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棋谷外延入谷之处,有一片巨大沼泽之地,唤作狐尾泽。这本是一片大泽,但时过境迁,慢慢水枯,化作了一片泥沼之地。这片沼泽濒临棋谷,却是入谷一条捷径。无数江湖异人,江洋大盗,凶徒恶匪,想要入得棋谷,却又知自家斗不过巡谷人的,大凡便铤而走险,想自这狐尾泽入谷。
所幸狐尾泽虽然荒僻,但多有些狐兔野兽出没,浅泽中有鱼虾淡水,也生得些野果野菜,故而即使一时半日寻不到入谷之路,也不至饿死泽中。久而久之,这狐尾泽便成了一处群盗盘踞,龙蛇混杂的去处。棋谷无论东西谷,俱有守谷卫士,这狐尾泽中之人,自然也不敢贸然入谷,有些本事的,便在这片大泽中裂土称王,也端得逍遥自在。
就在这狐尾泽的小路之上,一个年轻道人手捧一张地图,背上用青布裹着一柄长剑,边走边看,走得极是入神。这年轻道人缓缓抬起头来,看到这周围杂树横生,败草铺地,一片荒凉景色,不仅将一对秀眉蹙起叹道:“此地如此险恶,亏得当年玄音师叔是如何过去的。”原来这道人便是徐鹤鸣。他得了玄牝的棋谷地图,便沿着当年玄音入谷的道路而来。这图本是玄牝依据玄音所传来书信中所述描绘得来,毕竟无法详细,徐鹤鸣只得边走边找,好不容易终于来得这狐尾泽。
徐鹤鸣正走得不远,忽听得远处一声惨叫,极为凄异。他不由警觉起来,将道门真气运转周身,轻身提足向一株老树上窜去。他栖身老树枝叶之内,定睛朝那声音来处看去。只看得一眼,徐鹤鸣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只见得眼前一个高壮男子背对着自己,身边立着一只怪异赤色大鸟。只见那鸟雀生着九颗头颅,收敛双翼,自头颅上不断滴下血来,显得邪恶无比。徐鹤鸣在昆仑学道二十载,不仅剑术道术精通,这昆仑典籍也是熟记于心,一眼便认出这怪鸟唤作“鬼车”。《山海经》中曾写鬼车:“有神九首,名曰九凤。”《岭表录异》中也写得这鬼车:“原有十首,为天狗咬去其一,故滴血不止,所见之家,必有凶灾。”足可知这妖兽鬼车又名九凤,却是一只极为邪性的怪物。徐鹤鸣殊难想象,这男子竟能趋役这等妖物。
只见那男子面前仰面半卧着一个身着狐裘的年轻男子,身上俱是血污,可见伤得不轻。而那男子周遭,散乱着数十具尸体,皆是身披兽皮相似打扮。那高壮男子冷笑道:“狐千岁,你又是何苦?你狐狼二君若归顺我等,又怎会陪上这数十条性命?”徐鹤鸣却不认识,那高壮男子正是那朝中奇人公孙沧海。那地上狐千岁吐了一口血水道:“你。。你这畜生,趁我大哥不在。。。便来偷袭!”公孙沧海笑道:“没错,若是你兄长狼御前在,确实棘手得很。但也不是完全没了胜算。何况,只要你不从一日,你狐狼二君便迟早要在这狐尾泽中除了花名。”
那鬼车妖兽低吼一声,声如裂木,一双血红眼睛盯着狐千岁。公孙沧海道:“我家大人迟早要入了此处,一统东西两谷。你这狐尾泽中,五大势力已有三家投效了我等。你却还执迷不悟。”狐千岁道:“呸!你家大人是个什么人物?也敢妄图一统棋谷?我兄弟只爱这般无拘无束的生活,才不愿做的别人手下鹰犬。”公孙沧海面色一冷,嘴角略一浮起,道:“你可听说过朱砂龙记?”狐千岁面色一变道:“当年绝尘祖师曾收的一名徒弟,传言胸前有朱砂龙记,说此异象是吞吐天下、囊括四海枭雄之兆!故而祖师才破例收他。。。这个如何不知?”公孙沧海笑道:“亏得你还不是那井底之蛙,我家大人便是那朱砂龙记之人。”
狐千岁闻言面上一惊,但心中寻思也不知他所言是真是假,嘴上便道:“即便是朱砂龙记又如何?与我何干?”公孙沧海道:“这天下只得两类人。识时务者,生。执迷不悟者,亡。”狐千岁怒目道:“放屁!你当我狐泽棋谷之人为何?”公孙沧海冷笑一声,将手中剑尖刺入狐千岁左腿之中,口中道:“呵呵。。。视尔等为何物?草芥罢了!”狐千岁只觉得剧痛袭来,几欲昏厥。
公孙沧海说道:“罢了,大人成就霸业,也不少得尔等几人。你便先去一步,不用多时,我便送你兄长狼君下得黄泉与你作伴。”只见得他走上几步,将手一挥,那妖兽鬼车便低嘶一声,向狐千岁前去。狐千岁晓得这妖物凶悍嗜杀,见得鲜血淋漓而来,目中满是恐惧。
徐鹤鸣虽不知这公孙沧海是何人,但眼见他手段狠毒,又趋役这等邪妖恶兽,便知他并非善类。眼见得妖兽鬼车要伤人,大喝一声:“孽畜休得无礼!”那鬼车虽不识人声,但却被他一声喝住,九颗头颅齐齐向后看去。徐鹤鸣居高临下,手中几道寒星飞过,金光一闪,齐齐在鬼车身边刺下。公孙沧海也是道门中人,见着金光闪过,皱眉道:“三清锁妖符?”正惊异间,只见那鬼车妖兽如入樊笼,挪步不得,只发出阵阵怒吼。公孙沧海见得面前立着一个年轻道人,略有惊色,道:“小道士,你是何人?看你装束,不像这狐泽之人那。”徐鹤鸣正色道:“在下昆仑徐鹤鸣。”公孙沧海疑惑道:“昆仑门下何故千里来此,平白扰我大事。”徐鹤鸣手中捏着三张符咒道:“除魔斩邪,匡扶正道,本是我玄门重任。”
公孙沧海闻言狂笑道:“小道士,便是你师傅玄牝也要惧我三分。你却真个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徐鹤鸣深知眼前这人术法精深,但以他心性,如何能容得妖邪横行?故而,纵然知难以敌对,也决不后退一步。
正在两人对持之时,忽然一声狼嚎声起。紧接着,满耳俱是狼群应和之声。狐千岁闻得这声,面露惊喜,大呼道:“大哥!”公孙沧海转头看去,只见背后一只巨狼如人而立,身边俱是狼群,满目凶光朝这边看来!
却说秦玄自七星之会后,便终日与玉衡星居住在玉衡阁中。七星明则视之为客,实是都念着他身上先天元气,故而便将他软禁起来。玉衡贪杯,终日里除去钻研机关便是纵酒为乐。但他酒量甚浅,稍饮便醉,一醉便到在玉衡阁里呼呼大睡。玉衡星有两名弟子,大弟子名叫谷幽,主要便是帮着玉衡钻研机关,做个助手。小徒弟便是阿飞,他年纪尚有,悟性又浅,故而日常里主要便做些料理日常事务之事。玉衡一醉,阿飞便要去打理琐事,照顾起居,忙得不亦乐乎。
秦玄百无聊赖,所幸终日不需运用体内先天元气,故而这元气之毒发得也少。只是偶尔间会隐隐作痛。在这玉衡阁中,秦玄最感兴趣得便是这门庭外得百将斗棋谱。日常里,开阳星也会来寻玉衡星喝酒议事。每当酒足饭饱,两人便会来得这斗棋谱边开动机关,厮杀上一盘。秦玄便在这棋谱边上观看,便觉得这机关真个是巧妙无比。构筑这百余名神将之人,不禁要精通机关巧匠,又须得武艺过人,实是难得。只是苦了谷幽与阿飞,一局罢了,终要依照着图谱修补许久方才能复原。
那日里,玉衡星大醉不醒,谷幽去修缮白鹤醉续杯,阿飞去照料起居,只余得秦玄一人百无聊赖。眼见得月上枝头,四下宁静,秦玄便推门出去,不想一眼就看到了那百余尊人像。看得次数多了,秦玄心中对这百将斗棋谱如何开启操作也已了然在胸,忽然间便有得一念:何不我也去试试?
念及此处,他便快步走去,将草丛中机关寻得,一把便开启了。原来这斗棋谱暗藏玄机,每次开启机关,并非一如既往,这百将人像如何运动实是依照周天星谱设定,时时变化,故而即便开得同一个机关,也鲜有相同变化。而这百将斗棋谱原图,本是这天机谷一宝,乃是绝尘祖师所创,传到开阳星处方才改进打造了出来。
秦玄扭动开关,便在一旁仔细窥探,只见一尊铜像吱嘎一声挪动起来。这尊铜像却驾着一匹骏马,身上甲胄鲜明,腰间悬着一壶羽箭,背上负着一把雕弓,左手持缰,右手提枪,显得威武无比。秦玄认得这人,分明是飞将军李广。这李广本是汉代名将,因骑术卓绝,来去如飞,震慑边疆,被胡人称作“飞将军”。更兼他一手百步穿杨的神箭,实是令人望尘莫及。只见那铜像坐下铜马栩栩如生,作仰头嘶鸣,放开四蹄便跃将出来。那马上李广像将长枪倒提扣在马侧,一把取下背上长弓,自箭壶中取出一只白毫羽箭一下搭在弓上。只见那李广像张弓如满月,发箭似流星,嗦的一声响过,那羽箭便破风而出。只听咣当一声响,也不知将什么东西一箭射碎了。
阿飞闻得外面声响,忙跑了出来,一见那羽箭去处,不由大惊失色,匆匆关了百将斗棋谱机关道:“哎呀,秦玄,你闯祸啦!”只见阿飞奔去,自那羽箭落处取出一只破碎酒坛,将它提起,那酒坛碎口兀自插着那只白毫羽箭。。。