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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十章:心中有座山

1、剑道魔王

出了赤天帮,李逍遥和剧辛封策马急奔,几个时辰不曾停歇。李逍遥浑身散发出一种愉悦之感,他为又结识一个好友而高兴,他的脸上喜悦万分,完全掩饰不住心中的激动。

剧辛封笑道:“原来你就是李神仙李逍遥。我早就有心结识,只可惜无缘得见,想不到咱们竟会在这种情形下见面,实在是……嘿嘿,让你见笑了。”

李逍遥微微一笑道:“黑衣大侠剧辛封的大名我是早有耳闻,无奈世事变迁,俗事缠身,今日有缘相识也算是三生有幸,感慨万端。”

剧辛封突然道:“你为何要冒那么大的险去救我?”

李逍遥笑道:“你用不着感激我。即使是一个平常人遇险我也会出手相助的,我本是要到鬼谷一行的,但是半路上见你匆忙行走竟是要去赤天帮,就一路跟随,不想他们竟仗着人多势众,如此侮辱于人,更何况是我将你引进去的,自然说什么也要将你救出来的。”

剧辛封惊愕道:“你?难道那个在竹林里指点迷津的人就是你?”

李逍遥点头道:“那竹林是由易经变化而来的,再加上一种极其高明的幻术,一旦有人进入就会惑人心智。我倒是没料到赤天帮竟还有这样的能人。不过,那竹林也确实是巧夺天工,自然而为,再加上人为刻意所为,一旦发动,确实是鬼神莫测。”

剧辛封看看前方荒野小路,道:“咱们现在去什么地方?”

李逍遥道:“我收到消息,韦路公已经决定攻打日落黄昏楼,我本是要去鬼谷的,如今看来已经不行,日落黄昏楼已经是迫在眉睫,不容迟缓,也不知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此时已是卯时,天色已亮,两人正在一片荒野之中狂奔,漫天中零零散散地矗立着几棵枯树,显得极度的荒凉,他们的心情也正如这枯树,孤寂而又荒凉。

剧辛封道:“这么说咱们现在去日落黄昏楼?”

李逍遥摇头道:“日落黄昏楼是一定要去的,但不是现在,咱们要去的是鬼谷,不过也不完全是,准确的说,是掩人耳目,给对手造成错觉,达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剧辛封转念一想,点头道:“明修栈道,暗渡陈仓。此计甚妙!”

李逍遥突然问道:“剧兄如此痛恨赤天帮,莫非和韦路公有甚仇隙?”

剧辛封惊讶道:“你怎么知道的?”

李逍遥道:“若是没有天大的仇隙,剧兄又怎会独自一人硬闯赤天帮呢?赤天帮高手如云,极难应付,但是剧兄以一人之力便挑了他们的天豹堂,又在绝鹰堂中杀一名旗主,十五名香主,这份胆量和勇气当今世上实在是无人能及,令李某佩服!”

剧辛封叹声道:“李大哥你就不要再说笑了,若不是你及时出手相救,我恐怕早就葬身在龙虎山上。你说的不错,我和赤天帮确实有不共戴天之仇,我原本不是姓剧,而是姓钟。”

李逍遥剑眉一挑,惊然道:“姓钟?剧兄莫非是翠屏山庄的后人?”

剧辛封面上悲痛难掩,沉声道:“不错,翠屏山庄正是小弟故居之地,只可惜早已经物是人非,想起当年的事我就愤恨难平……”

李逍遥道:“二十年前,翠屏山庄一夜之间被人所毁,手段之毒辣,用心之险恶,令武林中人为之震惊,但是却不知是何人所为,‘铁面神捕’温守良追查十余年竟也没有一点消息,最后竟是不了了之,据说那一役,翠屏山庄没有留下一个活口,不想剧兄在那般险恶的情形下竟能脱逃,真是万幸。哎哟,你去找赤天帮的麻烦,莫非制造那一灭门惨案的幕后元凶就是赤天帮主韦路公?”

剧辛封道:“不错,那一年我才六岁,我之所以能够脱离此难只因为凑巧那天我在后山迷路,后被师父所救在山中过了一夜,惨事发生之后我跟随师父苦心学武,于武艺习成之后明察暗访近十年才弄清楚这场血案的策划者竟是韦路公,怕是谁也想象不到。”

李逍遥恍然道:“赤天帮野心勃勃,试图称霸武林,残杀同道,扩展地盘,宣扬武力,无所不用其极,看来他们从二十年前就开始准备了。这也就怪不得他在短短时间内迅速扩张,增强实力,一举成为天下第一大帮。韦路公能够如此隐忍等待,不愧是一代枭雄,其所作所为令人望而生寒,可惜他居心不正,就算咱们不去对付他,早晚有一天他也必定要遭天谴。”

剧辛封沉重道:“佛家有云: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辰未到。这话终要应在今天,二十年前他种下了恶因,二十年后的今天他就要吃下这恶因所结的恶果。”

李逍遥道:“只是要让他吞下这恶果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他有齐王府做后盾,什么事都不需要顾忌,想来他要攻下日落黄昏楼就是最后一步棋,当然,要想下好这步棋也是件不易的事,只要咱们及时赶回日落黄昏楼,他的一切计划都会成空。”他忽似想到了什么,微微一顿,“不过,我担心的是——”

剧辛封眉头一皱,问道:“担心什么?”

李逍遥沉声道:“这些日子以来,长安附近出现了一批来历不明、武功奇高、剑法惊绝的黑衣杀手,想必你应该知道!”剧辛封默然点点头,他当然知道。李逍遥继续道:“可是目前为止我还搞不清楚他们究竟是些什么人,最令人起疑的是他们杀人并不是为了钱财,而是为了执行某一项死令,很多人都已经死在他们的手里,我的两个朋友就是被他们劫走的,到现在还是下落不明。”他说的自然是许晓琼和心智大师,只是,他有一点说错了,许晓琼是被对方劫走不错,却是从赤天帮手里劫走的。

剧辛封皱眉问道:“难道说一点线索都没有?”

李逍遥深思道:“将发生的一切都联系在一起,我只怀疑一个地方,那就是鬼谷。日落黄昏楼的四当家周诗是被寒雪掌所伤,而寒雪掌自从雪王王鱼去世之后便告失传,可是如今又重现江湖,为什么?王鱼曾经在鬼谷附近居住过,若是有什么拳经剑谱留下来,自然是在鬼谷周围,这样一看,鬼谷的疑点就更重了。”

剧辛封惊道:“你是说一切都是鬼奇子及其门下所为?”

李逍遥道:“不知道,这是很有可能的,可是苦于没有证据,我也不能妄下定论。”

转过一片小树林,两骑突然人立而起,健马长嘶,倏地停步不前。

剧辛封望着眼前深愈百丈,宽达数丈的深沟,变色蹙眉道:“这就是去鬼谷的路么?现在已经是无路可走啦!”李逍遥笑道:“要去鬼谷,只此一路。不过这儿离鬼谷还有很远的路程,我们就算在这儿睡上它一夜,也是没有关系的。”

剧辛封道:“你就一点也不担心?日落黄昏楼可是危险的很呀!”

李逍遥笑道:“这个你大可放心,就算韦路公带人杀到黄昏楼,他也只能铩羽而归,弄不好连命也要赔一半在那儿。他这一去不用说是要将帮中精英全部调去的,却怕是有去无回,想来齐王府也会派人前去襄助,不过,到那个时候咱们已经回到黄昏楼,就算他们有甚阴谋诡计也用不着太担心,你说是不是?”

剧辛封笑道:“原来你一切都早有安排,怪不得你高枕无忧,一点也不担心。”

李逍遥笑道:“高枕无忧谈不上,刻意安排更不是,这都是天意如此,加上二十年前的旧案,就算他韦路公有通天的本领,这一次也插翅难飞,从此以后,江湖上再无他立足之地。”

蓦地,他神目一寒,沉声道:“什么人?”

空旷的大地上,一个粗犷的声音狂笑道:“李逍遥就是李逍遥,呵呵,厉害。只是你真的以为自己有那么大的本事?只要你不活着回去,我保证黄昏楼绝对的烟消云散,不复长存。”

剧辛封霍然心惊,想不到如此旷地里竟然有人埋伏。这声音似乎是从深沟里传上来,又似是从天上飘下,又似是从枯林衰草中荡出,一时之间,他和李逍遥竟是听不出这声音来自何方。李逍遥脸色微变,笑道:“在下有没有这等本事似乎与阁下都毫无牵连?”

那声音嘿嘿笑道:“你错了,这事与我大有干连,我来的目的就是将你杀死。”

这一次,声音清晰,两人都听清楚,这声音竟是从地底传来的,而且就在他们的脚下。两人对视一眼,心神相通,不约而同各自向后退了一步,都是一个心思:“这人究竟是什么来历,竟能使出五行土遁,尚且能够发音而不阻身形。”他们这样怀疑也是有道理的,那声音由远而近,突忽而来,却是让人大吃一惊。

李逍遥笑道:“想不到阁下竟然学得这等奇门绝学,在下自学武开始,便对这门学问很是心仪,只可惜从未遇到此中行家里手,是以从未学成,阁下若是肯交在下几招,在下必定虚心受教,尊为师尊,所谓三人行必有我师,想来是不假的。”

那人不耐烦道:“李逍遥,你七缠八扯的,究竟想说些什么?”

李逍遥笑道:“我不知道你是谁,也不晓得你为何杀我,我这样做无非就是想让你现身,看看你的庐山真面目,我想你长时呆在地下的滋味也不好受吧?”

那人嘿嘿笑道:“你果然聪慧过人,简单几句话就套出我的藏身之处,可是你别以为这样我就会出来,你以为我真的有这么笨吗?”

剧辛封闻言笑道:“你不是笨,只是很呆而已。像我这样的人,能骑马就绝不会走路,能躺着就绝不会坐着,你又没有死干么一直呆在地下,想不到像你这样一个想来聪明的人却干这世上只笨蛋才会干的蠢事。”

那人怒哼一声,道:“剧辛封,我本不想杀你,可是你若是一心求死,我也只有成全你。”

李逍遥笑道:“你既然口口声声一心要杀我们,又为什么还不出来呢?”

那人狠声道:“我若是出来就是你们的死期,不过人生难得遇到一两个好对手,你们都是好对手,我要是一下就杀了,岂不是有些可惜?我这实在是舍不得下手。”

李逍遥笑道:“你倒是不妨试一下,看能否杀得了我们?你这样子耗下去只不过是为了拖住我们而已,看来你也只是会说大话罢了。”

那人冷哼一声道:“你说是大话就是大话吧,可是我为什么要这样做?”

李逍遥撇嘴道:“你这样做无非就是想让韦路公那边的时间更充足一些,尽快的有把握攻下日落黄昏楼,只不过你还是小看我们了,你认为我不在,韦路公就能攻下黄昏楼?”

那人不语,沉默半晌。

李逍遥笑道:“你为什么不说话,难道以为我在骗你?”

那人道:“你没有骗我,有你李逍遥在萧杀身边出谋划策,韦路公一人自然攻不下日落黄昏楼,可是再加上齐王府和血魂镖局呢?”

李逍遥脸色微变道:“你这样一说我还真是有些担心,既然如此我就更没有时间跟你在这儿磨蹭啦,你若是再不出来,咱们可就要走了!”

纵身一跃,两人都上了马,拉动缰绳,转身欲走。

那人沉声道:“好,我出来,可是你们千万莫要后悔!”

李逍遥微笑,他一直在等,他这样做无非就是想引出这个地下人,他实在太想知道这个隐身地下的究竟是个怎样的人物。

日落黄昏楼。

现在既不是日落光景,也不是黄昏时分,只不过才日上三竿而已,离日落黄昏尚早。

萧杀坐在大厅里耐心地等待着。老五公子寒、老六公孙客从昨夜出去到现在还没有回来,竟没有人看到他们去了哪里,如今正是多事之秋,一夜未归,不出事那可真是怪事了。“醉中圣子”时虎突然急步走进来,附在萧杀耳边道:“楼主,五当家和六当家昨夜在寒春桥被人所杀,老六也被人所杀,日月风三剑已死,另外秦王手下的商君二老和几个不知来历的黑衣人也同时身亡,有一件事是咱们都没有想到的,六当家竟是对方派来的奸细。”

说着递上去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一行字:“公孙客出卖我们。”

萧杀脸色阴寒,怒哼一声,一拳砸在身边的桌上,“喀嚓”一声,桌子应声一分为二。

孙玉站在他的下首,没有看清上面的字迹,可是时虎的话却是听得很清楚,脸色微微一变,显得既是兴奋又有些担心。

时虎又对萧杀道:“楼主,探子回报,懒残大师、无方道长他们快回来了。”萧杀迟疑道:“是么?”听到这个消息,他那不高兴的面容总算有了点起色。

一道红光突然破土而出,直冲云霄。不,应该说是直冲马肚。

紧跟着又是一道红光,血腥顿时弥漫大地。李逍遥和剧辛封嗅到危险立时飞身而起躲开突如其来的一击,但是两人的坐骑却遭殃透顶,他们落地时,马已变成了四片,血流满地。一个紫衣人从地下直冲上来,处于污血之中,那紫衣似也变成了红色,手中的宽剑在流血,那剑隐隐散发出逼人的红光,也不知渴饮了多少高手的血。

李逍遥站在不远处看着他,笑道:“这样的结果你是不是很失望?”

剧辛封道:“你若以为这样就能杀了我们那可真是太可笑了!”

紫衣人淡然笑道:“我本想出其不意杀你个措手不及,不想被你发现,又遭你言语戏弄,忍不住就出来了,若是再隐忍一二,你不死也得受伤,看来杀你确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李逍遥道:“若真如你所想,我李逍遥早已不知死过多少次了,哪还等得着你来杀我?其实你心里也很清楚,像我这样的人怎么会对你说那么多的废话。”

紫衣人皱眉,震惊道:“你竟能从话语里猜出我要怎样出招,从哪里下手?”

李逍遥笑笑:“你说呢?”

紫衣人笑道:“李逍遥,你果然是与众不同,今日与你一战,也算了我心病。我若是杀了你那真是我人生中最大的快慰,你说我要是不杀你岂不是太可惜?你若是死在别人的手里,那就只有可恨了,还好,你终究是要死在我手里的。”

李逍遥瞳孔紧缩,沉声道:“能够死在阁下的手里,在下真是三生有幸!”

紫衣人脸色微变道:“怎么?你认识我?”

李逍遥呵呵笑道:“我若是连‘剑道魔王’肖不语都不知道,岂不是就好象老子不识儿子,渔者不识乌龟王八?”

紫衣人脸色一青,道:“李逍遥,我敬你是一个英雄,想不到你却如此辱我!”

李逍遥连连挥手道:“肖兄不用动怒,我只是做一个比方,可丝毫没有别的意思。”

剧辛封盯着眼前的人,道:“阁下原来就是鬼奇子的大弟子‘剑道魔王’肖不语。闻君剑术一道,堪称江湖第一,适才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今日有幸一睹阁下剑法,可真是大开眼界。”

肖不语冷冷笑道:“岂只是大开眼界?我还要让你们看着自己是怎么死的。首先从形势上我就先胜你们一筹,因为你们根本就不了解我,但是我对你们却是一清二楚。剧兄虽然剑法奇好,可是‘血剑’要想胜过我手中的‘风雨剑’,却至少要再练上三年,至于李兄吗?你根本就不会使剑,就算你别的功夫再好,再高,也绝对走不过我二十招。”

剧辛封哧声笑道:“好大的口气,只怕待会求饶的是你自己。”

李逍遥微笑,只淡淡说出三个字:“真的么?”

肖不语看着他的微笑,突然有些厌恶,心头莫名涌上寒意,道:“你们这样做只能是自取其辱。”剧辛封森然道:“你不但口气狂的可以,更是罗嗦的很。”话未完,寒光绽放,他的剑已经出手,他身上本有七柄剑,被元十二断了一剑,在赤天帮失去三剑,如今只剩下三剑,这其中还包括了血剑。

他的人和他的剑已经形成一道旋风肆无忌惮地卷向肖不语。

看到懒残、无方和秦叔宝同时回到日落黄昏楼,萧杀感到很高兴,之前的阴霾一扫而空。

孙玉却突然心中不安:他们不是已经出去办事了么?怎么又突然回来?他斜眼看着萧杀脸上的笑容,心中的寒意又增加了一分。

懒残将事情简略一说,最后道:“他们已经走到寒春桥。但是来的并不是韦路公,而是屈文彬。”萧杀奇怪道:“不是韦路公?他去了哪里?”

三人同时摇头,他们也想不通韦路公此时会去了哪里。

秦叔宝道:“萧大哥,你们料的不错,昨夜血魂镖局的人马全部出动,扬池去狙杀我们,日月风云也悄悄出局,惟独没有看见沈四君,依我猜想,他大概是和韦路公一起去了齐王府。”

萧杀眉头皱的更紧:“这么说,他们所图谋的更大!”

——韦路公究竟想做什么?若是仅仅为了破山剑,大可不必费此周章,若是想拿下日落黄昏楼也用不着调动齐王府的兵马吧?

——逍遥兄啊逍遥兄,你那边的事情又办得怎样了呢?

——屈文彬带着人已经到了寒春桥,那么血魂镖局和齐王府的人呢?他们又躲在哪里?

——奇怪,我今日为何总是心神不宁,坐卧不安,难道说我心神已乱?

孙玉已经悄悄地走了出去,众人竟是谁也没有注意到他。

萧杀愣了会儿神,想道自身压力和众兄弟的安危,灵台一清,骤然下令道:“通知所有楼内弟子兄弟,严加防范,敌人若来,全力反击。”

肖不语还没有出手,可是浑身散发出的那股杀气直向前冲,那一道凌厉逼人的剑气更是源源不断向外逼出,直接触到旋风的前端,两者接触发出“滋滋”的声响。

剧辛封已然冲了上去,他不是弱者,自然很明白一点,两强相遇勇者胜,目前情形下他只有快攻一途,所以一出手就是八十一剑,剑剑森人,但是每一剑都被肖不语所发的剑气阻挡,他想不到一个人的剑气竟会这么强烈,那是人应该有的剑气吗?

其实,肖不语自己也很难受,他的剑在缓缓地移动,剑动时那道剑气也随之在空中滚动,如怒卷狂龙向前翻腾,他自然也知道剧辛封的功夫不弱,刚才所说只是为了激怒对方,他想打败剧辛封并不是件易事,剧辛封的剑法究竟如何他也只是道听途说,从未见过。剧辛封的剑很快,快到什么程度怕是连他自己都不清楚,可是那快在肖不语的眼里却不算什么。

肖不语自信以自己在剑道上的浸淫绝对有把握打败剧辛封,可是,现在他却知道,要想打好这一仗却不是那么简单,他没有把握。

肖不语只能以四成的功力来对付剧辛封,尚有六分还要防着战在一旁虎视耽耽的李逍遥。若剧辛封算是头狼,那么李逍遥就是一只白额猛虎。

狼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狼身边的那一只猛虎。

李逍遥始终看着两人拼斗,他们已经战了一百六十七招,一声剧响,恶斗中的两人骤然分开,形成对峙之局。两个高手相斗到最后最惊人的不再是招数,而是比斗前冷静的对峙,谁的气势弱,谁的胜算就小,反之,也一样。

肖不语眼睛凝成一线,寒光绽放,心头思绪万千:“他为什么还不出手?他究竟在等什么?他的神情总是让自己觉得不一定会打败剧辛封,但是剧辛封也打不败自己,他的存在是自己最大的危险,他既不出手那就只有逼他先出手。问题是怎么逼他出手?”

李逍遥突然笑笑,伸手在地上拔出一株野草,那草茎长达三尺,他随意捏在手里,草茎上的细叶随风摆动,一股浩然正气无端生出,与整个大地熔为一体。肖不语看到李逍遥的微笑,心中一惊,看到他拔草,心中又是一惊,待看到那草茎上的细叶随风飘动,他心中已是震惊,他看到一个不敢相信的事实:李逍遥已经与天地溶为一体。

他已经没有任何办法,无奈之下只有抢先出手,出手才有机会。

他的剑比剧辛封的剑还快,真的很快。剧辛封之前的快剑至少还能看见漫天的剑影,但是他的剑是无影的,李逍遥只看到了一道光,闪在心中的光。

他这一剑是针对李逍遥所发的。可是剧辛封见他一动,也同时出手,奇怪的事情发生,李逍遥居然也看不到他的剑在哪里,只看到了漫天的光华,他的剑竟是遇强则强的。看来,两人的剑法都已经达到了凡人不可及的境界。

萧杀坐在大厅里突然感到不安,心绪紊乱,跺步来回走动,一抬头就看见孙玉慌慌张张地从外面走进来,急声道:“大哥,不好了!”

萧杀见他神情肃然,心里“咯噔”一下,沉声道:“出了什么事?”孙玉道:“我刚才带着几个兄弟到枯林附近巡视,突然看见花影一闪,紧接着一声惊呼,竟是丘玲儿被人劫走了,咱们上前相救,可是对手太狡猾,还是被他们给逃走了。”萧杀皱眉道:“兄弟可有受伤?”孙玉道:“兄弟们没事,只是被点住穴道而已,我被他们打了一掌,也并无大碍。”

秦叔宝见他衣衫凌乱,问道:“你与那人交手可曾看清他是何人?”

孙玉迟疑道:“看他的身手和打扮像是赤天帮绝鹰堂堂主皇甫生。”

萧杀目中已经喷出火来,但是他的神情却很冷静,他也很担心丘玲儿的安全,那毕竟是他的好朋友,可是他相信她不会有事,赤天帮不会将她怎样,韦路公虽然不是什么好人,可也不至于拿一个小姑娘动手,他们这样做只不过是想扰乱自己的情绪而已。如今是非常时期,他必须稳定自己的情绪,否则黄昏楼就要毁在自己的手里,敌人越是想要得到的东西,越是不能让他们称心如意,这才是取胜之道。

秦叔宝道:“萧大哥不用担心,玲儿必定不会有事,咱们要加强戒备,不能让对方有机可乘。”萧杀点头道:“你说的不错,赤天帮的这点小把戏实在不够高明,传令各处守卫弟子,一旦发现可疑人物,格杀勿论!”

时虎躬身道:“是!”下去传令。

孙玉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忙道:“大哥,那玲儿她……”

萧杀坚忍道:“我意已决,无须多言。赤天帮既然想用玲儿要挟我就决不会伤害于她。咱们此时去救玲儿无疑正中敌人的圈套,想来此刻玲儿已经到屈文彬身边,咱们还是以逸待劳,坐镇以待,然后与之决一死战。”

孙玉欲待再说,可是见萧杀目中精光大盛,神情坚毅,挂在嘴边的话再也说不出来。

秋风吹过,万物萧条。

厅外大旗随风飘荡,猎猎作响。

一片紫云踏风疾奔,一团乌云铺天盖地,迅速交融在一起,霹雳响过,乍合即分。

肖不语凝神不语,剧辛封脸色也变得异常沉重。两人都是以快打快,而第一招两人也都用了全力,剧辛封一共击出一百零三剑,肖不语也还击了一百零三剑。

倏地,肖不语一剑挥出,剑光大炽,直飞剧辛封。

剧辛封想不到对方实力如此之强,不及多想,挥剑相格。两下交接,疾风四荡,飞沙走石,剧辛封闷哼一声接连退后七八步,握剑的手更稳,眼中的神光更炽。

李逍遥的手在摇晃,草茎随之而动,那不是刻意所为,而是随势摆动,他虽然没有出手的迹象,可是他的一举一动都没能逃脱肖不语眼角的余光。

一声怒喝,肖不语和剧辛封再一次斗在一起。

李逍遥突然开口说道:“肖不语,我现在才晓得你为什么要叫做剑道魔王了。只因为你的剑法已经入了魔道,出剑之时就连你自己也控制不住。”

肖不语蓦地加强两分力道,猛地逼开剧辛封,笑道:“李逍遥,你根本就没有练过剑,又知道什么是剑道?你以为凭你的三言两语就能让我就此住手么?”

说话之间,他又连续攻出数招,剧辛封招架频仍,已是险象环生。

李逍遥道:“练没练剑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所练的剑只重于剑法而缺少灵性,是以未能登堂入室,难以进入真正的剑道,持之以偏,进而魔道,若是一直如此,你只怕难入剑道!”

肖不语冷笑道:“纸上谈兵,多说无益!”

李逍遥笑道:“是否纸上谈兵你试过不就知道了?”

肖不语一惊,猛然一招“袖里乾坤”势力大涨,剧辛封奋力挡住,但是肖不语这一剑的力道实在太过强大,他虽然挡住,可肖不语的剑却微微一侧,直划下来,伤了他的左臂。

剧辛封疾退,肖不语急追。

陡地,两人身形同时顿住,两人四只眼睛都在看着一只手。那是李逍遥的手,是右手。他右手还是握着那根草茎,但是现在这草茎却压在肖不语的剑上。肖不语连续涌出三股力道,转换了三种手法,力道一次比一次强,手法一次比一次灵活,但是始终没能摆脱那看起来一折就断的草茎,它似乎在李逍遥的手中突然有了灵性。

肖不语居然还笑得出来:“你终于还是忍耐不住出手了。”

2、剑中圣手

剑客乘西风,杀意万里浓。好似林中鸟,入云缈飞鸿。

李逍遥笑道:“这是当然,我们可没有太长的时间在这儿跟你蘑菇。看来你不但没有我想象中的聪明,也没有我想象中那般厉害,其实你自己也心里清楚,你根本杀不了我们,从一开始你就没有太大的把握,一个人若是没有了自信,往往他能够办到的事到最后总是办不成,从另一角度来说,这种不自信有时候也等于害了他自己。”

肖不语皱眉冷笑:“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李逍遥笑道:“你明白的。你若是不明白,就不会对这一仗有所犹豫,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两盏灯,一盏是希望之灯,一盏是勇气之灯,有了这两盏灯,根本就不用害怕海上的黑暗和风浪波涛的险恶。”

肖不语不耐烦道:“你的废话说完了吗?”

李逍遥摇头道:“说完了。不过我说的都不是废话,我从来不会说一句多余的话,看来我对你说的这些简直就是对牛弹琴。”

肖不语沉声道:“你根本就不该对我说这些。”说罢,手腕猛地一震,宽剑已飞舞起来。

草茎上扬,李逍遥随劲而动,手中的草茎在风中摇曳不定。这草枝实在太柔软,但是它好象是被李逍遥精挑细选出来的,不但很柔软,而且韧性也极好。

肖不语变色道:“李逍遥,你就凭这草枝与我的风雨剑相拼?”

李逍遥道:“这个已经足够。”

肖不语冷笑道:“狂妄自大,欺人太甚。”

李逍遥摇头道:“这不是自大,而是善于择兵,这草茎不但柔软而且韧劲十足,遇到锋刀利剑往往能够化险为夷,你手中兵器切金断玉,吹毛断发,厉害之极,我用这根草茎对付你的风雨剑那是再好不过。”

肖不语笑道:“好,好,可是万不得已下每个人都是有杀手锏的。”

李逍遥道:“话不投机,你还是出手吧!”

说罢,他随风而晃,就好似汪洋怒海中的一叶扁舟。

沈四君看上去是一个很和蔼可亲而又慈善的老人,他同时也是一个很会保养的人,年近六十,可是头上的白发却很少见,他始终保持着良好的心态和可鞠的笑容,那种冷静的神态让人觉得不管遇到多大的难题麻烦,他都能够冷静处理。这种冷静并不是人人都能够做到的,要有足够的火候和极大的肚量才能够办到,更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够练到家的。

沈四君和韦路公在一起,他们刚从齐王府里走出来。齐王李元吉没有在家,而是去了太子府,不过走之前他留下一封信交给韦路公,吩咐韦路公和沈四君依计行事。他们的第一件事就是迅速赶到日落黄昏楼。可是,他们走的并不快,他们更不会担心,只因此时此刻只怕屈文彬已经到了日落黄昏楼。

他们唯一担心的事就是:李逍遥会不会突然回来?

沈四君问道:“你觉得怎么样?”

韦路公止步:“什么怎么样?”

“胜算。”

韦路公呵呵一笑道:“你放心,一切都布置妥当,不管李逍遥是否能回来,一切都成定局,我想李逍遥这会儿恐怕也不好受,咱们就走着瞧吧,等他回来的时候我估摸着日落黄昏楼已经成了一堆废墟,呵呵呵呵……”

刚刚走过两条街,韦路公突然发现街头有两道熟悉的人影闪过,那两人好似看见了他们,拔腿狂奔,他脑中无数张人脸同时闪现,灵光一闪,张口叫道:“武朋,周友。”

他开口一叫,那两人跑的更快,至此他已确信无疑,身子一晃,便向二人追去。沈四君不明所以,也跟着追了上去。韦路公看的不错,那两人正是随他儿子韦无明一同失踪的武朋周友,他们在这里出现,那么他的儿子呢?

武朋、周友的轻功怎能和韦路公、沈四君两人相提并论,只几个起落,两人一前一后已将这两人截在中间。武朋、周友顿时脸如死灰,见避无可避,只得躬身惨笑道:“韦帮主,沈局主,你们二位可好?”

韦路公冷哼一声,道:“好的很啊!少帮主呢?他在什么地方?你们究竟是被什么人所劫,你们又怎么会在这儿?”

武朋、周友听他一句句追问,霎时间脸色苍白,一句话说不出来,双腿直哆嗦。

沈四君沉声道:“韦大哥问你们话呢?怎么不说话?”

武朋期期艾艾道:“我们……我们……”

韦路公怒道:“什么你们我们的,我再问你一遍,少帮主他现在在哪里?”

周友唯唯诺诺道:“帮主,少帮主他……他在……”

闹市里,两声锐响响起,韦路公和沈四君不由皱眉,心头警觉,转身就看见两支利箭呼啸着向他们射来,两人见来势凶猛,只得闪避,两人功夫奇好,要想躲避开这两支利箭并不是什么难事,但是,他们身后的两人可就遭了殃。

两声惨叫不分先后同时想起,等韦沈两人回过神来时,就看见那两支利箭已经洞穿了他们的咽喉,两人已经倒在地上,口吐白沫,脸色乌青,已然死去。

沈四君两人四眼张望,闹市里人来人往,很难发现有什么可疑人物。沈四君皱眉道:“会是什么人下的手?”韦路公双目冰寒,沉声道:“不知道,但是有一点很明显,无明一定是在对方的手里。究竟是什么人?他们到底要干什么?”

没有人能够回答他的问题。他拳头紧握,脸色阴沉,道:“走!”

肖不语冷笑连连:“你真的好狂,我这辈子没见过你这么狂的人,今日就看你能狂到几时?”他一共说了廿八字,但是至少攻出了一百零八招。他的剑真的很快,剧辛封根本就看不见他的剑,只感到一股飓风阵阵激荡,令人凛然,可是李逍遥仅凭着手中的柔枝已连续挡了他一百零八招。他的每一招都是那么柔和,令人如沐春风,看不出丝毫的霸气,可是每一招里所蕴涵的杀招都是一闪即逝,他自然也不会直迎其锋,是以尽量闪避,最后开始后退。

他虽然处于上风,却只能后退,必须得退。

此刻,他已经退到了枯林边,他已经无路可退。

肖不语在笑,笑容扩散到他的整个面庞,然后他一声长啸,啸声直穿云霄,响彻九天。

啸声刚起,枯林中突然探出两柄剑,毒蛇般迅疾刺出,刺向李逍遥的后心。

李逍遥不知道那两柄剑,但是直觉告诉他有危险存在,双脚在地上一点,身子腾空而起,电光火石间,两柄剑擦脚而过,落空之后,两柄剑同时与肖不语的快剑绞在一起,发出叮叮当当的疾响,一个呼哨,两下分开,那两柄剑向下一沉没于土中,不知所为。

李逍遥惊出一身冷汗,他想不到林中竟然还藏有人,差一点就要了他的命,好在他自小就被其父逼着练“九天颜”奇功,否则今日怕要命丧于此。那“九天颜”既不是什么高明内功,也不是什么神奇武功,仅是能够提升人的惊觉力,较之一般的练武之人聪灵百倍。

肖不语纵身而上,直追李逍遥,举剑便刺,剑风破空,哧哧作响。

李逍遥双脚互点,借势身形又向上提升几尺,白衣飘飘,草枝拂动,神采飞扬,直似九天逍遥宫的神仙,只怕是神仙也没有他那般神采,自若逍遥。

肖不语使出纵云梯的功夫,身子跟着提升,几和李逍遥平身而立。

肖不语剑出,光华闪烁,这一剑李逍遥躲不开,没有人能够躲开他这一招“生死一线”,即使功夫出神入化如李逍遥者也不能例外,是以,肖不语认为这一剑必可要了李逍遥的命。

然而世事往往出人意料,李逍遥既知躲不开,也就不想再躲,他也出手,一直未曾迎其锋的柔枝竟然直接碰向风雨剑那锐利的剑锋上。

肖不语冷笑,剑已经削在柔枝上,但是那柔枝竟然没有断。

凝神一看,那柔枝不知何时已变,很硬,直如钢铁,已不再像之前的草茎那般柔软。

李逍遥内劲默运,一股柔和内劲涌出,那硬如钢铁的枝梢突然变得柔和起来,蓦地扫向肖不语额头的“临泣”穴,“临泣”穴乃人身要害,又加上柔枝绵长,肖不语见状不由大惊,长剑回削。李逍遥微微一笑,手中柔枝突然疾射而出,锐风直刺肖不语,肖不语无法,只有出手,出的是左手。他一掌就砍在了柔枝上,“喀嚓”一下,柔枝应声而断,他的手掌顿时多了一道红痕,火辣辣的疼痛。

剧辛封正在看两人决战,突然感到周身不对劲,地下的土在动,坚硬的土地蓦然软如沼泽,他的脚下更是颤得厉害,感到不妙他立时向外跃出一丈有余,额上冷汗森森。

四个人破土而出,剑光交错,罩向惊魂未定的剧辛封。

剧辛封出剑,剑光一闪,一个人惨叫着飞身跌下深沟。

剑光再次闪动,又有两人倒了下去。

第三次剑光闪动,他的剑已指在那人的胸口,那人目瞪口呆,竟没有反击,剧辛封反转长剑,在他胸口一拍,那人也直飞出去,嘴里大口喷血,不多时就丧命当场。

四个人的功夫都不怎么样,剧辛封只三剑就要了他们的命。他们以往杀人只是凭借土遁出其不意,杀人无形,只可惜他们这次遇到的是高手,是剧辛封,所以只有死。

肖不语和李逍遥已经互拼了近千招,依旧是不分胜负。他的心里开始略显紧张,他也知道这种形势对他很不利,尤其是听到那几个人的惨叫时,时间越长,他取胜的难度越大。

剧辛封在地下高声叫道:“肖不语,你用心太过险恶。手段更是卑鄙,你要知道,邪不胜正,你的四个弟子已经被我杀了,我想你也撑不了多长时间,还是赶快滚蛋罢!”

肖不语冷笑道:“你只怕是高兴的太早了些。”

李逍遥眼光一扫,突然冲剧辛封大叫一声:“小心!”

剧辛封笑道:“你放心,他们这些小把戏还难不倒我。”他说话的同时,头也不回一剑反刺而出,偷袭他的那两个人身上顿时多了两个血洞,他们自以为偷袭必成,却哪里料到剧辛封是故意说话将他们引出来,不想,他们果然上当。

肖不语的剑突然暴长,猛地刺向李逍遥的咽喉,他已经无路可退。趁李逍遥分心之时使出绝技,肖不语这一剑实在是防不胜防,他挑了一个很好的时机。但是李逍遥毕竟是艺高胆大,身子一扭,险之又险地避开,如此这般,一个追一个闪,彼此都奈何不了对方。

剧辛封好整以暇,抬头观望,半空中,两道身影带出栲栳般的光团如两条巨龙来回追逐,不分彼此。突然一道乌黑剑光闪过,比肖不语的光华更盛,直有破山劈海的威力,剧辛封被这一剑惊呆,同时周身也感到前所未有的泰山压顶般的莫大压力。

肖不语剑光暗淡,脸色顿如死灰,不敢相信地看着李逍遥。

剑就在李逍遥的手中,漆黑的木质的剑。

——破山剑!

局势突变,两人已经落地。漆黑的剑就顶在肖不语的咽喉上,他闭上眼突然感到一阵寒战,拼斗如此长时间他早已脱力,手中的风雨剑已经掉落在地,他现在已经感到死亡的威胁。

但是,良久,他还是没有死,睁开眼就看见李逍遥正徐徐地收起剑。

剑光一闪,变戏法似的,那剑已经不在,看不见剑,谁也不知道李逍遥将剑放在了哪里。

李逍遥看着他,淡淡道:“你只算错了一件事,我不是不会用剑,而是不想用剑。你们既然一心想得到破山剑,自是早就查清我身怀破山心法,普天之下也就我一人能使,可你却认为我不会用剑,岂不是太可笑?人是不能被表面现象迷惑的,你说是么?其实你早就看出我草茎所使的是剑法,但似是而非的剑法反而令你疑神疑鬼,更不敢确定。你输了!”

肖不语脸上神色不定,道:“你为何不杀我?”

李逍遥笑道:“不为什么,你与我共对一千二百四十六招,至少有十一剑可要我的命,但是你每一次都是隐而不杀,这就说明你的剑术虽然入了魔道,可是你的心还没有,你心中既然存有善念,我又何必要杀你呢?只要你潜心修炼,有朝一日必定能够成为一代宗师。”

肖不语叹气道:“罢了,看来我是真的不如你,可是怎样才能使剑术由魔入道呢?”

李逍遥笑道:“要想使剑术由魔入道却也不难。佛家有云:杀人须是杀人刀,活人须是活人剑。既杀得人,须活得人;既活得人,须杀得人。杀的是妖魔鬼怪,人间邪恶,救的是仙神杰圣,人间正道。只要你心存正道,就一定能够练成真正的剑道。”

剧辛封突然问道:“李大哥,你所说的杀人刀,活人剑是什么意思?”

李逍遥道:“佛家禅宗认为,妄想分别是‘生死轮回’之根本,禅门中许多机锋话头都是为了打消学人的妄想分别,即所谓的‘打念头’,这种‘打念头’的机用就是杀人刀,让人‘大死一番’,对于武林中人而言,就是消除心中一切不正不纯之杂念,心存善念,救活四方,然而,打去念头之后如木石般一动不动,一思不思,却是最令人担心的弊病,这就是所谓的魔道,若不走出这个魔道,就只有死路一条,最终成为万恶之魔,万劫不复。佛教言‘空’,空去妄想而已,却需显示出‘真性’的无穷妙用,所谓‘打得念头死,救得法身活。’这就是‘活人剑’的功能,以智慧的利刃斩除一切妄想,复活‘真性’的妙用,就是‘活人剑’,也就是我刚才所说的剑道,而剑道又分为三大境界。第一境界是有我有神,第二境界是有我无神,神我全无则是为第三境界,只有达到了无神无我的最高境界,才算真正懂得了剑道,达到突飞猛进化腐朽为神奇的地步,这个时候就算是一片树叶,一朵花,都能够成为手中的利器,正所谓‘飞花摘叶,皆可成兵’。这一刀一剑,能杀能活,显示出息妄显真的绝妙禅机。”

剧辛封笑道:“没想到李大哥对佛家经义如此精通,而且还能将其化入武学之中,真是让我佩服万分,我虽然也是用剑,可此刻想来竟只是仅仅懂得剑法而已,又岂能说得上用剑的行家?你这番话真是令我茅塞顿开,今后多加揣摩想必剑术会大有提升。”

肖不语满脸豁然,道:“多谢李兄今日妙语论剑,不语受益良多,日后必定会多加参详,早成正果,悟得剑道,李兄指点之恩日后必定报答。你们此次再回日落黄昏楼必定十分凶险,齐王李元吉貌似忠厚,实则阴险狡诈,不是易于之辈,他已经派出不少高手潜伏各处,但是你们只须注意两个人,一个是家师,另一个就是我师弟吴三川,另外血魂镖局局主‘一剑飘香’沈四君也会前往。日落黄昏楼连日来伤亡惨重死伤过半,此次怕是难逃一劫,你们若是尽快赶去,或许还有一线希望,否则,一切都不用说了。”

李逍遥见他辞诚意肯,知道他说的不是假话,想起一事道:“肖兄,你无法完成令师的指令,回去之后如何交代?”

肖不语惨笑一声道:“这个你大可放心,我既然晓得剑法真谛,自会和他断绝一切,我和家师感情不是太深,其实本次击杀你们也不是我的本意,无奈师命难违,只好违心行之。鬼谷一门一直都为李元吉做事,赤天帮虽然也是齐王门下,可是他野心太大,齐王早就有除他之心,此次为了迅速挑起赤天帮和日落黄昏楼火并,他们不久前就劫持了韦路公之子韦无明,齐王野心极大,不止是要断秦王手臂,就连太子也在他计算之内。”

李逍遥心中一动道:“肖兄既然一直在齐王府,可知道伏龙寺的方丈心智大师和一个叫许晓琼的姑娘是不是也被齐王抓进了府中?”

肖不语摇头道:“不清楚,不过最近长安城内来了批身份不明的神秘黑衣剑客,我曾经暗中观察,发现他们竟是赤天帮和日落黄昏楼两边都杀,也不知他们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不过有一点我可以保证,他们绝不是齐王府的人马,你所说的两人或许和他们有关联。”

李逍遥一阵失望,他本以为有线索能救心爱之人,想不到还是竹蓝打水一场空。想到黄昏楼周诗之死,他蓦然问道:“肖兄,你一直在鬼谷习武,可知道贵门中是否有寒雪掌这门绝学?”肖不语道:“寒雪掌乃当年雪王王鱼的独门绝技,早已失传,家师所学中并没有这一绝技,李兄怎么会有此一问?”

李逍遥笑道:“没什么,看来鬼谷附近尚有外人居住,你们却又不知,那么此人会是谁呢?对了,肖兄,你今后有何打算?”

肖不语道:“我想我会找一个渺无人烟的地方潜心修炼,早日修成剑道,然后再出江湖,到时咱们或许还有见面的机会。对了,忘了告诉你们,韦无明就被关在碧云楼,碧云楼的老板也是齐王的人,在楼下厨房里有一个地牢,那里很少有人问津,是以防守松懈之极,但是入口却是极为隐秘,不知情的人很难找到。这个也许对你们有所帮助,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李兄,剧兄,咱们后会有期!”

李逍遥、剧辛封拱手道:“多谢!一路好走!”

肖不语长啸一声,身影晃动,飘然而去。林子拐弯处,有两匹马“得得”踏步而来。剧辛封笑道:“他临走竟还没有忘记给咱们留下马来,也真够义气的。”李逍遥道:“若是徒步赶回,就算不累死也得被他们打死。”转而沉吟道,“心智和晓琼不是齐王劫走的,那么这些黑衣人究竟是什么来历,他们到底是为了何事要劫持晓琼他们?”

两人跨马提缰,健马立时人立长嘶。

剧辛封道:“你也不用太担心,我想许姑娘吉人自有天象,决不会有事的。”李逍遥苦笑道:“希望如此罢!”剧辛封道:“咱们现在怎么办?”李逍遥笑道:“自然是尽快回到黄昏楼,碧云楼是去黄昏楼的必经之地,咱们不妨去走一遭,或许有意外收获。”

剧辛封本想再说什么,可是骏马疾奔,长发飞扬,李逍遥早已飞马蹿出。

这个世上每一时刻都发生很多事情,其中很多事情都是让人难以想象的。本来很困难的事情说不定一下子变得简单透顶,而很容易的事情也会变得十分复杂。坏人转瞬能变成好人,而昔日菩萨心肠的人也会在刹那间变得凶神恶煞。

人生多变,又有谁能够真正的把握住呢?重要的是要及时把握好眼前的时机。

屈文彬本以为要冲过日落黄昏楼的防线必定是困难重重,可是不费吹灰之力就解决了,守关者平庸之极。他现在反而有些怀疑萧杀是不是已经闻讯而走,他手中还有丘玲儿,他此刻很希望萧杀能够立刻出现在他的面前。

随着他的步步推进,日落黄昏楼外部也布满了赤天帮帮众,任是一个飞鸟也进不来。他微一摆手,一百二十六名弓箭手快速将黄昏楼围住,强弓硬箭齐刷刷地对准每一个出口。看到这里他很得意,于是就大笑起来,大笑声中,黄昏楼也为之颤动。

黄昏楼!黄昏不是要来临了吗?黄昏楼的命运又如何?

3、萧杀心中的山

不久前萧杀突然做出的这个决定令所有人都大吃一惊:“令所有弟子后退,只留下一两个弟子把守关隘。九大守卫也汇集厅中。

朝令夕改是兵法大忌,萧杀闯荡江湖多年,岂能不懂这个道理?可是不长的时间里他连续下了三道不同的命令,如此这般究竟是为了什么。

众人都是百思不得其解。孙玉更是不明白,心里更加慌神,所以他要问个明白。他问这个问题的时候萧杀看他的眼神很不一般,怪怪的好象根本不认识他。萧杀沉声道:“如今楼内当家的只剩你我二人,若是令所有弟子都守在外面,敌暗我明,岂不是令弟子白白送死?撤回此地,正是令他们捉摸不定,不敢贸然出手。不要忘了,对方仅仅是屈文彬带了人来,可是韦路公呢?他干什么去了?还有‘一剑飘香’沈四君,他们才是真正的棘手人物,若是过早暴露实力,对咱们是百无一利,所以,决不可轻敌大意。”

孙玉唯唯诺诺,退到一旁,不再说一句话。

萧杀心中满不是滋味,秦叔宝、懒残、无方各自坐在一旁,每一个人都是神色肃然,他们在等着屈文彬的到来,他们不担心也不害怕,只是有些迟疑:李逍遥去了哪里?为何到现在还不回来?

萧杀看着站在下首的九个护卫,本是十三人,同气连枝的好朋友,好兄弟,可是“平剑”卢直,“血双钩”英霜,“铁袖”烛明,老六“云霞剑”已死,只剩下他们九个满腔热血、铁骨铮铮的汉子。放眼一个个的看过去,“醉中圣子”时虎、“虚掌”韦二、“铁指”陆风、“量天尺”梁赤、“红光三剑”虹灵飞、“飞腿”韩英、“无刀”申鹏、“白衣剑客”白小杰、“文弱书生”文小温,这九个人可以说是长安城中年轻一代的精英,他们也在等,等着为他们的兄弟报仇,兄弟们的血是不能白流的,他们已经做好一切准备,如今只等敌人的到来,他们每人的眼中都是仇恨,无论是谁死了兄弟都不会若无其事的。

萧杀又转眼看看站在一边的孙玉,这个老三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呢?他心里一叹,这几日来发生的突兀事情太多了,令他有些心力憔悴。老七被杀,老四紧跟着不明不白地死去,老八背叛,老五老六相继被人围杀,血海深仇不能不报,兄弟们,你们放心,我拼了老命也一定要为你们报仇。你那边安排得怎样?让你忽然离去我心里不愿,可是又必须如此做,快了,事情一结束,就都好了,你放心,我一定会监守下去,黄昏楼绝不会这么轻易认输!咱们是人少,可历史上以少胜多的战例数不胜数,哼哼,赤天帮不要以为人多就能取胜,李兄,你快回来吧,事情有变,消息已经发出,你是否收到?好多年没有在一起并肩作战啦!忆往昔风流少年,那是何等的威风!咱们今日就让他们看看往日“江湖四公子”的风采!

就在这个时候,他耳中突然传来一声大笑,尖锐刺耳,听到这一声笑,他心神一震,终于来了。想不到他屈文彬这么快就到了黄昏楼外。

心中的那座山压得他一时喘不过气来,可是压力再大他也必须顶住,他不看好成败论英雄,可是这一仗说什么也不能败,这不单单是日落黄昏楼和赤天帮的火并,更是正义与邪恶的交锋,是道长魔消,还是道消魔长,就看这一仗了。

萧杀走到厅口就看到了屈文彬,同时也看到了对方带来的剑拔弩张,气焰嚣张,不可一世,看到屈文彬眼中的笑意,他更是寒光大作,冷峻之极。

屈文彬看着走出的萧杀,微微一笑,道:“久违了,萧楼主!”

李逍遥和剧辛封策马疾奔,路边的草木迅速地消失在脑后,化作烟云,望着不断倒射的景物,李逍遥突然想到了一首诗,一首和眼前情景十分相似的诗。

“草木疾飞如烟云,往日恩仇何处寻。江湖道上正义存,义无返顾不容辞。”

江湖上有多少事?又有多少人?期间好事坏事,好人坏人又怎能够分得清呢?江湖中的尔虞我诈,想想都令人心寒,可这也正是江湖险恶的所在。

“逢窗风急雨丝丝,笑捻吟髭乐融悲。谁阳西望望河之?鳞鸿把酒问篙师。迎头便说兵戈事,风流再莫要迟思。塌楼焚肆柳花市,更呼甚燕子莺儿。”

战争往往打破人们平静的生活,它使多少人背井离乡,又使多少人丧生荒野?唉,天灾人祸,兵连祸劫,强势所能,又岂是平常人可以扭转的?

秋风疾。日已斜。

健马长嘶,铁蹄踏飞,莺草四舞,白沫喷溅。

李逍遥、剧辛封已经感到马儿在喘息,但是他们不能停,他们在这个时候不能赌,也不敢赌,这一赌的代价实在是太大,他们都是聪明人,自然知道该干什么,不该干什么,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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