶,只是叫她快住手。
她停下手,又问了一遍。他抬起头,瞬间收起刚才痛苦的表情,冷淡地说了句“好笑”,然后又不知死活地大笑起来。
折腾了一会,两个人都没有力气了,各自躺在草地上休息。
林希脑子里有些东西很乱。今天发生了好多事,她一一经历过来,发觉自己其实已经不认识身旁躺着的那个人了。
她一直保持着小时候的观点,认为他是个恶魔,已欺负她为乐。但是和长大后的他相处,发现他并不坏,甚至和他待在一起,会有一种舒服放心的感觉。
他是那么的彬彬有礼,见到每一个人都会面带微笑主动伸出手。他细心周到,很多小动作都尽显他的绅士风范。他不仅帅气,周身还散发着一股硬气,让她联想到动画片里被打的一身是血仍然眼神凌厉的犬夜叉。
但是他在贵族般气质的烘托下,总是带着一张好人脸,然后拿尖酸刻薄的话刺激她生气。她一生气,他又能把握准时机,把她关注的重点转移走,平息她心头的怒火,甚至做一些让她惊喜的事情来,逗她开心。总之,他让她恨不起来。
到底还讨不讨厌他,她使劲揉了揉自己的脑袋,顶着乱糟糟的头发侧过身,看着躺在身边的童心。他闭着眼睛,呼吸均匀,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他睡着了吗?或许吧,今天他应该身心俱疲,换成是谁,也再没有精力,没有心情,还能和她在这里嬉笑打闹。
消失不见的十年里,他到底经历过什么,让他现在变得这么坚强,可以小心翼翼的藏好自己的脆弱,可以若无其事的看着当年抛弃自己的家人再次离去,可以说服自己将悲伤难过暂时存档。
她真的不认识他了,或者说,她从来没有好好认识过。
“小心,你睡着了吗?”不自觉的就把称呼改了,仿佛还是小时候累了趴在一张床上睡觉的那般亲密。
“没有。”他答道,将身侧过来,却还是闭着眼。
“你知道我在找写小说的灵感吧。其实我的小说已经开了个头,但是如果每天不给我点新鲜刺激的事我就写不下去。”
“无聊。”他打断她,翻身背对着她接着假寐。
她把他扳回来,说道:“哎呀,你认真听我说。我知道自己不是什么才华横溢的人,也不是灵感四射天生注定吃这碗饭的,但是我真的很喜欢写小说,喜欢讲故事给别人听。”
“你知道,我以前是个多沉默的人。中学之前,我算是个留守儿童,跟着奶奶生活,根本就没有沟通,好像生下来就不喜欢说话一样,村里没有小孩喜欢跟我玩。来到这儿的那一年,因为你和…,和童易,我的生活暂时热闹了。”她害怕说出童易的名字让他不开心,但犹豫间还是说了出来。
“恩,接着说。”表情淡然。
看起来他没有受到一点影响,于是她放心的说道:“你们离开我之后,生活又变成了一潭死水。我是个乡下土包子,看什么都觉得眼生,害怕城里人笑话我,所以拼命把自己伪装成骄傲的公主,不准任何人靠近。”
“所以,还是一个朋友也没有。”童心苦笑了一下,当年做了那么多事,却还是没有效果。那丝苦笑马上就消失了,又恢复面无表情,仔细听她讲话。
“恩,几乎没有交心的朋友,点头之交也只有几个。所以,可能是因为以前说太少的缘故,我现在话蛮多的。不但爱说话了,而且我特别喜欢敲出故事来让别人看。这应该是我的倾诉欲太强了吧。”
他附和:“现在的话是有点多,还很厉害,都能和我打成平手了。不过你到底想说什么,绕了这么大的圈子,该不会是真的觉得无聊,想讲自己的事给我听吧。”
林希一边忍着揍他的冲动,一边感叹着他的睿智。她本可以直接说出目的,但是不知为何很想把自己的事讲给他听。
她开始奔入主题:“我不想写出什么惊世大作,但我希望我的小说里每一个人物,就算是出场只有一秒种的小人物,我都想赋予他们生命力。”
“所以你想让他们都有故事,有故事的人,就能让人读出他活过的生命痕迹。,就会让人印象深刻的记住,你的小说也会因此变得饱满。”
真是聪明的欠扁,林希暗想。“所以我在努力接触各式各样的人,不仅收集他们的故事,也纪录他们不同的性格,和对人生的态度。我想在我的小说里,每一个角色都不同于另一个,像大树一样,枝繁叶茂,却让人找不出两片完全相同的叶子。”
“所以,重点是?”他没有耐心的等着面前这个啰嗦的家伙切入主题。
“想你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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