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个人俱是一愣——没这个人？
终究是陆羽珩第一个反应过来，他淡淡一笑，合起扇子在大茶壶肩头轻拍了一下，沉声道：“怎么，还跟我们打起马虎眼了？上门皆是客，你连这个道理也不懂？还是说……你们这店里没了老板娘，生意都不会做了？”
那大茶壶被他这几句轻描淡写的话弄得脸上变了颜色，慌忙垂着手赔笑道：“这……这位爷，您可真是说笑了。方才您这位朋友也说了，他可是何员外的外甥，我如何开罪得起？我店里的姑娘都是打开门做生意的，倘或真有一个鸢儿……鸢儿姑娘，我还不巴巴儿地给您叫出来？实是没有哇！要不，我把珍珍、爱爱、莲莲都给您带来吧，那可都是我们‘翠蝶楼’的红牌……”
“混账！”林烈又是一拍桌，大声怒斥道，“那些庸脂俗粉也敢拿来糊弄小爷？我们一早听说，这位鸢儿姑娘是你们老鸨特从外地买回来的，就住在二楼尾房，你此刻说没有，敢不敢带我们上去瞧上一瞧？”
“尾……尾房？”大茶壶惊得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喘了好几口大气才缓过神来，勉强抑住心神，讪笑道，“几位爷，你们莫不是搞错了？我们楼上尾房可没住人……而且，说句实话，我们开这‘翠蝶楼’也有十来年了，有专人帮着买姑娘回来，翠娘生前，从没有亲自去外地买过人啊。”
织锦一直站在陆羽珩身后，偷眼仔细观察着眼前这个形容枯干萎缩的男人，此时见林烈一提起“尾房”二字，他便吓得肝胆俱裂，心中便知必有异事。只是这大茶壶口风颇紧，似是实在问不出什么，再加上他又一副卑躬屈膝的模样，织锦看在眼里，便觉得有点不落忍。当下便轻轻拽了拽陆羽珩的袖子，低声道：“陆大哥，要不别逼他了……我看他的样子也挺可怜的……”
“可怜？”陆羽珩回头讶异道，“你脑子进灰了？”
“啊？”织锦冷不丁被骂了一句，不免有些摸不着头脑。
陆羽珩索性转过身正对她，凑近她耳边小声道：“你看看这‘翠蝶楼’里的姑娘，现时倒是像穿花蝴蝶般满屋飞舞举止轻佻，可你有没有想过，他们从前也是身家清白的好姑娘。若不是家里穷，谁会把自家闺女卖来这种地方？”
他一边说一边拿手指点着大茶壶：“他们这起人，跟趁火打劫有什么区别？只需几两银子，就把一个姑娘推入火坑，也许这一世都逃不出去，你还说他可怜？你的同情心未免也太泛滥了！”
织锦知道自己说错话，抬头偷眼往他脸上张了张，嗫嚅道：“你的意思我明白……我只是觉得，这个男人嘴巴这么紧，我们什么也问不出来。我眼睛里看见这屋里的情景，自己也难受嘛……陆大哥，我们走吧……”
“走？你还真是一会儿一个想法。你的意思是，这会子你想离开，我们就一刻也不能停留；隔两天你一时兴起，我们又得跟着你跑来？”陆羽珩抿嘴一笑，听上去虽然像是责备，面色却十分温和。
大茶壶听不清两人在叨咕些什么，恭谨地立在一旁等了一会儿，忍不住扯了扯林烈的袖子，道：“这位大爷，我多嘴问一句，您的朋友是不是……要不然，怎么对下人也那么温柔？而且，那位小兄弟眉清目秀，像个女孩儿似的，他们……”
林烈一听这话心里就不舒服，当下便一瞪眼，喝道：“瞎打听什么？多话！”
织锦偏着头看了那二人一眼，面上一阵发热，愈发焦急地对陆羽珩道：“咱们回家吧，大不了以后都不来了还不行吗？”
“当真？”男人憋着笑道，“这可是你说的，以后再不找麻烦？小黑也不找了？”
“不找了不找了！”织锦使劲摆着手，“快走吧，求你了！”
陆羽珩转过身，朗声对大茶壶道：“你对客人这样不尽不实遮遮掩掩也就罢了，居然还胡乱猜度，我们再留下来也没什么意思，林公子，咱们走吧，这扬州城内，又不是只有他‘蝶翠楼’一个去处，你还怕找不到好玩的地方？”
林烈也就一梗脖子，冲大茶壶气势磅礴地“哼”了一声，扭头就要往外走。
可是，还没等四人走到门口，忽听得二楼传来一声男人的大叫，紧接着，灯光熄灭，整栋三层小楼里，霎时间一片漆黑。
“啊——”又是一声尖利的锐叫，大堂之内顿时万籁俱寂。片刻之后，纷繁杂乱的私语声“轰”地涌了出来，一片嘈杂。
===========================================
织锦心中一凛，刚要回头细看，陆羽珩先她一步已经冲到厅堂中央，推开手足无措的大茶壶，大声道：“怎么回事？”
潮水一样的杂音将他的声音轻易淹没，整个厅堂此刻乱成了一锅粥，满屋都是女人们受到惊吓的叫声，至于那些刚才还调笑自如的客人，也纷纷站起身来，拔脚就准备离开。
除了织锦之外，每个人眼中都是一片黑暗，什么也看不清楚。
“你有没有瞧见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陆羽珩一把揪住她的胳膊，心急火燎地问道。
织锦也被吓住了，摇了摇头，道：“仿佛看见一个男人从二楼……尾房跑了出来，其他的，什么也没看见……”
“都给我安静！”陆羽珩索性站上一张桌子，大声吼道。然后，他吩咐大茶壶道，“这楼里有蹊跷，赶紧把你的姑娘客人都带出去，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准进来！”
“这……这位爷，你们是衙门的？”大茶壶呆愣愣地看着陆羽珩，半晌，方才吞吞吐吐地问道。
红蝉一步跳到他跟前，敞开嗓子骂道：“衙你的头啊，还不快滚出去！”
大茶壶愈加惊讶：“你是个姑娘？”
红蝉一挺胸，道：“废话，我有哪点不像女人了？”
陆羽珩狠狠瞪了她一眼，对织锦道：“现在想走也走不了了，你带路，我们上楼去看看！”
四个人见其他人在大茶壶的带领下纷纷跑出门外，再也顾不上别的，立即肩挨着肩，缓缓朝楼梯走了过去。
可是，还没等他们踏上楼梯，二楼的尾房，突然放射出一道夺目的彩光。一个娇滴滴的女人声音清晰地传了出来。
“咦，好熟悉的鲜肉味道，有好东西送上门了，是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