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河的水开始涨潮,那毒随着水的上涨开始在空间里弥漫,何群和曲韵被逼的只能往回退,可进来的门已被封掉,只能从外面进,这样退下去最后还是会被淹没。不,不用等到被水淹没,他们已经被那水里的毒毒死了。
曲韵磕磕绊绊的在高低不平的台阶上奔跑,如果不是有何群拉着她,她早就不知道跌倒多少次了。暗河像讨命的小鬼,紧紧跟在他们后面,稍迟一步就要落入那小鬼的手中。哗啦哗啦的水声就在身后咫尺距离,她几乎都能感到那水中散发的冷冷阴气,背后的衣襟被冷汗浸湿。
双腿跑不了几步就已经开始发酸,她常年卧病在床,身体根本无法这样剧烈的奔跑,喉咙里泛着血腥的气息,头也开始晕沉,那明亮的瞳眸开始变得朦胧,她开始看不清前面的路,只凭着直觉跟着眼前的光芒艰难的挪动着双腿。
又是一个台阶,她的腿似乎在和她对着干,就是不肯迈上去,反而还赖在那石阶上,于是她身体顺着惯性向前倒下去。就这样放弃吧,她无奈的闭上眼睛。
腰被人扶起,预期中跌倒在地的撞击并没有感受到,身体反而像是飞了起来。她忙挣扎的张开双目,正迎上何群关切的目光,手腕被握在他的指尖,脉搏快速的在他指尖下跳动着,像是要跃入他的手心里。
“我们逃出来了?”她声音又些虚弱,仍强打起精神问道。
“还没。”他在她耳畔轻声,神情专注于为她诊脉,似乎对那暗河并不特别在意。
水声在他们的脚下响起,她接着月光石的光芒往下望去,他们正坐在暗道里突起的一块石阶上,石阶不大,仅能容纳一人的见宽,因此她只有紧紧依靠在他怀里,他二人才不至于跌到石阶下。
那暗河流淌疾快,不知道哪里来的水竟如此滔滔不绝的汇集出来,水位不断的升高,如果这样下去,很快就会淹没这个石阶,她不由得叹了口气,现在真的是无处可逃了,只能祈祷这暗河的涨潮在淹没石阶前停下来。
“怕么?”大概是确认她没有什么问题,他全身放松下来,姿态放松的一手撑在石阶上,一手护住她,让她不至于跌下水里。
她摇了摇头,想了想,又点了点头。
“到底是怕还是不怕呢?”他话音里透着好奇。
“我自己死的话,倒是不怕的。”她垂下眼低声说着,“我自小就体弱,出生的时候大夫就说活不过百天,大概是家里有钱,吃的补药多,竟然就活了过来。后来快满周岁的时候生了场大病,大夫又都说,能熬过百日已是奇迹,到了周岁便是极限,可是我爹四处寻医,不知道哪里寻来的赤脚大夫,竟然把我救了过来。后来身体也是时好时坏,每次病的严重时候,都会被大夫断言活不过当年……所以,我其实早就做好去见阎王爷的准备了,纸钱都不知道准备了几车了。”
她说到这,唇边扬起自嘲的淡笑。她从小就听见大夫不停的让她爹准备后事,家里的外戚也盼着她快点死,好把他们自己的孩子送给爹爹为义子,将来继承曲家家财。连她自己都放弃了,可她爹这个老顽固非要到处寻医,都说无奸不商,可她爹偏就被各种大夫、巫医骗了不知多少钱财。
“可是,你说你能治好我的。”她抬起眼望向他,那双晶莹剔透的美目里含着强烈的生的渴望,就如同初获生命幼鹿的眼睛,脆弱而又坚强。
从小的失望,让她对于生命已不抱希望,可是他给了她承诺,给了她希望,生命延续下去的唯一动力就是希望,这样病怏怏的死去,她不怕,却也不甘。
他揉了揉她的头,柔声道:“你不会死的。我既然答应了要医好你,在医好你之前你是不会死的。”
她眨眨眼,觉得眼里有些涩涩的,却抑制不住扬起笑容,眉目潋滟,璀璨夺目,笑靥让人沉醉不醒,让他不由得怔住。
她常年病痛不断,面色苍白却难掩倾城之色,日后她重获健康,接受钥匙传承的时候,不知将会美得如何夺人心魄。他终究要与她生死一战,当这绝世的笑容变成嗜血的杀戮之色,他不知道自己届时是否能接受,想到这他不禁怅然。
她实在很想继续笑下去,可是那滚滚流水声却离他们越来越近,她下意识的往他怀里缩了缩。
“你再往我这挤,我就要被你挤下去了。”他略挑起眉,笑嗔。
“水要上来了。”月光石在水中的倒影越来越清晰,就快要飘到他们身边了。
“恩,水蔓延上来,我们才能有生路可走。”
她有些诧异,这水蔓上来必死无疑,怎么会有生路?
他扶她坐好,解开她的腰间缠着的腰带。她面容一红,疑惑的看着他的举动。他手生的极漂亮,纤细白皙并且修长,骨节清晰,而且十分灵活,譬如,他现在解她腰带的动作就能看得出,比她家青青解的快多了……
她的腰带很长,缠在腰间很多圈才让那瘦弱的腰看起来强壮些,像个小少爷的样子。解下来的腰带一端被何群缠在了她的手腕上,另一端他自己缠在自己的手腕上。
她疑惑的看着他的一举一动,就见他对她安抚一笑,将月光石塞进她的手中。
“乖乖坐在这里,别掉到水里了。”说完,就见他从怀里掏出几个石子模样的东西,向暗道深处扔去。
那几块石子模样的东西就像是超级强力的吸水海绵,浸入水里立即膨胀起来,顺着暗河往这边流,几块大大的物体顺流飘到何群、曲韵缩在这块石阶的时候,由于有这块凸起的石阶挡着,正好让几个漂浮物卡在一起,拼成了一条岌岌可危的漂浮桥。
就见何群迅速的跳向那些漂浮物,飞快往暗道另一侧跳去。他跳的很稳,每一脚都落在不同的漂浮物上,那些漂浮物浸在有毒的水里支撑不了许久,被何群踏过,很快就被毒水腐蚀消亡。
暗河的水也汹涌的往前冲去,那些组成浮桥的漂浮物膨胀后又被腐蚀的变小,然后被水迅速冲走。能支撑的漂浮物越来越少,而更麻烦的是,随着漂浮物的减少,这本来就不稳的漂浮桥开始坍塌。
“小心!”曲韵惊呼,何群刚刚踏上一块漂浮物后,前面本来卡在一起的一块漂浮物被水冲走了,让何群犹豫了一下,这一犹豫他脚下的那块已经撑不住他,迅速下沉。还好,他极为灵敏的向后跳了一下,踏上后面的那块漂浮物。
可是,情况却更糟了,前面的连接的两块漂浮物都已下沉,要想跳过去则需要跳到五尺远的的那块漂浮物上。如果是平地,这也不算远,可那些漂浮物随着水上下左右的晃动,站都很难站稳,更别说跳了。
她担忧的看着他,每一步都那么艰难,但他每一步都走的很出色,就在他马上要到达对岸的时候,悬浮桥终于禁不住激流的冲撞,断了开。那一块块漂浮物瞬间被暗河卷走。
“啊!”她捂住口,心紧紧揪在一起。
他脚踏一块漂浮物,手扶着墙壁,才幸免被水冲走。手伸迅速向墙壁某一处,镶入一个东西。
扑通!
最后一块漂浮物也融浸水里!
“何群!”她吓得站了起来,忙举着月光石眺望。
就在那最后一块漂浮物沉到水里后,他同时手卡住墙壁的凹陷处,四肢艰难的攀在墙壁上。
她略微放下心,又皱起眉。
墙壁很陡峭,基本没有坡度,人要是想要攀在上面需要耗费极大的力气,更别说移动了。而暗河里的水却快速的在上升,速度一点都没有减慢,很快就要碰到他的身上,很快,也要蔓延到她所在的石阶上了。
怎么办?
她举目四望,突然看见,暗道顶有着许多钟乳石,有些钟乳石连在一起,形成挂在顶棚的半环。她看着手中的月光石,以及她手腕上的腰带,迅速将腰带这端从手腕上解下系在月光石上。如果,她能将这月光石投过半环,那么何群就能借着这腰带力量网上爬一些,躲过不停上涨的毒水。
她咬了咬牙,目光灼灼的盯着头顶的钟乳石。
“曲韵,别冒险。”对岸何群的焦急的声音传来,紧接着,他厉声吼道:“老不死的,你还想看戏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